守卫的帕子还没碰到他的身上,隔着还挺远的,就闻到从帕子上传来的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他认真的辨别了一下,可惜,平日里对这些调料和中药都不太熟悉,也不是很了解,根本就分不出来这里面都有什么,只觉得味道很刺激,刺激得他忍不住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柳氏女在旁边也同样闻到了这个复杂的、奇怪的味道,竭尽所能的在架子上挣扎,大喊着让守卫住手。
“你们这是草菅人命,等我出去了,要去皇城敲登闻鼓告御状!”
“栾夫人还是挺硬气的,倒不像一些人,只会娇滴滴的扮柔弱。不过,您的志向挺不错的,不知道您是否知道,以您的这個身份,敲登闻鼓、告御状的话,会遭遇一些什么。”红叶给薛瑞天搬了一个石凳,请他坐下,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根据大夏的律法,平民告官,无论是否有理,都是要先挨上一百棍的,您这个连十鞭子都挨不住,怎么扛得过那一百棍?再说了,您就不怕您告了御状,我们在堂上把您家的那点破事儿都抖落出来,反而把你们给治罪吗?”
“你……别满口胡言,我们是本分的生意人,赚的都是辛苦钱,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们现在这个作为,不就是因为我曾经与宁王殿下有了婚约,后来有悔婚,才记恨我们,想要为宁王殿下出口气吗?这件事情,当年就已经有了定论,家父也因此而丢官了,难道这些还不够,就一个婚约,还想要我们的命吗?就算是皇家,这样做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薛瑞天看看柳氏女,“哪里过分了?在你们这个关系里面,宁王殿下是君,你们是臣,他想怎么折腾伱们,你们都要受着,知道吗?你们当初率先悔婚,没治你们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吗?你们以为只是丢官就能把这一切给抹平了,那就是异想天开了。”
“侯爷说的不错。”金苗苗在后面附和道,“何况他们可不只是悔婚,柳家生怕皇家不同意他们悔婚,所以,着急忙慌的就把人嫁给了栾家,甭管是栾家的老大,还是他的弟弟,反正是嫁了。”她看着已经擦完第一遍伤口的栾家主,“你们也挺有勇气的,若不是先太皇太后给你们求情,先帝是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当然,放过你们也不过是想着放长线钓大鱼。但你们现在没什么用了,该算的帐还是要算的。所以……”她又把目光转向了柳氏女,“你的悔婚不止是害了自己,也同样害了栾家。”
“不不不,说起来,真正给他们下套的是先太皇太后。”薛瑞天摆摆手,“她嫁入了皇家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关窍,之所以让你们成婚,之所以给你们求情,不过都是为了今天罢了。”他看看栾家主和柳氏女说不出话的样子,轻笑了一声,“你们虽然为她卖命,她可是从未把你们的安危放在心上的。”
“还有一点,你们真的是很本分的生意人吗?”红叶站在薛瑞天的身边,冷笑了一声,“不要把自己说的太无辜了,免得一会儿打脸。”她一脸不在乎的看着守卫把帕子摁在栾家主的伤口上,听着栾家主的哀嚎,掏了掏耳朵,“下手轻一点,慢一点,不要跟急风骤雨似的,咱们不赶时间,一切都慢慢的来。”
守卫答应了一声,这已经是第二遍擦拭了,其实要比第一遍会更疼的,但是这也是必须的。他换了一个帕子,慢慢的,很轻柔的擦拭着栾家主的伤口,看到栾家主脸色惨白,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无奈的耸耸肩,虽然这个过程非常痛苦,但这桶水确实是对伤口恢复有好处的,如果不及时处理,到时候伤口溃烂,那就是真的会要命了。
柳氏女看看栾家主开始翻着白眼的样子,看看沈昊林、沈茶、薛瑞天几个人一脸平静的样子,才从心底感到真正的害怕,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的确定,这些人真的不在乎他们说什么,就是一门心思要为宁王殿下讨回一个公道来,他们没想过让他们两个死,只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折磨他们。
“不管我们当年做错了什么,但已经都成为事实了,我们现在的年纪都已经很大了,难道还要我……”
“别!”红叶打断了柳氏女的话,“我们肯定不会要求你再次嫁给宁王殿下,这对宁王殿下来说,简直是屈辱,回头犯上作乱的,可就是我们了。”她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有这么大的脸。”
“小叶子,小叶子,这话的意思不是说,她心里还惦记着想要成为宁王妃吗?”金苗苗慢条斯理的在栾家主的心上又补了一刀,“真悲哀啊,这辈子算是白活了。”
柳氏女听到金苗苗的话,心里一急,冲着栾家主击破的说道,“你不要相信他们,他们都在胡说八道。”喊完了转头又宠着薛瑞天喊道,“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怎么才能放过我们?”
“放过你们?”薛瑞天一挑眉,冷笑了一声,“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会放过你们?”
栾家主想了想,拦住了柳氏女,示意她少安毋躁,不要上了这些人的套儿。
“各位,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无论怎么样,这都已经是过去几十年的事情了,实在是没有必要再来追究吧?需要我们补偿的,我们肯定会补偿,只要你们能提出来,我们能做到的话,绝对会做到,不会有任何反驳的。”
“栾家主的话,我们倒是很相信,毕竟是有诚信的商人,虽然心黑手狠了一点,但还是很重承诺的。只是,有一点,本将军想要问问栾家主,既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栾夫人也嫁给你很多年了,为何栾夫人依然对宁王殿下念念不忘,为什么还要处心积虑的接近宁王殿下,给殿下带来困扰呢?”
