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清执轻轻吐气,虚虚似握持的右手又向前一挥,分明空无一物,浩荡金风凛然自生,从一身所在须臾流转全境,冥冥气起荡荡云生,碎光渐敛化以金庚,一股前所未有的金庚剑意横绝而出,存于剑境中的所有光芒都如受招引滔滔而至,就在原本残损巨剑凌悬处,滔滔剑意穿掠天穹万象,毁而新生,还归一剑,回荡不绝的剑声铮鸣如跃。伴着剑声缠云渐散,赫见清泓一道聚象成形,光赫赫刃寒寒、形凛凛气汤汤,悬立剑境撑持上下之分,其柄锷为昊为高,其锋尖为舆为下,底定四方四隅,剑境自此大成。
残破如废墟的剑境在清泓一剑铸成的同时似风拂云絮,转眼焕然新生,自原本的混沌不开中隐生山河时序之象,虽飘摇未凝,但也足可窥见一隙轮廓。从金风雨水之寡薄破入节序周流之丰完,剑清执只觉自身心境亦随之一同高拔高起,所获甚大,愉从中来。而在此之外,他徐徐张目望向天际,浑圆剑境再不见丝毫裂隙,自也无从窥得那漫漫灰火飘荡来处,不过……心念一动,遍境萧萧,细雨潺潺,无数圆凝雨珠本该自遥天落坠,却反而尽数倒流逆转冲天而去,转眼雨幕如瀑如潮倒卷天河,卷去剑境天幕外消失无踪。
迷蹊之中,朱络已然有些按捺不住要向冰像出手,却被冉无华突来一声顿住。他掌中离火兀自烈烈,视线一转,蓦的骇然。
便见万剑形散,万象更迭,眨眼间全数卷入火光,化作一片火海鲸吞剑域中的一切存在。但这一吞噬之景骤然宏大却快得更似幻觉,一转眼火灰漫天、一转眼火城如倾,再一转眼又见层层寒灰剥散火城之上,零零片片似碎境,时序万象皆映其中。方圆足有十余丈的阔大火场剑域不过几个吐息片刻之间已然火尽烟飞,反而一股迷离云气自最中心蜿蜒出岫,绕行在剑清执盘坐的身体周遭。
朱络掌中火不觉敛起,那赤焰火簇摇摇曳曳,蓦然化开,好似捉了一抹红霞在手暖暖生光艳而不炽。他五指一松,这一抹云霞摇曳飘起,无需人力风力,一脉相承的心法之间感应自生,雀跃扑入了那股云气之中。
朱络喃喃一声:“粹然金庚,竟可至此……”bïmïġë.nët
没人回应他这句话,但绕在剑清执身周的云气却在以极快的速度聚拢而浓郁,直至成一剑如实,贯立于身侧,虽云气所凝,恍惚竟似凛然生光,耀目不可睹。而其上幽幽逸散出的金庚锋锐之势更胜往昔一筹,含圆之润不透锋镝,但在云气微微一吐一荡之际,迷蹊内陡然生寒,铿锵之声不绝于耳,竟是方圆十丈凡枯木寒石上俱遭剑痕,深可逾寸,更有细小不堪其力者裂碎如糜,溅倒烟尘。
朱络见此,终于彻底松了口气欣喜出声:“剑心圆融更胜往昔全盛时,当真是一线生机,生机一线得于此地!”
杜灵华眼中亦见煌煌之剑,虽知这一剑厉害,到底不明白厉害在何处。听了朱络的话才能连连附和点头,也随之欣喜。不过欣喜之余,心底稍稍还有些疑惑于这“一线生机”该当何解,似乎不该全应验在剑清执一身才是。
不过不需她暗暗纳闷多久,云剑化凝后悬于剑清执身旁吞吐片刻,蓦然一转横起,剑气勃发化作白虹,悍然直冲向冰像所在。
杜灵华顿时“啊”的失声惊呼。
便在这惊呼声中,凛凛白虹当胸贯透冰像——那也不能称之为贯透,更似如虹剑气尽数冲入了冰像中。一息,谧然;二息,亦是谧然;三息之后,陡然细碎声如破冰解玉,窸窸窣窣发自冰像之中。旋即就见无数龟裂纹路浮于其表,丝丝缕缕白烟般的寒气自内滋生不绝,沿隙而流,顺下裙褶,所经之处,地凝薄霜天扬细雪,雪霰微微烁烁好似珠玉零琼,冻结出了小小一方冰雪天地。
这方冰雪小天地内,乍一眼仿佛见琉璃剔透之景,但稍一细观就可发现舞空之雪凝地之冰上皆缭绕着一层淡淡的灰翳。飞雪乃是灰雪,晶冰亦是浊冰,周流间黯气若亡,似乎那一场铸剑灰火已将其中仅存的鲜活用尽,徒留一片死壳。
这等情形使见者皆心惊,纵然以朱络亲疏立场也不免阵阵心悸,一半是为眼见凋亡,还有一半却是忧心于剑清执莫不是要又担负上一场因果?正眼乱心也乱,忽听隔着一道水溪,杜灵华双手交握喃喃自语:“一线生机!一线生机!”
