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差一样重要的——冰块,郭喜安赶到冰铺,一连跑了三家,都已经关门了。
桥连镇上就只有三家冰铺,冰块这时候售价可不便宜,郭喜安之前没有买过这奢侈的东西,不认识这些店铺的老板,想找人也没法找。
最后还是找了周大强帮忙,周老板带着她们去了一家冰铺老板的家里,才买齐了她想要的冰块。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明天老程家的上门了。
……
第二天一大早,老程家的一家子大老早就收拾整齐,往郭喜安家过来了,他们态度积极,还不忘去把赵里正一并请过来。
经过昨天那一闹,村里不少人都知道程家老爷子要分到郭喜安家去住。
其实这事在村里倒也不是没先例,虽然现在讲究父母在,不分家,可也有例外,有那兄弟间吵得天翻地覆,隔天差五上演全武行,无法和睦相处的,做父母的也是不胜其烦,干脆给他们分家过日子。
而老人要么是分家时约定和哪一家过,那家就会多分些田地财产,要么财产平分,老人在儿子家轮流住,或者就是两个老人都在,又是两个儿子的,干脆一个老人跟着一个儿子。
听起来郭喜安家这情况像是属于最后者,其实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程家二房情况特殊,程老二已经去世,虽说有子承父孝的说法,可程老二留下的两个儿子才是个四岁多的儿童,都还需要寡母抚养,此时哪里有能力承担替父赡养爷爷的重担?
而且当初二房从老程家分出来的时候,村里人长了眼睛都是能看到的,郭喜安带着两个孩子搬出去的时候就提着几个破锅烂碗,孤儿寡母住进了那个破败得摇摇欲坠的老宅。
任谁看都知道,老程家的做得不地道。
现在又闹出了这一出,一早就过来看热闹的村民聚在一起讨论得热火朝天:
“要我说,这老程家的可真是命好,女儿送出去给人做妾倒是掉进了一个金窝窝,大孙子是个有出息的,如今二房的两个小的也进了镇上最好的书院读书,指不定以后也能考个童生出来呢。”
“理是这么个理,不过你可说错了一点,这二房的和老程家的可不是一家了,人家现在是两家人,可不能归到老程家那一边去。”
“可不是嘛,想当初他们母子三人分家出来的时候何等凄凉,那老程家的事情做得狠,如今倒是好意思再贴上去。”
“不过二房的倒也是好说话的,竟也同意了。”
“不同意还能咋的?这亲爷爷咬死了要孙子养老,谁敢赶他出去?”
“可不是,只要不要脸,别说两孙子还小,就算是个吃奶的婴儿,亲爷爷有要求,谁敢说什么?”
……
老程家的人过来的时候,郭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等着看热闹的村人。
村民们议论的那些难听的话,老程家人也听到些,气愤尴尬之余又带着恼怒,迎着围观村民们或讥讽或不明意味的眼光,他们一刻钟都不想停留,面色十分不好地径直去敲郭家大门。
待院门打开后,外面的人却是一怔,老程家的人更是惊诧过后大叫起来:“你打扮成这个样子是什么意思?”
郭喜安穿着白色麻衣,头上戴着孝布,正一脸的神情悲戚。
程德全一脸的铁青,紧紧捏着手里的烟杆指向郭喜安:“你这是在诅咒我!”
