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哼哼了两声，“这是惩罚。”
太幼稚了，这么想着的夏目干脆把老虎的胳膊拉过来当作枕头压在了脑袋下面，“不准动了。”夏目警告火神道。
火神趴在地上，肩膀靠着夏目的肩膀，身体靠着夏目的身体，前肢被压住后，他懒洋洋地从嘴里喷出一口气来，算是默认到此结束。
一人一兽就这样躺在地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在火神身上发生的种种变化，火神从来没有想过瞒着夏目，“……所以事情就是你见到的这样了。”
“这是后遗症吗？”
“谁知道呢，反正就等着睡一觉了。”
“那你现在想不想睡？”
“不想，”火神实话实说，“吃了饭之后更精神了……对了，夏目，那几颗珠子放在茶几上，你要不要看？”
珠子？！夏目翻身坐起来，玻璃茶几就在他的边上，一眼就能看清，桌面上放着几本体育杂志、电视遥控器以及一个巴掌大的浅色小布袋，小布袋鼓鼓囊囊的装着东西，这是仗助怕珠子乱滚，才把它们收拢在一起放进了布袋里。www.bïmïġë.nët
夏目伸手拿过布袋，拉开系紧的束口，让几颗颜色各异的珠子滚落到他的手心上，袋子里只有三颗，金色、蓝色和透明色。
“红色的那颗让仗助哥拿走了，”老虎脑袋凑过来对夏目说，“说是要拿到什么分析机构去做下检查。”
“这能分析出来吗？”
“不知道。”有研究这种超自然现象的机构就已经让他很吃惊了，火神也不知道以现在的科学技术能分析到哪个阶段，“只能等仗助哥的消息了……夏目，你碰碰金色的那个。”
火神先前已经和夏目说过他和仗助哥的猜测，夏目依言把金色的玻璃珠挑出来细细观察。
“有什么感觉吗？”火神问，“仗助哥说他碰到蓝色那颗的时候比碰到其他几颗的感觉都强烈一点。”
“有，”夏目点头，同样确认道：“莫名地有种熟悉感。”
“那基本就可以确定了，”总算能弄清楚一件事，火神表现得很兴奋，“这颗珠子是属于夏目你的了。”
“不，”夏目转头瞧了火神一眼，“这仍然是火神你的。”
“夏目？”
“我已经用在火神你身上了，这当然是你的。”
“可是……”
“而且我拿它有什么用呢？”
“唔，”火神在脑海中思考了片刻，不得不承认，“果然还是要弄清楚它的用途才行。”火神想起饕餮神鬼莫测的本领，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贸贸然开口让夏目把珠子拿走的话了，“夏目你说得对，先放在我这里吧。”
夏目原以为自己还要多费些功夫才能让火神改变主意，没想到三言两语的时间火神自己就想通了，夏目想把珠子留在火神这，也没别的想法，主要是他没从珠子上感受到不好的气息，虽然现在不知道这个珠子还能不能派上用场，但想起当初他会用出那一招的情况，夏目就觉得珠子留在火神身边要比留在他身边有用得多。
夏目把珠子一颗颗收起来放进布袋子里，系紧放回到茶几上，完工后抬头瞧见火神在呆呆地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老虎脑袋，好乖啊，凶悍的外貌与温顺的性情相结合，这世上真的有人能抗拒的了吗，更何况这个手感还会让人上瘾。
火神歪了歪脑袋，开始逐渐习惯身边人对他这身皮毛的喜爱。
“火神，你见过自己变化成什么样子了吗？”夏目问。
“见过。”家里没有全身镜，火神是在盥洗室里的半身镜照得镜子，镜面里一张圆圆的兽脸看得火神直皱眉，瞧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了，“仗助哥说我像是老虎，我自己感觉也差不多。”
夏目起身，仔细地瞧了会儿火神背上的花纹，又伸手，让火神长长的尾巴抚过他的掌心，火神的尾巴将近身长，花纹红黑交错，一共有八个红环，但在尾巴的末端，却是一簇炸开的绒毛，闪耀着五彩的光辉。
“我倒觉得火神你变得这个样子像是驺虞。”