他至今对这“一线生机”之说也不清不楚,不过搁在当下,倒当真似有些绝处可逢生的未尽之意。对于冉无华,朱络仍只有满心戒备,但越是因其修为莫测之深,也足可旁证其人不该是信口雌黄的做派……他这般心中一瞬念头百转,目光并未离开冰像周身,眼见着冰像中丝丝缕缕的寒气似乎已泄尽,紧接着流淌出的变成了无数纤若牛毛的寒光——那非是寒光,而该是剑光。
就在弹指间,无数凛冽如冰凌的剑光自下而上从冰像内部贯出,其凌厉耀目纵密,恍惚竟将冰像团映如寒月。月光及处,冰飞雪碎掀起一片浩浩灰霾,彼此交错逼压,一似适才灰火煅烧万象。只不过万象烧灼终生一剑,而那辉光与灰霾却在相互的冲击下一同消耗殆尽。灰尽而光熄,遍地冰雪之象也一并消散不存,只余冰像仍伫立原地,裂痕遍布全身上下,犹在愈发密集深入不止。
蓦然,两道人影先后而动,先到者乃是片刻前还在盘膝入定中的剑清执,此刻已复目朗神清,再无之前内外伤势交困萎顿的模样,身动手上亦动,右手并起两指似虚似实点向冰像印堂;紧随他而至的那个自然就是朱络,犹为这短短时间中兔起鹘落的几番变化稀里糊涂,倒是不妨碍更快的伸手在剑清执胸前一拦:“清执,且留心些……”
没等他说出要留心什么,剑清执指尖已点中冰像。“嚓”的一声,一小股细细的冰霰应手绽起,裂声随即不绝于耳,每一声都伴有或大或小的碎冰绽开脱落,又立刻化作了一蓬蓬霰雾腾开,被天光一映,朦胧竟如大片彩雾仙霓。
“破障!”
两个声音同出一词,剑清执乃是随气生音,而远远站着的冉无华语调中无半点起伏,倒与平日向杜灵华讲玄解奥时一般无二。
随着两人出声,掩没在氤氲寒雾中的冰像重焕生机,一般雪骨冰肌,那雪化作柔雪,冰中亦有血脉通窍汩汩而行。坚硬冰冷模糊几乎在眨眼间消退得干干净净,露出了一张有些熟悉的美人面。
朱络的手仍横栏在前,见状微懵的眨眨眼:“她是……”
似曾相识的模糊感知一晃而过,不容他再细思量,就见破冰之人身子前后晃了晃,像是乍脱禁锢的失衡,头重脚轻仰面就倒。
朱络的后半句话登时变成一声“啊”,一伸手想要扶上一扶。不想身旁另一只胳膊比他速度更快,素白的袖摆仿佛曳起一蓬雪,生生从他眼前插过,一伸一抬就托住了人的肩背,接了个稳稳当当。
朱络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定睛一看顿时有些搅酸,忍不住拉长了些声音:“清执……”
不想剑清执倒是比他反应更大的扭头瞥过去一眼,抿抿唇吐出两个字:“我来。”见朱络的视线还有些不甘不愿的落在扶着人的臂弯上,才又添了几个字,“你不认得她了?”
