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近弥留的朦胧中,微光渐觉炽烈,两枚灿灿金字自内旋出跃然眼前——“明夷……”
“明夷?”
“明夷!”
破散的意识刹那归拢一瞬,冥冥中所见,正是千辛万苦得自祖地却一直无从参悟的密卷铭文。百死无生,非百死不得一生,烂熟在心不得其意的上古奥妙法诀在死生一线间醍醐灌顶,早已萎靡在地没了挣扎的肉躯猛的一弹,发出一声嘶吼惨叫。
白玉舆台上垂下的手指微微一顿,指尖铺下的玄光晃动,好似被一股莫名滋生的力量拨开了毫厘,正在源源不断剥离魂元的进程也稍有停顿。就在这一停顿间,本该已没了气息的身体蓦然覆上一层烈光,光自皮肉筋骨经脉丹田中生出,刹那炽盛。端坐舆台之人“咦”了一声,转手一拂,一抹云气幻化如屏。就在云屏生成瞬间,砰然一声闷响,黑漆漆的空间绽开一片血肉腥花,八尺身躯,破裂成糜,遍地血光碎肉残骨飞溅中,前一息还垂手可触的魂元之力骤然收敛归无,徒留下一片冲鼻血气,昭示着短短瞬间发生的一切。
白玉舆台上又传来“啧啧”两声,似意外似惋惜,旋即云屏消散,满地血泥未曾沾染上半分。但本欲抽取的魂元溃散,滞留下去也无意义,一声隆响,漆黑一片中忽然徐徐开启一道玄黑石门,白玉舆台化作云光飘然而出。
然而就在舆台遁出、石门将合的瞬息间,血涂中忽闻一声剑吟,半掩在散碎残骸中的一柄古朴阔剑上绽放烈光,分明死物,刹那有灵,刃挂流光破开一洞凝滞,堪堪直冲石门缝隙而去,眨眼大半遁出门外。随即石门轰然合拢,半尺残光未及尽出,一头撞散在石门之内;而那逃出生天的古剑早挟烈光一路高冲而去。石门之外,古洞上有重重积岩迭峰不知百十仞,剑光奔驰直上,挟初死初生之威,竟难能可阻,簌簌隆隆破壁声中,硬生生破开一道狭长剑隙,一晃消失于雨夜黑天。
倾盆暴雨,铺天盖地而下,浇透了无形无质之存在,直至“当啷”一声,跌坠于满地泥泞的无名荒野。浅浅的污水顷刻漫过褪去光华的剑身,溢满了其上无数道纵横交错的裂痕……
是浓重的窒息感。
两种截然不同的痛苦在同一个意识中开始交错:淹没于污水泥泞中的窒息、破碎于幽暗禁地中的磔裂,一浪一浪,叠叠而来,不容喘息。但在刻骨鲜明的痛苦中,佚散不全的记忆也飞快的补完着:从出生到成长、从拜师到修行、如花美眷、师门深恩、一霎希望、一霎绝望……散落的片段连缀修复,直至彻底完整。
幽静小室,居院一隅,檐下细雨霖铃,房中幽光明烁。被褥铺展的床榻上,浮生客合目而卧,似睡又似非睡,那烁动的幽光正是自其体内绽放,所流转处,身躯忽虚忽实转换不定。直到随着时间流逝,溢散的光芒又一一还归于身,虚状渐去,重归凝实。蓦然,一双眼瞳倏张,最后一点流光投没于瞳孔之中,小室内异象皆消,只余大梦终醒之人瞠目望向床帐顶许久,才撑着床铺坐起,将手一伸,握住了斜倚在床头的古剑。
剑芒敛于锋,剑身明如镜,冰冷光华的锋刃凝然,不见一丝半毫裂痕。他屈指叩剑,锵然一声:“你名……金灵!我名……离少阳!”
久不曾发声的喉音讴哑,音调扭曲怪异,甚难分明,但他还是带着执拗的继续开口:“我……为明夷古洞首徒,早已在玄牙海眼……亡于玉墀宗……”
“玉墀宗……”
“玉墀宗?”