“驺虞？”这个词一出，火神先是一怔，紧接着立刻道：“是那个驺虞吗？”
“就是那个。”
火神抬头与夏目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回忆起了他们在高里记忆中见过的妖兽……
在那个世界，妖魔妖兽与人类共同生存，幅员辽阔的疆域，没有汽车飞机等出行手段的人们通过抓捕驯服妖兽来替代交通工具，这种妖兽又叫做骑兽，而骑兽之中奔驰速度最快的莫过于驺虞。
驺虞形似老虎，性格凶猛暴烈，专门的捕兽人也很难能够捕捉到，属于那种有钱也买不到的骑兽，而火神和夏目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全是因为泰王骁宗，他有一只驺虞，名唤计都，是骁宗任将军职位时，自己捕捉驯服的。
火神和夏目陷在高里记忆里时，与泰王骁宗日夜相处，对驺虞计都的熟悉程度不亚于饕餮傲滥和女妖汕子，是以夏目这么一说，火神就反应过来了。
“咔嚓！”夏目用火神的手机给火神拍了一张他现在的全身照，照片是从上往下，从后往前的角度拍的，把野兽的整个身体完整地拍了进去，夏目在火神的身边重新坐下，把手机照片拿给火神看。
“啊，真的好像。”
仗助哥没见过驺虞，所以见到他变成的猛兽就觉得像是老虎，但火神和夏目看着背部花纹和尾巴形状就知道，他变的这个样子很大程度上是更像驺虞的，区别只在于驺虞是白底黑色条纹或者黑底白色条纹，而火神是黑底红色条纹，只有条纹的颜色上有区别，愈加作为佐证的是他的尾巴，驺虞的尾巴末端就是有绒毛的。
“原来我变成了驺虞。”火神努力扭头瞧了瞧背后高高竖起的尾巴，接受了自己变成驺虞的事实，对他来说，反正也没差，都不是人，驺虞这名字叫得还比老虎要拗口，火神满脑子想的仍是能不能快点变回去，做野兽有太多不方便的地方，哦不，应该说是妖兽……妖兽？！
“——我明白了！”
火神一惊一乍的，吓了夏目一跳，“你明白什么了？”
“我最开始不能说话的原因。”
夏目：“？”
“我想了想，应该是这样的……”火神的的确确地变成了驺虞，正是因为变成了驺虞才不能说话，因为驺虞是妖兽而不是妖魔，别看这两者之间只有一字之差，但实际上天差地别，在那个世界，妖兽是未开化完全的兽类，通人性，却不会言语，而妖魔是有智慧和法力的，能够与人类交谈，也能和麒麟交换契约，甚至他们的寿命也随着法力的增强而不断延长。
“那火神你后来又能说话了，是因为……”
“我不仅仅是妖兽，我还是个人，不、不对，该怎么说呢，”火神迈开步子，在客厅里转了个圈，“仗助哥提醒我说，‘妖怪是能说话的。’就是这句话提醒了我，让我意识到自己与妖兽不同的地方，而我只要意识到这一点，思维转化过来了，就能顺理成章的说话……夏目，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面对火神认真望过来的目光，夏目有所明悟般地点了下头，“我们可以把这理解为……‘个人意志的选择’？”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是这样……”夏目手握成拳头抵着下巴慢慢吐出了句子，“那火神你变成驺虞理当也是出于你的选择了。”
“诶？”
“我们已经假设进入‘湖’里，就会拥有变化的能力，那么世上这么多的动物，为什么火神你会变化成驺虞？”
这个问题他们可以分析出答案了。
每当面临选择时，人们潜意识里会倾向于选择自己熟悉的领域，这一次同样如此，现世里火神没有养宠物，也不是动物爱好者，所以选择变化时，熟悉范围一下就缩小到了他和夏目在高里回忆里朝夕相处的几个异兽身上，按照顺位来说，第一选择当然是麒麟，可是……
“火神，如果你能变，你会变成麒麟吗？”
“不会！”
非常肯定的语气，可以说想也没想，火神就做出了回答。
“我想也是。”夏目说。
对于充满神性的麒麟，不论是火神，还是夏目，他们的心中都带着几分敬意，怀抱着这种心情是不敢随意亵渎的。