沈茶的这个问题不啻是在栾家主和柳氏女中间甩出了一个杀伤性极强的火雷,嘭的一下在两个人之间炸开了,一时间,两个人都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只能木木的看着沈茶。
“怎么,不好回答吗?”沈茶笑了笑,“还是说,你们不想回答呢?”
“这位将军!”栾家主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很震惊的看着沈茶,“您刚才说,我家夫人处心积虑的接近宁王殿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栾家主不知道?尊夫人没有跟你说过吗?”
“完全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在江南,并没有回到西京城,也就是近三四个月,才搬到西京城附近的。本来是想搬回西京城的,但听闻……嘶!”他忍不住的呻吟了一声,缓了好半天才继续说道,“听闻宁王殿下回到了西京城,我们才选了离着皇城稍远一点的望心镇。”
“那你们就没有听说,望心镇的镇守换成宁王殿下了吗?”
“什么?”栾家主听到这个话完全愣住了,他强忍着疼,轻轻摇摇头,表示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消息,“完全不知道,我们只是觉得,如果去西京城的话,就有可能跟宁王殿下碰面,彼此会有些尴尬,所以,才会选择望心镇的。”
“那栾夫人呢?”看到柳氏女有些心虚的不跟自己对视,沈茶冷笑了一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知道,毕竟夫人在街上碰到了我们殿下,痴痴的望了许久,不是吗?听闻,我们殿下离开之后,夫人都不肯离开的,是不是?”
“真有这回事?”栾家主急切的看向自己的夫人,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否定的回答。
“我只是很意外,会在那里看到他,并没有想要纠缠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也是徒增烦恼。”柳氏女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当年是我对不起他,又不是你对不起他,他们要来报复,自然也是冲着我来的。可是,我没想到,他们连你也一块给绑了。”
“你应该告诉我的,如果我提早知道,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了。”
“老爷,我……”
“真不错,真不错!”沈茶轻轻拍了拍手,用略带讥讽的预期说道,“如果不是之前已经探听了一些消息,就被你们夫妇二人糊弄过去了。栾家主、栾夫人,实话告诉你们,但凡进了这里的人,就没有能囫囵个儿出去的,所以,你们也不用做无谓的抗争,你们出不去的。哪怕皇帝陛下知道我们抓了你们,也只能说一句抓得好,何况,你们的事儿也没有资格上达天听。”
薛瑞天看着栾家主,又看看柳氏女,轻轻一挑眉。
“你们为什么搬到望心镇,在望心镇见到宁王殿下,打算利用他做什么,我们都是清清楚楚的,如果不清楚,也不会把你们弄到这里来的,明白吗?”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们,直接砍了我们不就行了?”栾家主见谎言、假象都被揭穿了,倒是松了口气,“你们这样做,不也是想从我们这里知道什么吗?”
“当然不是,只是很单纯的想要折磨你们而已。”
“你们敢!”柳氏女朝着薛瑞天喊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们是太皇太后的亲戚!”
“是先太皇太后,她已经离世这么多年了,就没必要总是挂在嘴边了。何况,你们跟太皇太后也不是什么亲戚,不过就是为她打杂、卖命的废物而已。所谓人走茶凉,你们的靠山没了,主家也不会把你们当回事,否则,也不至于真么多年了,你们还这么默默无闻,对吧?”看到栾家主和柳氏女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金苗苗笑了笑,说道,“怎么这么一副表情?是觉得很惊讶吗?觉得这些都是很机密的事情,我们不应该知道,是不是?”
“你们怎么知道这些的?”
“早就告诉你们了,你们的那点底细,我们早就知道了,你们隶属于谁,听命于谁,给谁办事,私底下干的都是什么生意,做的都是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我们都一清二楚,完全不用你们交代。”
“你们怎么……”栾家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有什么不可能的?”薛瑞天冷笑了一声,“你们觉得自己是先太皇太后的人,认为先太皇太后肯定会护着你们,但她连自己都护不住的,又怎么可能保住你们?”
“你们……”栾家主忍着剧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对于先帝的生母……啊,这么的诋毁?这不是大不敬吗?”
“先帝的生母?”薛瑞天冷笑了一声,“我怎么不知道先太皇太后是先帝的生母?她是怎么跟你们说的?这算不算是犯了欺君之罪?”
“难道……”柳氏女觉得现在听到的消息,简直颠覆了她过去几十年的认知,“难道不是吗?”
“皇祖父从未碰过她,她死后也未有入皇陵的资格。”沈茶看着栾家主和柳氏女,“你们被她骗了,或者说你们被你们的家人和先太皇太后骗了。”
“不可能!”柳氏女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当时为宁王殿下挑选王妃、侧妃,是太皇太后亲自主持的,备选的女儿家都是被家中长辈带入皇宫,面见太皇太后、由太皇太后亲自挑选的,而且,我记得很清楚,太皇太后亲口说的,现在是为她的小儿子挑选,并没有说其他的。”
“所以,你们都相信了,对吧?你们以为太皇太后是先帝和宁王殿下的生母?”看到柳氏女点头,薛瑞天看着被守卫擦拭身体,咬着牙,坚持一声不吭的栾家主,“你们栾家跟太皇太后的娘家是世交,应该不会不知道,太皇太后是怎么嫁入宫中的吧?”
栾家主对于太皇太后和先帝毫无关系这件事,真的是一无所知,他从未想到自己倚仗的人,竟然在宫中是这样一个非常尴尬的地位,也没有想过,家里的长辈竟会把合族的身家性命寄托在这样的一个人身上。他现在都开始怀疑,到底是太皇太后蒙蔽了他家里的长辈,还是家里的长辈蒙蔽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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