“玉……”
林木萧萧深处,一弯无名寒水,环拥着一座小小野斋。木门疏窗,简陋之至,此刻却因端坐于竹榻上之人而觉蓬荜生辉,宛若华堂。
只是站在竹榻几步外的人对此全无半分所觉,拧眉咬唇,将好好一张面容扭曲了三分。连唤两声不闻动静,怒气冲冲又要叫上第三声,却忽在一开口后立刻掐断了,改为“咦”了一声:“莫非当真还在入定中未醒?”
房中二人,正是自玄牙海眼阵法挪移至这无名之处的玉墀宗与朱络。藏于识海深处的挟持之术已然崩解不存,身躯与意识的操控重归掌握,朱络刹那便绷着一腔怒气跳起身,咬牙切齿满心懊丧,却又不知该往何处宣泄。毕竟允肯玉墀宗作手在先,如今时过境迁,再有不甘也是徒劳,只能磨着牙恨恨唾出声:“授功之恩,至此也该两清了。我不趁你之危,已是胸怀广阔,日后再见,唯有‘立场’两字!”
气势汹汹放下一番狠话,朱络转身就要出门。然而一脚将将迈出又顿住,迟疑片刻忍不住回过身,视线一转落在玉墀宗从未离身的那副玉遮上头:“你……究竟是谁?”
林明霁自绝前的话语好似绕耳魔音,一经记起,骚动不休。一个恍神间,朱络脚下早又向竹榻方向迈了几步,险险停在了咫尺之距,在逐渐粗重的喘息中抬起手,试探着向前一伸,猛的又五指一攥成拳,止于半空。毣洣阁
呼吸声又急乱了几分,然后渐渐平复下去。朱络就着那个握拳虚抬的姿势步步后退,房间中空地不大,几步后背就抵上了冷硬的墙板,带着微潮水气的触感鲜明,忽倏将他从魔障中扯出来般,朱络骤然大喘了一口气,转而用拳头磕了磕自己的眉心:“我这是怎么了?好奇心有时候可是能要命的!”
“倒也不是无可救药的蠢笨。”
竹榻上忽来一声轻哼,玉遮之后,一双狭眸倏张,内中神光辉动间,斗室之中赫来风流云转,又一时风散云开,只数呼吸,如历百世。朱络再一回神,半身已觉汗透,不过尚能故作无事干咳了声开口:“你既已醒了,依先前之约,你我间恩仇诸事皆该一笔勾销。不谢!不送!在下告辞!”说着话,脚下悄然迈步,已果断向屋门方向挪去。
玉墀宗端坐竹榻,倒也未动,只撩了撩眼皮看他一眼:“你这样便要离开?”
朱络登时警惕,面上不显,识海之中却早拨弄大衍转心阵,将一缕玄元暗蓄掌中:“若不离开,又待如何?”
“自然是……”玉墀宗话出一半,也未见他抬手挪足,蓦然无形之风勾勒有形纹路,赫然一座玄奥阵图乍现在朱络头顶尺余处。朱络尚不及抬头,已觉庞然重压无从抵抗,四肢一僵,半是被迫半是无奈相从,“噗通”一声就地盘坐,除却七窍灵通,其他肢体已分毫难动。
“玉墀宗!”他登时恨恨咬牙,“你出尔反尔!”
“岂会?”玉墀宗好整以暇看着他狼狈神色,欣赏片刻后才悠悠道,“你助本座一阵,自要论功行赏。怎的,你不愿要?”
朱络前一瞬只当对方翻脸无情,后一瞬情势却蓦然翻覆,愣了一愣,半信半疑:“还有这般好心?”
“姑且当做你让本座勉强看得过眼吧。”玉墀宗也不与他争口舌,信手一拂,压顶阵图骤化一团金光自朱络天灵灌入。朱络纵有防备,仍被那股澎湃之力冲击得眼前刹那白茫,数息后白茫渐褪,感知已在身不由己内视识海。就见之前被加诸在大衍转心阵上的印记尽去,旋即灌体金光引导奥妙之变,层层金枷融作一团璀璨金光,玄瞳没在其中,本是亘古幽明之物,须臾化为灿灿金团,高悬识海。若非金团四周缭绕的光芒中仍有无数秘纹交织烁动,俨然如一至宝,哪还有半分魔脉圣物模样。
朱络旁观变化全程,目瞪口呆,蓦一恍神抽离内视之境,满眼诧异盯向玉墀宗:“你这是何意?”
