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秀往床上一挪屁股,左腿随意地搭在床边,“你以为当皇子容易吗?时时处处都要主意自己的形象,举止是不是符合礼仪,说的话合不合适,动作标不标准,一大帮人跟在屁股后面盯着你,无论面对谁都累得很,我有什么办法?”
承风看着眼前发牢骚的孩子,不禁心道:“这才像个十三岁的孩子嘛。帝王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啊,从老子到儿子都是称孤道寡的,亲兄弟之间都要端着、防着,这封建礼教简直就是灭绝人性......”
“我能叫你承风兄吗?”赵德秀眨着黑亮的眼睛,瞅着承风认真地问道。
承风点点头,“这有什么不可?以后无人之时随便叫,不过相应的,我也要叫你的名字,德秀!将来等你成年了,就叫你的表字!”
赵德秀激动地连连点头,不断地说好。这是他在皇宫之外的第一个朋友,更是唯一一个不同于别人的朋友。
往常那些人不是敬自己的爵位,就是敬自己是皇帝的儿子这层身份,除了马屁就是夸赞,听不到一句真心实意的话。
而承风却完全不一样。他完全没有以下对上的那种拘谨,喜怒哀乐全部摆在脸上,对自己毫不见外。
在他面前,自己竟然可以完全卸下面具,忘记自己皇室长子的身份,这一点连和自己的亲弟弟都做不到。
“承风兄?是不是你们武将都酒量很大?”赵德秀瞅着揉脑袋的承风好奇地问道,“我父皇的酒量可是很好的,往常许多大将都喝不过他,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你灌倒了。”
承风摇摇头,“你父皇不地道啊,明明有话要问,却偏偏不直说,非要拐弯抹角地还扯了一大堆没用的借口,最后更是用酒灌,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这叫君心难测!”赵德秀为自己的老爸辩护道,“要是什么事都直来直去的,还不让臣属收下都把自己给摸透了?”
“要不说你们皇家的人就是累呢!”承风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抱着头靠在枕头上说道,“很多简单的事到了你们就变得无比复杂,无趣得很。”
“没办法,因为我们赵家手握江山,一举一动都关乎天下苍生,所以必须谨言慎行、事事小心。”赵德秀一脸认真地说道,“既然生在皇家,就得担负起这份责任。”
责任?承风感觉挺有意思。生在皇家的娃娃就是早熟早慧,屁大点的孩子就能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鬼才信呢!
“这是你父皇说得,还是你的师父们教的?”承风斜眼看着赵德秀,吊着嘴角笑着问道,“别拿装成熟深沉这套糊弄我,都是当年老子玩剩下的了。”
“还是骗不过你啊!”赵德秀无奈地耸耸肩,“这是父皇对我说的,不过每次拿出来忽悠那些给我上课的老头子,哪个都是跪倒在地,激动地大呼后继有人、未来的大宋明主,怎么到了你这就完全不管用了呢?”
承风坐直身体,盯着赵德秀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以后这种话有人在你面前说,你以后就要离这人远点。以后更别在我面前说,因为我怕忍不住会揍你......”
赵德秀闻言又笑了,比上次笑得更开心、更灿烂。
承风望着赵德秀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有一种想一拳打过去的冲动。这货的笑脸太有蛊惑性了,怎么看怎么有亲和力,真是奇了怪了!
“现在官家对你姑姑遇刺的案子有什么结果了?”承风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赵德秀摇摇头道:“目前还是一无所获,只是听闻前天遣散了几个太监、宫女,都是些上了年纪的,父皇念他们可怜特准回乡养老。”
“回乡养老?”承风闻言眼睛一眯,暗暗想道,“古代的宫女太监不都是终身制的吗?怎么会突然放其归乡?难道是想顺藤摸瓜?看来皇帝已经掌握到一些线索了......”
这些应该就是赵匡胤查到的宫中眼线了,遣散放归只是掩人耳目。这些人入宫多年,老家几乎已经没人了,还怎么养老?这些人中大部分都会去找收买自己的人。他们前脚走,后脚绝对有墨羽军的密探跟着,这样就能顺势查到幕后黑手了。
承风说出自己的判断后,赵德秀瞬间恍然大悟,同时对承风惊为天人。
“你可别高兴的太早,我这个毛头小子能想到的,对手未必想不到。恐怕这些人都凶多吉少了!这样一来岂不是白白放弃了已经掌握的线索?”承风不明白赵匡胤的真实想法,只能暂时静观其变了。
【其实赵匡胤是布置了一明一暗两条线,明线监视投靠幕后黑手的那群人,暗线长期跟踪、贴身侦查那些隐居起来的人。】bïmïġë.nët
这时一个宫女进来,深施一礼说道:“启禀大殿下、慕容爵爷,长公主殿下恭请二位前殿奉茶!”
赵德秀挥挥衣袖,说声知道了,便出门在一旁等候。
宫女并未离开,反而进来服侍承风穿衣、洗漱起来。
等承风收拾停当、整齐仪表后,二人才一道步入前殿。
“慕容贤侄倒是好酒兴啊!竟是睡到现在才舍得起......”二人刚到前殿,一个声音便开始调侃起承风。
“参见晋王殿下!”
“参见皇叔!”
出声调侃的正是晋王赵光义。
承风倒是皮厚,一脸无所谓。
长公主却听出了调侃意味,脸上瞬间染了一片红霞,只是在强壮镇定,毕竟守着赵德秀这个小辈不好发作。
“王爷还真是消息灵通啊!皇上刚有所动作,您就大摇大摆地进宫探望,难不成这批鱼饵里面有您布下的人?”承风走到客位上一屁股坐下,喝口茶大大咧咧地问道。
赵光义嘬了一口茶水,老神在在地说道:“贤侄不用拿话激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本王还惧这等谣言?不过贤侄不想本王开口的话,本王闭嘴就是。还是皇妹说话好听些......”
这个老滑头!自己话里的两层意思都被他听出来了......承风郁闷地想道。
长公主闻言脸更红了,白了赵光义一眼,却把头转向了赵德秀。“侄儿今日课业可曾完结?”长公主柔声问道。
“姑姑,侄儿是在太学课毕后才过来的,这会儿也该告辞了,父皇还等着我去考校课业心得呢!先行别过了......”赵德秀并未落座,闻言立即施礼言道,看样子也早已经准备走了。
长公主挥手做请。
等赵德秀离开后,长公主挥退所有下人,便立即朝赵光义开了火:“二哥好没身份!守着后辈便满口胡言,叫小妹以后如何做人?”
承风嘴角一扯,坏笑地看着赵光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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