“如果是傲滥……”
夏目的话还没说完，火神的脸上就露出了嫌弃的表情，“黏糊糊的，我才不要。”
夏目忍俊不禁，“难道不是因为长得像犬类，火神你才不选的吗？”
火神翻了个白眼，“是啦是啦，这个也是原因。”
饕餮傲滥虽然有变化身体的能力，但他呆在高里身旁时，要么是保持高里要求的柴犬模样，要么就是身披黏液鳞片的大型赤犬模样，左不过还是一个“犬”，在记忆里时，火神就恨不得有多远离多远，又怎么可能变化的时候选择变成那个样子。
至于女妖汕子，夏目提都没提，纵使火神性格再如何豁达，也不可能对伤害了自己的妖怪没有一点介怀之意，自然不可能选择她。
一人一兽默契地跳过了那个选项后，夏目抿唇微笑，“剩下的就只有计都了。”
其他的像是高里非常喜欢的女将军李斋的骑兽天马或者景麒的使令班渠，要不是相处的时间太少尚算陌生，要不是长相上有些类犬，不符合火神的喜好，比较来比较去，唯一的答案就是驺虞。
“况且我记得火神你很喜欢计都，夸他骁勇果敢又威风凛凛。”
“那确实是啊。”火神对自己欣赏的事物一向不吝夸奖，或许是因为名字“Taiga”与英文里老虎“Tiger”的发音相近，他天然地对老虎这个物种有一种亲切感，见到类虎的驺虞之后，萌生喜爱实在是情理之中的发展。
“可见一切都有因果循常的道理在里面，”夏目由衷地感叹道，“并非随意变化的。”
“依照了我的心意吗？”火神若有所思地侧首，目光投向客厅落地玻璃窗的方向，那里隐约地映照出了他的身影，主动选择和被动选择是两个概念，明白了是自己潜意识里做出的选择后，火神心里最后一点为突如其来的变化所产生的烦闷之情也消失殆尽了。
“变化成驺虞，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
“谁又能想到呢？”
火神俯下身躯，拿尾巴扫了扫自己的背，迎上夏目揶揄的眼神，忍不住也笑了，“我内心居然有这么强烈的愿景，驺虞他——”火神蓦地怔住了，像是突然有什么给了他当头一棒，他的脸上变得一片空白，张着嘴目光呆滞地望着夏目。
“怎么了？！”火神脸色的变化让夏目停住了笑容。
下一秒，火神全身的毛发像毛团子那样炸开了，两只前爪抱着自己的脑袋不敢置信地大喊道：“我是白痴吗？我怎么会忽略这个事情。”
“火神？！”
火神朝夏目扑去，差点把夏目撞翻在地，好歹身后的茶几拦了拦，来不及出口抱怨，火神激动又狂乱的情绪从相贴的躯体传导过来，“夏目，我变成了驺虞！我变成了驺虞啊！”
“？！”火神的激动把夏目弄糊涂了，为什么要一再强调他们已经知道的事。
“你还不懂吗？是驺虞，不是普通的老虎！”
火神失控的声音回响在夏目的耳畔，直瞪瞪的目光注视过来，像一簇穿透了他身体的电流，电光火石之间，夏目明白了火神的意思，呆若木鸡，环着火神脖子的手从指尖开始发麻，只剩脑海里那个无比荒谬的念头在来回晃荡，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个事实是如此明显，他们为什么现在才意识到？
“哈哈哈哈……”从乱糟糟的情绪中平复过来的火神爆发出一阵大笑，抬手用力地按住了夏目的肩膀，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带着火石碰撞燃起的火焰，“夏目，我们要不要试试？”
“试什么？”条件反射的提问，但夏目已经猜到了火神的答案，在那短暂的时间里，他不知道该不该期待火神说出来，他的心在反应过来后跳得那么大声，几乎要盖过其它任何的声音了，然而当火神的声音响起时，夏目又觉得房间里是如此的安静，让火神的话语像落下的鼓槌那般，咚的一声砸在了房间里。
只有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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