朱络一愣:“谁?我该认得……”他这才又把目光上挪,安然闭目倒在剑清执怀里的女子也不知是不是才从冰像中脱身的缘故,一身气韵寒冽清透,即便满头雪鬟霜鬓仍不掩其姿,反而更衬得眉目玲珑如在九天之远。而那眉目……朱络微微皱眉辨了又辨,渐也觉得有几分模棱两可的熟悉,只是一时间还是认不透彻,便仍转眼看向剑清执。
剑清执看他模样不似作假,反倒有些自己想多了的无奈,只得慢吞吞吐出两个字:“玄绯。”
“谁?”朱络仍有半根弦没能搭上,无意识重复了一遍,才悚然色变道,“她是玄绯?玄绯!她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怎么会在这儿?”伴着这个名字在他记忆里闪过的身影还是那个穿了身浅蓝衣衫的晶莹剔透的小姑娘,随长辈做客芝峰,带着一身少女的活泼骄矜。虽然之后也听得了几耳朵她成亲嫁人入主双阙乃至丧夫之事,但因不曾亲见,印象只是模糊。如今乍一见这与认知中大相径庭的模样和境遇,恍惚不已,脱口而出一串惊讶,显然很是难以置信。
剑清执至此自己那点隐晦心思反而淡了,叹了口气,刚想要说些什么,忽觉怀中人微微动了动,出声如冰相击:“我是玄绯,你是何人?”
手臂上的重量一轻,缓和了过来的玄绯甫一恢复意识,便用了个巧劲挣脱了搀扶自己的力道,脚下还有些摇晃的站直了身子,一眼扫见剑清执,不动声色松了半口气:“原来是西云主。”随即又看向还没将脸上神色收拾好的朱络,“阁下也认得我?阁下是谁?”
朱络顿觉有些不尴不尬,偷眼瞥看剑清执,没能得到半点奥援,只能干巴巴开口:“在下朱络,算是……故人?”
玄绯眨了眨眼睛,眼底一瞬间也升起几丝与他仿佛的恍惚,不过随即就散开了,只轻轻叹了口气:“故人……对面不相识。”
朱络越发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尽力想了想,只挤出两个字:“节哀。”话说出口便觉不妥,又不能再咽回去。好在玄绯摇了摇头,轻缓应了声:“逝者已矣,多谢你有心。”
两人这般不咸不淡交谈了几句,随后才听剑清执接过话头道:“右阙主,我不曾听闻风楼双阙又出了什么事端,你何以至此模样?”
玄绯听得“右阙主”这一称呼,愣了愣神,旋即摇头:“不必如此唤我,我因私事,已离开了玄门。”
这话听得朱络与剑清执都是吃惊,但碍着“私事”二字,也不好过多追问。忽听脚步声伴着手杖点地声挨靠过来,杜灵华在水溪边见识了一回三人间往来,这时方才笑吟吟道:“恭喜姑娘脱困,了结了一桩劫难。”
玄绯扭头见是她,微微一笑:“我记得你。”
杜灵华“咦”了一声,但即刻了然:“是在金瞳之境……”
玄绯点头,稍稍弯腰见了一礼:“多谢你与那位前辈救助之恩。”她转头又向着仍在水溪对岸的冉无华也行了礼,“只是我当下一来无力、二来无礼,偿不得情,只待以后。”
杜灵华立刻摇头:“不必谢我,不必谢我,一线生机天机指引,我不过是随缘者罢了。”
玄绯虽因金瞳之境奥妙记得几分杜灵华的面容,但封于冰像七窍久闭,倒也不曾听到冉、杜二人的几番交谈。这时忽听她口称“天机”,颇感意外,又似有所触动,垂眼看了看自己的十指:“这也是机缘么?”
她的声音甚小,水溪对岸冉无华敛着眉目,也不知是作回应还是忽然意动,开口道了声:“你的琴可还在?”
玄绯一怔,她自离开风楼双阙后,似是要刻意与过往分割,即便遇险也只凭一柄占雪剑,再没动用过那张自幼就开始修习的瑶琴。这时忽然听问,迟疑了下才在腰间丹囊上一拍,一道灵光纵出,忽倏化作一张墨玉身、琼贝徵、珠玑轸、雕银贴翠的长琴。乍看一眼宝光莹莹,但就在片刻之间、众人眼前,那宝琴分分寸寸覆上冰白,冻作了一块寒气丝丝的冰雕。
玄绯吃了一惊,一手托着琴,一手按压在上,还未来得及琢磨要怎样办,心中忽倏一动似有所感,按在冰琴上的五指陡然一变,并作剑指,似轻似重向下一压。
“铮”的一声,似弦音又似剑吟的震颤自冰琴内传出,琴随颤声在瞬间迸散成纷纷扬扬的冰屑扬了漫天,玄绯压于其上的剑指未动,凛凛寒光兀自从指间挥出,飞雪鸿鸿,皆生白刃,破空犁地,一纵直至水溪之畔方止去势,在地面落下了一道两寸有余的剑痕。
玄绯一扬眉,盯着自己的手似惊愕更是惊喜:“这是……”
冉无华站立处就在剑痕尽头不远,见状颔首:“琴心消逸剑心开。”又看了眼剑清执,“天意有运,让你二人彼此成全。”
玄绯这才“啊”了一声,恍若释开了心中一大块垒,道了声:“多谢。”旋即就地趺坐,双眼一合,已入定中。
玄绯的反馈来得这般迅速,尚不容身边几人再交谈些什么,已然尘埃落定般自行体悟去了。朱络与剑清执倒还镇定,杜灵华却有些忧心的转头向冉无华方向:“前辈,她这般可会有碍?”
