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起先以为岳娇错了,这灵泉山庄跟他们回程的路都不在一条线上。
若是要去灵泉山庄,得绕上近百里路才行。这一去一来,可就又耽误了一天。
他正欲开口要问时,突然喊到一道灼热的视线盯着他的背。
他转过身,发现赵柄正对着他笑。
我的娘爷!
听风心中惶恐,侯爷什么时候对他这样笑过。
这时,任是他猪脑袋,也知道去灵泉山庄夜宿这事是谁的主意了。
他对岳娇扯出一个笑。
“好的!我最喜欢泡温泉了!”
他才不喜欢!他只想快点回家!
三人休整过后,趁着午时天气好就赶着出发了。
这一路再没停,听风一点都没敢耽误,总算是在天黑前赶到了灵泉山庄。
没想到今日来此歇脚的人还挺多的,光是这门口,就停了好几辆马车。
门口的小厮见有车来,赶紧迎了出来。www.bïmïġë.nët
“客人们是夜宿还是泡汤呀?”
听风跃下马车,将手中的缰绳扔给小厮,朗声道:“夜宿!”
话落,赵柄扶着岳娇从车厢内出来。
小厮见着赵柄的容貌后,先是一愣,随后忙点头:“好嘞!三位里面请,进去后自有人接待!”
三人一同进了山庄。
如小厮所言,果然一进门,就来了人接待,得知三人要夜宿在此后,便领着去往了厢房。
这灵泉山庄里面很大,里面划分出了好几个区域,有专供饮酒享乐的,吃饭,泡温泉的,休息的。
光是这夜宿,也有不同的规格。
有在前院的,那就是一排溜的房间,跟在客栈一样,价格实惠。
也有在后院的,独立的小院子,清幽安静。
更有独立带温泉的,不用跟别人共用池子,想怎么泡就怎么泡,这种价格最贵。
赵柄自然是要了独立带温泉的。
接待的喜滋滋领着三人往后院走。
“客官,您看是先用饭还是先泡一泡?”接待问岳娇。
这一路进来,他便将这三人中谁才是能做主的人给看明白了。
那位身穿黑氅的小哥虽然穿着也不像个随从,但说话做事一眼便能看出是听命于另外二人的。
中间最像主人的那位俊美男人,身上那件红狐大敞一看就价值不菲,再配上他绝世的容貌,真真是叫人过目不忘。
即便是不看容貌,单那一身清贵的气度就能知道,此人绝非凡人。
而一旁那位容貌算不得上乘的女子,初见还以为是随行的婢女。
却不想这俊美男子事事都要询问她的意见,想来,她才是当家做主的人。
先还有些惊讶,照男子这模样,只怕是尚公主都成,为何找了个这么普通的夫人。
后转念一想,许是这女子有钱,怕是图她的钱财!
这灵泉山庄迎来送往的人多了,见得也就多了,也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
这世间既有攀附权贵的女子,亦有嫌贫爱富的男子。
想来,这貌美的公子,便是图这女子的家财吧!
岳娇不知这接待一路所想,她看了眼赵柄与听风二人。
二人都用一种饥渴的眼神看着她。
听风是饿的,赵柄也是饿的。
只是这饿的体现方式不一样罢了。
岳娇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用饭。
“劳烦了,先用饭吧!”
这句话一出,赵柄的眼神瞬间变了。
由饥饿转为失望,随后他狠狠的瞪了听风一眼。
听风不明所以,被这一瞪,还以为赵柄是在怪他办事不麻利,他急忙出声道。
“对!先用饭吧!我家老爷夫人都饿了!”
他这话一落,盯在身上的眼神更犀利了。
赵柄不满的轻哼一声,听风浑身一抖,然后埋下头,躲岳娇身后去了。
岳娇看着俩人好笑。
听风比赵柄只小几月,之前跟在赵柄身边时,也是一个出手狠辣的主。
跟了岳娇两月,眼瞧着越发的有人气了,没有了以前那股劲,倒更像一个肆意的少年了。
她支开听风与接待:“听风,你随这位去一趟,看看想吃什么你来定!”
听风巴不得离开这里,赶紧跟着接待走了。
两人一走,赵柄就像一个脱了骨的软皮虫一样,压到了岳娇身上去。
岳娇个子本就比他小上许多,被他这么一压,险些站不稳。
她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后,稳住了身形。
“你做什么?”她扭头,看着挂在她背上的人,无奈问道。
“哼!”
背上的人轻哼一声。
岳娇懒得理他,这人惯会顺杆爬,只要她现在问一句,等会就得被他哄得找不到北。
她推开他:“你自己站好!”
“哼!”他又是是轻哼一声,随后顺着岳娇的力道站好。
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后,他才轻飘飘的控诉一句。
“偏心!”
岳娇一时想笑,她知道他并非真的是认为她偏心,只是想通过这种放松引起她的愧疚心罢了。
以前,岳娇就是这样一步步上当的!
现在,再看他耍这些小心机,只觉得他真是幼稚得紧。
“赵柄!”她无奈的轻唤一声。
赵柄并非像以前那样应她,而是摇了摇头,一脸正色道。
“慕修!”
岳娇一时没反应过来,眼带茫然问。
“什么?”