玉墀宗有些嫌弃的收回手:“此乃是大衍转心阵本来面目,大繁若简,道在其中。详加参悟吧,若能悟通此道,方可成就……”他把后话突又收住,只意味深长的哼笑了一声。
朱络至此也知自己又获奇宝,心中刹那百味交杂,踯躅良久,才讪讪道:“传我此等至道,孰知正邪两别,你我终有绝死之战。”
“绝死?”玉墀宗嗤笑一声,“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以你驽钝资质,能参悟几何还未可知呢!”
“无论如何,传道为恩……”朱络也觉得自己此刻之言太过空渺,不过还是说了下去,“于公,我与魔道终究两立;于私,屡次襄助之恩,终末决前,必将报偿。”
“且待到终末之刻,你当真能杀本座再说吧。”玉墀宗挥挥衣袖,似不再耐烦与他纠缠,“下次再见,只望你尚不至于原地踏步,毫无寸进……”话罢,足底生云如托其身,一晃间缥缈直出野斋而去。朱络犹然盘坐在地,只来得及瞥见一角描摹着云气的衣摆擦身而过,下一瞬,涌动于灵识中的大道感悟之境再难压制,神识刹那迷离,酣然直坠其中。
“天象又变动了。”
长夜未尽,星天之下,平崖之上,有二人夤夜未眠。似观星斗,似聆天音,又似只是寻常对坐,饮一杯温茶,叙二三闲话。
一领芦席铺在地面,上面小小风炉,正煮好了又一壶滚水。杜灵华恭恭敬敬端坐,虽目不能视,仍娴熟的提壶将两只茶杯注满。杯中半残的茶随着水漩一荡,又徐徐洇出缕清淡的涩香。
“前辈,请用茶。”她将一盏茶推到对面,自己也捧起另一只杯子。暖融融的温度烙在被风吹凉的手心,生出一股微小的惬意,登时不由得她不立刻喝上一口。暖水入喉,苦香盈满,也又振奋了些许精神。
在她对面的冉无华只是虚坐,虽不肯沾染俗尘,倒也没拒绝这盏夜风中的暖茶,同样捧了茶杯在手,淡淡道:“若是困倦,便去休息,不必同我整夜枯坐。”
杜灵华抿嘴微笑:“与前辈共处,时时可有进益,不免废寝忘食,让前辈见笑了。”
冉无华也不否她之言,点头道:“你于卜道天赋异禀,你我遭逢亦是机缘,若能在此段时日有所得益,也是造化……今夜你可有窥见?”
“天象易变,又与先前小有不同。”
“小不同?”
“该也是大不同。”杜灵华手指慢慢摩挲茶杯,似在思忱,“意象屡变,天轨难循,还请前辈开释。”
冉无华将手中茶杯顺势望空一泼,茶水飞溅倏化一阵云烟,云烟又凝结成一场方寸间细雨。雨落尘埃,汇流潺潺,冉无华倒拈空杯一转,“哗啦”一阵微声,杯中茶水仍是茶水,甚至杯口飘起的暖烟还未散尽,一瞬变化,宛如幻梦:“天道有轨,万变不离其宗。你只见当下之变,殊知若无此变,何以规正先前错变之歧?”
“天道曾有歧?”杜灵华从未曾听说过这等异闻,诧异中又灵光一闪,“我见前辈一路行来,状似无序,实则有循,所循莫不正是这处于变乱中的天机?”