“她若自觉无碍,碍从何来。”冉无华的回答轻飘飘,不过大概是看在杜灵华的份上,还是又多说了句,“你与她这一份短暂因果至此已了,她有她日后该行之路,你亦如是。行世间路,开世外眼,常持一份若即若离之心,方得卜中三昧。”
杜灵华点了点头又抬头:“我与她萍水相逢,自可若即若离。若是他日深涉关乎己身之人事,离合恐不由心,该当如何?”
“离合不由心,天道在天,卜仍由心。”
“似懂非懂。”杜灵华站在原地思忱片刻,偏头一笑,“大概是未经其事,难明其道吧。”
“此言最善。”冉无华倒也赞同她,“卜者炼心最磨人。走吧,天机死生,迷蹊已破,可以离开此处了。”
杜灵华下意识点头,不过才举步,又迟疑了下,转头看看朱络与剑清执,再瞧瞧冉无华,露出几分欲言又止的模样。
朱络倒没她那些顾虑,朝着冉无华哼笑一声:“你这便走了?”
冉无华看他一眼:“窈然无迹,天道自会;漠然无分,天道自运。天地,不能犯!”
朱络全然听不懂,只能皱眉,不过一只手仍虚虚握起,不减提防。
杜灵华犹豫又犹豫,左右看看两人还是忍不住开口:“冉前辈的意思,是他与你之前的一点交汇之机已过,自然……也不再强求如前次那般……要打要杀了。”
朱络哽了下,顿时生出几分被戏弄的憋屈感。不过这点不适旋即被他压下,沉声又道:“你当真不在乎玄瞳的归属了?”
冉无华道:“地瞳归属,乃其自择。可否承受这份因果,是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你之前既然拒绝我替你了断,就该有此觉悟。”
朱络立刻几乎不假思索道:“我自能决断……”他回应得太快,剑清执只来得及将将握了握他的小臂,神色难能自抑凝重了几分。
冉无华却对他的快语没太大反应,抬抬眼皮又看了看他:“不久之后,决断自现。”便向杜灵华颔首示意,自己当先沿着水溪离开了。
杜灵华立刻快步跟上,匆匆走了数步,想起什么又扭头对剑清执道:“西云主,我适才为那位姑娘稍作推算,北行有吉,劳你转告。”
剑清执微微一怔,还是点头:“好。”
杜灵华这才彻底放了心,又冲两人一颔首,随即追着冉无华离开的方向去了。迷蹊绝境虽破,犹有层层山岚浓淡缭绕谷中,不消片刻,就将远去的背影遮挡得严严实实再看不见。剑清执至此也收回视线,微拧着眉头道:“冉前辈谶言不吉。”
手腕忽然一紧被朱络反握住,一边向着身边拉一边不大高兴道:“他要杀我,你还恭恭敬敬喊他‘前辈’!”
剑清执语塞,听凭他凑近亲昵了会儿,才将额头抵在他肩上叹气道:“莫要意气用事,玄瞳之事如悬刃在顶,一日不能洞察便一日不能安心。难得有清楚底细之人出现,岂能轻易错过。”
朱络语气仍有不快:“他倒是有法子,叫我去死一死就能一了百了。”
剑清执立刻在他背上捶了一拳:“胡说八道!”顿了顿,又无奈道,“既然对方无意再对你出手,若能再见,还需用心多打探些消息——玄瞳现下状况如何,可有再给你添乱?”问及思及在天地峰顶那一场混乱,剑清执意外的竟觉得自己冷静了很多,或许是震惊太过后的麻木?又或许是紧随其后连闯几番生死关的宣泄?总之问出了这一句话,还能有余暇张臂将朱络向怀里抱了抱,权做安抚。
果不其然,听了这一问,朱络的身子登时动了动,人没吭声,只伸手在剑清执臂膀上胡乱摩挲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开口:“玄瞳倒是无事,但是……唉,小师叔,我心里的念头乱得很,我……”他一条舌头在嘴巴里打结半晌,方又挤出一句话,“真是一笔乱账!”