郭喜安悲伤的神情不变,眼睛还有些发红,瞧着真是难过的样子,“公爹你误会了,不知道怎么的,昨儿个夜里突然梦到孩子他爹了,他说他对不起我们,会在地下保护我和孩子的,说完我就醒了。”
这话让老程家人脸色一变,围观人群也有些面面相觑。
郭喜安还在说:“说来也怪,自从孩子爹没了之后,我从来没有梦到过他,以前只以为是我们夫妻缘浅,或者家博已经早登极乐,他才不来入梦,这次却是突然梦到,醒来之后难免伤感。”
说罢又用袖子试了试泪,看向程德全道:“我想着向佑向泽从出生就没有见过他们的父亲,从前也没有好好祭拜过,家博托这样的梦,许是放不下孩子,这才领着孩子给他烧些纸钱,也好慰亡者地下之灵。”
郭喜安带着哽咽的话说完,老程家的那一群人脸上青青白白,看热闹的村民更是不敢说话,不过那脸上的表情可是精彩。
这程老二早不托梦,晚不托梦,偏偏在他爹要住进他家的时候托梦,可见这老程家的实在逼人太甚,连死人都看不下去了。
这也难怪,程老二可是替自己大哥上的战场,还因此丢了命,而他的家人不止没有好好善待他的遗孤,甚至变本加厉地欺压,就是换了任何人都是死不瞑目的。
在村民们的心里,鬼神之说可不是无稽之谈,人人心里存着敬畏,这也是老程家做事太缺德了,这才让亡者也看不下去了。
没听刚刚郭喜安说的,程老二放心不下她和孩子,会在地底下保护他们的,换一句话说就是:不会放过那些欺负他妻儿的人。
围观的村民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不少都是指责老程家的行事太过,这是要招报应的。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老程家的人也有些慌乱起来,特别是刘大花和大房三房的,显得有些站立不安。
只有程德全阴沉着脸,咬牙道:“青天大白日的说什么浑话,就是老二地下有灵,我也是他爹,老子还能怕儿子不成!行了,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今儿个是来商量分家入住的事的,先做正事。”
程德全说得无畏,更是一副完全不心虚的样子,沉着脸第一个迈步进门。
老程家其余的几个人见此,心里也定了定,跟着纷纷踏了进去。
郭喜安冷眼瞧着,也不失望,反正也没指望就靠这个能吓住他们。
将院门关上,郭喜安跟在后边进去。
瞧着郭喜安把院子大门关上,外面瞧热闹的村民有些失望,但也没走,反而更加兴致勃勃地议论起程家老二托梦的事。
程德全一马当先地带着一队人往堂屋过去,面上倒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但等他到了堂屋门口,看清里面的情形,脸上冷静的表情不由得一僵,呼吸急促几瞬,眼里闪过慌乱。
此刻郭家堂屋正中,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正摆着程家老二的灵位,郭喜春正带着几个孩子跪在桌前烧纸。
程德全的脚步一下就停住了。
郭喜安上前,先招呼姐姐带着孩子们出去,转头对一群人道:“之前分家的时候,费了不少时间我们才在老宅安顿好,连清明都忘记了,当时就没有烧纸钱下去,便想着这次多烧些,你们别介意,快进来坐。”
这话又勾起老程家当初分家时如何为难郭喜安的记忆,那一家人脸上更是难看几分。
郭喜安殷勤地招呼着一群人,重新搬来一张桌子就放在灵位的正对面,郭喜春帮着拿来了板凳,这是让他们就坐在这里议事了。
程老二的灵位就正正的摆在对面,灵位桌下烧纸钱的铜盆里还有没燃烧尽的纸钱,跳跃着明黄的火光,丝丝缕缕的烟雾混合着一些灰烬飘散在屋子里,空气中弥漫着香火蜡烛的气息。
这样的环境,属实有些诡异,就连赵里正都有些不舒服。
更别提老程家的那群人了,程德全面上倒是还稳得住,只是脸色又白了一分,程家其他几个,特别是刘大花和两个儿媳,这会儿都有点双腿打哆嗦了。
见几个人迟迟不进屋,郭喜安故作不觉地催促:“公爹婆母,你们快进来吧,早点把家分了,也好早点安定下来,婆母也好带着大房三房的回家忙活去。”
赵里正原本心里有些毛毛的,不过又一想,就算程家老二地下有灵,自己又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自己这里正行得端坐得直,仔细算起来还帮过他妻儿不少,他就是要找人算账,自己也问心无愧,这么一想,他心里就松快了,没了负担,第一个进屋到桌子处坐下。
程家人见此,也只得跟上。
程德全看着无畏,却是下意识地找了一个离灵位最远的位置坐下。
李凤萍此刻是悔青了肠子,昨天老程家闹事的时候她是没在的,她的宝贝儿子有些拉肚子,她不放心在家照顾。
后来是听她男人说了事情的经过,听说要分家,她也高兴得很,虽然只是把程老爹分出去,管家权交在婆婆手上,对他们来说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
可这分家就要清点财产,公公婆婆手里到底还有多少银两他们都是不知道的,趁着这个机会能摸清楚,心里也有底不是。
她不放心把这事交给自己男人,便也今天跟了过来,没想到却面临这样的场面。
他们以前是怎么对待二房遗孤的,她心里一清二楚,这次为什么要把程老爹分出去让他住郭喜安这里,盘算的是什么他们一家人也心照不宣。
此刻在人家亡夫的灵位前算计人家妻儿,便是平日里再怎么心安理得做恶的这一家子,此刻都不由得心里发虚,浑身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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