“我自世外,行来世内,一为观世,一为履约,尚未到你能洞晓之时。”冉无华摇摇头,似答非答,信手将渐冷的茶饮下,“且不说将来,只说眼下,天象变动之时能得一窥之隙,你且卜之,说来我听。”
杜灵华一路行来已习惯了这类考校,正一手捧杯,便将另一手覆在杯面片刻,蓦然平地生风,卷动立在旁边的杖头金镜随风“当啷”一声轻响,她将覆杯之手挪开,垂目若观,灵视下杯中琥珀色的茶水细浪翻涌,一刹映透一片血红。杜灵华皱了皱眉,再覆再观,三覆之后,杯中血色终于生出些变化,打着旋避向一侧,另一侧茶水恢复澄澈模样,随即又在下一瞬凝出了薄薄一层冰花……
“咔嚓”一声,茶盏两裂,微温的茶水溅湿了小小一片芦席。
不待冉无华询问,杜灵华捻着手指上残存的水珠开口:“我修为浅薄,未见浩荡天轨,只窥见一丝半毫残意,一路可观生,一路可观死,不知何解。”
“届时自知。”冉无华闻言起身,轻飘飘双足虚踏悬空,“既是你观得,接下来的路便由你来选。”
“……”杜灵华稍作迟疑,摸过一旁手杖也站了起来,“我欲观生。”
“嗯。”冉无华点头,“夜极暗时,明将生时。天快要亮了,走吧。”当先举足,不问方位,信步而去。
片刻后,身后追来一串细碎蹄声,一头青驴载着人,晃晃荡荡踏碎月色也跟了上来。
一夜细雨停在拂晓朝阳初升时。
剑清执自端坐的榻上睁眼,一夜调息,已将连日来的奔波伤累抚平许多。在纷沓至来的变故中得此喘息之机甚是难得,纵然心底仍怀郁事,一缕金灿灿的曦光打上脸颊,也令他长呼出一口气,稍微放柔了些眉眼起身走到了窗边。
窗扇玲珑,晨光半透。剑清执一伸手将紧闭了整夜的窗推开,霎时满目朝辉与雨后清气入怀。可未曾预料与之同至的,还有一股浓烈到难以忽视、甚至已经有些刺鼻的酒气。
猛的转头,不远处藤花架下摆开一套桌椅,零零散散堆放着一、二、三、四……七、□□……个不止的酒壶酒坛,大小各异,皆是佳酿,只可惜胡乱混杂在一处就只剩下呛鼻的浓重气味,再被雨后湿暖之气一催……
“兰荩!”
剑清执额角青筋隐隐一蹦,翻袖一扫,隔空卷起一只空壶“啪”的砸在了正趴在桌上睡觉的红氅女子头上。一声钝响,鬓边珠花都被砸得一歪,兰荩蓦的自醉眠中抬起头,视线一晃循声落在剑清执身上,忙伸手捂住脑袋:“小师叔,一大清早,哪来这么大的脾气……”
剑清执话都懒得说,伸手虚虚指点她身边一片狼藉,嫌恶之情溢于言表。兰荩倒也不见什么宿醉之象,随他指向看了看周遭,浑不在意一晃身反倒凑到窗边。离了那大大小小的一堆壶坛,她身上只余一缕微醇带辛的酒香,隔着窗反手一捞,竟又不知打哪儿摸出两只小金樽,樽中清液漾漾、辛香郁郁,一内一外摆在窗棂上,冲着剑清执挑眉一笑:“小师叔,好师叔,今日既然一睁眼便见你,你就陪饮我这一杯消愁酒如何?”
她举杯欲邀,剑清执一伸手将小樽格下,半是带怒半是无奈:“甫经恶战,你不好生休养,为何作这姿态?”两人临近,更能清楚看到兰荩衣裳鬓角皆带沉沉一层湿意。昨夜细雨微微,非久滞雨中不至于此,剑清执忽觉心中一悸,眼前情形似与碧云天上屡屡经历的二三幕微妙重叠,下一瞬,他猛的抽身连退两步,堪堪避开了兰荩一把抓过来的手,可到底止不住哀声一叹幽怨入耳:“唉!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
剑清执忙又一伸手把兰荩的嘴捂住了,咬着牙道:“别对着我念,这次又是哪位……嗯?”话问到半途,他心念一动,视线余光登时瞥向间壁院落,“难道是……”
“小师叔……”兰荩推开他的手,翻了个身背倚窗棂,顺手将樽中陈酿仰倒入喉,“昨夜沙姑娘伤势稍有缓和后,就往道其常房中探顾去了,一晃半宿,至今未出。他两人曾托生死、结缔深恩,理所当然。可惜我心却是难欢,只能强寻欢伯罢了!”
“……”剑清执闭嘴半晌无言,眼见兰荩一樽酒尽,顺手一翻,又莫名翻出一把银壶仰头就口而饮,只好伸手捉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扯。兰荩借势一个翻身跳进房中,窗棂上的小金樽半点未曾晃动,一杯酒仍清凌凌摆在那里。剑清执皱着眉头将酒樽拿起,一饮而尽,顺手翻扣:“你每次下山出游,便遇一遭心仪女子。短则三五日、长则一二月,慨叹有缘无分而回,回山就要捉人陪饮消愁。如今叹也叹了,饮也饮了,莫再胡闹,在外人前伤了宗门颜面。”
兰荩被直白训斥一回倒也不恼,眨了眨眼在一旁桌边坐下,随手把玩银壶:“多情误,情多误,小师叔非是我,焉能知我情伤几许、消愁几分呢?”她振振有词,忽然一歪头枕在手臂上看向剑清执,醉眼带笑,“小师叔,你可识得情滋味?”