赵柄不满的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语气颇有些怨气。
“娇娇可是忘了我的名字了?”
岳娇时才反应过来,他已经不叫赵柄了,而是姓岳,名慕修!
“好好好,慕修!”她遂了他的意。
他这才展了笑颜伸手要来揽她。
被她拦住了:“你以后呀,还是少欺负听风,明明知道他怕你,还老是吓他!”
岳慕修蹙眉,不满道:“我何时欺负他了?”
“你还没欺负他?那刚才你好端端的为何瞪他?”
为何瞪他?自然是因为岳娇选择了先喂饱听风,而不是先喂饱他。
可这话是万不能就这般直接出口的,不然被岳娇知晓了他的意图,等会再想哄骗她可就难了。
偏他又不想扯些谎言来搪塞她,因此一时无言。
岳娇以为他是默认了,便苦口婆心的道。
“我知晓你二人是主仆关系,这主仆本就有别,但是听风毕竟与普通仆从不同,你还是待他好些!”
岳娇的话刚落,岳慕修便问:“有何不同?”
这次,他的眼中语中不再是装出来的怨,而是实打实的醋意。
“他与普通仆从有何不同?为何娇娇要如此看重他?”
岳娇深知他出生便是在高门大户,即便只是一个私生子,那也是不缺钱的主。
在他们的眼中,主便是主,仆便是仆,即便是仆从为他们付出了生命,那都是应该的。
但听风,是不一样的。
她轻声解释道。
“听风护送我与你的全部家当去肃州城,且我的身上,还有他的身契。”
“”但凡他起了一点私心,那些家财便尽数归他所有!”
“可他没有,他一点私心都没有。那钱匣子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他却看都不曾多看一眼,尽职尽责的一路将我护送到肃州。”
“他与你,无亲缘无血脉牵连,亦对你忠心耿耿没有二心。身边能有一个这样的人,是很难得的!”
“他值得,我们好好的待他!”
岳娇说完,问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岳慕修怎会不明白,他何其聪明!
他知道岳娇是要他珍惜身边人,他亦知道,这世道连亲情都不可靠,却有一人誓死追随是多么的难得。
这些,他都知道。
他伸手,拂开她额前的发丝,笑道:“娇娇,我好开心!”
岳娇不明所以的看向他,不懂他为何突然这般说。
岳慕修也不过多与她解释,有一人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是他活了二十年来,难得感受到的温情。
她总是能给他许多,曾经不曾拥有过的感受。
见人越发疑惑,他道:“听风性子倨傲,若不严苛些,恐会惹事!”
岳娇闻言有些惊讶:“可我瞧他做事挺稳重的”。
岳慕修扬唇:“那自是我教导有方!”
言语中,颇有些自得。
岳娇好笑,这人还真是,无需夸他,他惯会自夸。
她好奇道:“听风是何时跟着你的?”
忠仆其实不少见,不过多是从小就跟在身旁的。但听风武艺高强,若是从小就跟在他的身边,他小时候必然不会吃那些苦头。
想来,应当是上京城后才遇见的。
岳慕修拉着她坐下,将他与听风的相识慢慢说与她听。
“我与听风相识,是两年前。”
两年前,他被清月从城门口带走,打着替他养伤的名义关在王府几月。
偶然见到了,被清月下令处死的听风。
听风曾是王府培养的一批死侍之一。
自小父母双亡,五岁便流落街头,后被一侍卫收养。
此侍卫曾是先皇赐给孝重王的死侍,为了王府一生未娶。
一次偶然,他捡到了流落街头的听风。
这对年幼的听风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
跟在侍卫身边的那些年,于他而言,如同地狱!
侍卫性子狠厉,阴毒,动辄就是打骂,从不教他人情世故,只将听风训练成了一个只知道效忠主人的杀人机器。
听风14岁时,在一众高手中拔得头筹后,侍卫将他送进了孝重王府。
少年心性不稳,性子倨傲,偏又武艺高强,在王府待了两年,得罪了许多人。
后在他人的设计下,得罪了清月。
清月此人,说不上好坏,大奸大恶之事不曾做过,但生在皇家,自是不把这些下人的命当回事。
她当时,便要让人打死听风。
被在王府养伤的岳慕修遇见了。
少年偶然瞥向他的眼神,让他觉得太过熟悉,好似许多次被人欺凌时的自己。
只是比他少了些深沉,多了些不甘心。
他便从清月手中,救下了他,并将他要来了。
带着听风出府后,他设计弄死了那侍卫,又将听风的身契交还给他。
听风没要,而是留在了他的身边。
效忠主人,已经是听风刻在骨血中的执念。
而他,从那以后,便是听风唯一的主人。
岳慕修寥寥几句,就将听风的生平说尽,听得岳娇不忍唏嘘。
她只道她的遭遇已是艰难,却不想,这主仆二人,一个比一个过得可怜。
还好,他们彼此相遇,又彼此救赎。
想到此,她不感叹道:“你总是说我好,可我觉得,你才是这世间难得的好人。”
盛世的活佛常见,逆境的好人难寻,身处绝地,还能顾他人之忧。
他才是有着一颗赤忱之心的活菩萨。
再配上这俊美的容颜,更像了。
岳慕修闻言,笑开:“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什么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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