剑清执默默点头,也觉得似乎只有“一笔乱账”最可形容从玉墀宗处得知的那些仇怨纠葛。可若单单只是旁观,还能从容淡定的点评些“前愆后怨、因果惑人”之类,但当自己也不情不愿的被卷入其中正当其事,那种滋味可当真百口难说,正是恨不得怨不得,恕不得放不得,更因出身自带的立场,十个念头中倒有七个偏颇,还留三分如一团乱麻,难以撕捋分明。
两人就这般静静头抵着头挨在一处站了许久,直到头顶再次沉沉压下黑幕——却是不知不觉中已入了夜。夜色下的迷蹊不再荒芜死寂,但也谈不上有多景色怡人,层叠的山岚依然一重重压在半空,星月模糊,山风透骨,从峭壁悬崖间穿梭而下,带出阵阵鬼哭狼嚎般的啸声。
在这风啸声中,另一道气息忽然绵长清晰起来。
朱络与剑清执几乎同时撒开手,一扭头,就见不远不近处玄绯仍是结趺而坐,一双眼却已经睁开了,也不作声,沉默的打量向二人。
剑清执登时深深吸气:“右阙主……”
玄绯并未反复纠正他的称呼,缓缓起身,面上气色已经好了许多,又打量二人一番,才向剑清执颔首道:“我此番得以堪悟,虽说彼此成就,到底还是我更占三分便宜。只不过眼下身无长物,只能口头一谢。”
剑清执忙道:“不必如此,你我皆能受益,便是好事。太过计较,反而不美。”
玄绯点点头,登时不再客气:“既是如此,还有一事请托二位——此地作别,山高水远应再难见,也烦请二位将今日这一遭相逢一并放置,莫对人言,权做未曾可好?”
剑清执皱眉:“玄门究竟出了什么事……”
“一点家事罢了,全不干系外务。”玄绯飞快截断他的问话,“只是玄门行事偶尔不免乖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为我私心,也为二位一番清净。”
听她这样说,显见是半点不愿多谈自家变故。好在剑清执也没有什么究根问底的癖好,朱络更是一直闭紧了嘴巴,便应道:“此地虽然寒僻,但隐患已除,还算安全幽静。我们尚有要事,稍后也要离开,你可在这谷中再好生休顿几天,温养经脉,免得留下什么功体隐患。待到诸事稳妥了,动身也不迟。”
玄绯一直紧绷的神色这才渐渐放缓了些,轻轻点头:“西云主有心了。”
“还有……”剑清执又想了想,抬手示意谷外方向,“之前那位穿黄衫的姑娘,出身光碧堂。她临走前,留了一句话给你——北行有吉。”
“北行……有吉?”玄绯闻言有点意外,目光不自觉也向那个方向转了转,“她叫什么名字?”
“杜灵华。”
玄绯把这个名字在嘴里默念了一回,没再多说什么,退后两步,重又闭目闭口,沉心静坐下了。
剑清执会意,轻拉了朱络一把,两人都没开口,悄然无声索性就这么沿着那道水溪走了下去。水溪自谷中暗泉涌出,流向即是出谷途径,最终汇入的正是当日翻折了杜灵华那条小船的长河。溪水越向谷外,越发分岔散漫,涓涓缕缕零落在大片乱石滩缝中,步行其上更是格外艰难,稍不留意就要踉跄崴脚。朱络闭嘴低着头小心翼翼走了好长一段,直到七拐八拐再望不见身后迷蹊,才直起腰长长叹了口气:“歧路艰难!”
也不知是在说他人,还是在叹自己。
叹过了,头也不回的伸手向后划拉两下,摩挲到落后他两步的剑清执,一把攥住了手,将四个指缝都牢牢扣紧了,方又深一脚浅一脚的慢慢向谷口走去。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玄瞳变般若兰宁更新,第 226 章 章二二四 琴心消逸剑心开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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