剑清执悚然一惊,下意识的飞快转身朝向窗外,一开口先觉几分色厉内荏:“胡说八道!昨日匆忙,我尚要再去背岭城一带查探一番。你若有闲,便与玄门众人一并处置沧波楼之事吧。”说罢只一晃身人已到了屋外,才举步又停,踯躅一瞬,清咳一声,“若当真心郁未开,就好生留在房中独饮,莫要再吵闹……”
音声霎杳人已远去,空有一阵潮风从窗口灌入,当面扑了兰荩一脸。兰荩张嘴吞下一口风,似饮一口好酒,屈指在银壶上一敲,“当”的一声清脆:“华年好寻芳,多情怀酒狂。谁相与?诸事莫思量……可若不思量,又岂能得个中趣味呢!”
剑清执此时已离开了众人下榻的这片院落,自然也听不到兰荩最末这声喟叹。沧波楼中,除却或暂住或禁锢着人的两处,到处冷冷清清。本是花好日丽时节,花木越妍,越映凄凉,宛如空楼。
蓦然,半空“呱哇”一声大叫,忽来一道灰影宛如电驰,眨眼由远及近自空中俯冲至剑清执身前,堪堪停在一尺之距。剑清执猝然止步,随即看清楚眼前来者,原来是一只手掌大的小鸟,白头红喙,一身灰羽蓬松如团,正趾高气扬扑扇着两只翅膀悬停于空,一对上剑清执视线,立刻又“呱哇”、“呱哇”连叫几声,似有所述。
剑清执不通鸟语,不过被它拦路,不免多看了几眼,渐渐竟生出几分熟悉之感。他踌躇了下,试探着抬手:“是……你?小鸟,是你么?”
他不知钟山鹗之名,不过三里村短暂相处,倒是对这只模样奇异、啼声更奇异的幼鸟印象颇深。如今一别经年,不见它长大多少,还是一只灰毛团般,稍加打量也就认了出来。果然那只小鹗也不认生,立刻一敛翅落在他手上,毛羽披散,正如浑圆一枚灰球。
剑清执忍不住伸出根手指在它背上轻压了两下:“你怎在此……”他说着话忽然愣了一下,刚浮现嘴角的笑痕顿时掩去,“是了,你是林楼主所饲,自然会在沧波楼。”他至此时才后知后觉想起沧波楼中尚喂养了许多灵禽异鸟,亦是一方特色。昨日人马纷纷,一片大乱,倒无人有暇去顾及。或是正是久等不见熟悉之人前去饲喂,才有鸟雀躁动外出……便又顺着小鹗的背羽轻抚了几下,为难的把手举高:“如今我却没什么铜金之汁能可喂你,你还是自寻食物去吧。”
可惜小鹗与他心无灵犀,同样也听不懂这几句人言人语。在剑清执掌心蹦跶几下,见他不能会意,立刻又气鼓鼓“呱哇”大叫。一边啼叫,还一边不断胡乱扑腾翅膀,试图达意。
片刻后,一人一鸟仍面面相觑彼此无奈,剑清执心中有事不克继续耽搁,只得再次抬手试图让小鹗飞离:“你且去吧,跟着我也是无益。楼中虽然生变,尚不至于祸及禽畜,你生为异种,总有能可存身之法。”说罢,稍运真元,一股柔和之力将小鹗弹起数尺。小鹗乍失了立足处,不得不猛拍双翅飞在半空,也不知是恼怒还是听懂了剑清执的话,“呱哇”大叫不止。
剑清执只当它已然会意,转身便要遁离。却在此时,身后骤传破风啸响。寒光一瞬,冷刃疾来。剑清执眉头一跳,已见一柄宽刃古剑“咔嚓”一声击破石砖入地三分,斜斜插在了前方自己欲行之路上。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玄瞳变般若兰宁更新,第 191 章 章一八九 多疑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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