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露月的骨气面临着分崩离析,“您放心,我的心里只有工作。”
“既然如此那就好,等你们部门的副主编招到了,我也懒得管你们的破事,”时霁指着她,提醒,“但在这期间,我会公事公办,什么套近乎和套我的行为都不允许发生,明白?”
方露月在骨气彻底瓦解前,下意识多问了句,“那大概什么时候能招到?”
“……”
时霁神色寡淡,淡声问,“说说,你到底是有什么麻烦?”
没等她回答。
他长睫向上压,盯着她坦然地继续,“还是说——你信了唐洲的鬼话,认为这么多年了我心里还有你,担心我会继续成为你的麻烦。”
“……”
方露月知道他会脑补,但没想到他这样会脑补。
不过这话也让她意识到,她刚刚对这件事的反应过激了。
这让原本地位就不对等的两人的对话,掺杂了浓浓的”农奴要翻身歌唱“的对抗意味。
那点残存的骨气在此刻早就干瘪。
“我没有这样妄想过,让您纡尊,我是怕成为您的麻烦,”她轻叹着气,眼睫垂下,诚恳道,“您的身份尊贵地位崇高,带我一个新人,怕给您带来不好的影响。”
“……”
过了几秒,时霁冷嗤一声,点了点头,“没想到你倒挺会为我着想。”
“……”
而后他轻哂道,“行了,心里没你也用不着如此垂头丧气。”
“……”
她!哪!有!
方露月眼眸瞬间警醒地眺起,嘴角慢慢地牵出一丝不可置信。
“想到和我工作你也不必高兴成这样,偷着乐就行!”
“……”
我!他!妈!
方露月红唇不动神色地抿成线,摊开的手心慢慢成拳,像是无形中握了把利刃。
……
午后骄阳经由蓝色玻璃墙折进来,炙热的光束打薄了几分,拓在灰褐色地面,将原本肃穆的场景平添几分不刺眼的温和。
时霁扯了扯领结,下巴微抬:“还记得面试时我说的话?”
想起那些能尬出天际的话,方露月的神经就没来由得绷紧。
……
“不太记得。”
“……”
*
从办公室出来,方露月浑身有种脱力的舒适感,像是刚打完一场硬仗。
陈晴刚从生日会上出来,见到方露月回来便走了过去。
“怎么样,没事吧!”陈晴眼睛朝着时霁办公室的方向,问。
方露月往匡沁的位置上看了眼,空空如也,摇头,“没事,就是以后工作向时总汇报。”
“啊……”陈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将从生日会拿来的蛋糕递给她,“来吃口八二年的蛋糕压压惊。”
“……”
谢谢,有被甜到。
陈晴岔开话题,“你是没看到,一群人一起过生日有多热闹。”
方露月想象了那场面,“一群人过生日,愿望许得过来吗?”
“……”陈晴默了下,觉得有点道理,“听说9月生日的人不多,我就该写9月生日。”
“这不是撒谎吗?”
“反正一年就过一次,什么时候不都一样。”
方露月没什么立场地在心里辩驳了下,“不……不还是撒谎么?”
她为自己这想法突然顿住。
莫名地,她的思绪停留在最后离开时。
时霁盯着她,一字一字地强调,“在我这,谎言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始终是谎言。”
“在这期间,我希望你凡事能——如实告知。”
“……”
他的强调,让她没由来生出几分心虚。
她之前说“从小习惯过农历生日”,事实并非如此。
记得是从2008年后才开始的。
月满则亏,果熟则坠。
世上的事,最忌讳的就是十全十美。
——凡事总要稍留欠缺,才能持恒。
初读未解其中意,再阅已是文中人。
*
“时总,这是今天生日会的蛋糕,我特意给您留了一块。”
闻昌将一块三角蛋糕放在时霁办公桌上,随后便退了出去。
良久,立在书架前的时霁才侧身看了眼桌上的白色蛋糕,暖黄的光线打在奶油上,时空仿若顺着光瞬间逆转。
回到高一某个下午,在一排望不到尽头的梧桐树旁,靠着矮山,学校劈建了一块奶黄色的诗墙。
墙上镶嵌了数不清的灰褐色石碑,镌刻了一首首脍炙人口的古诗。
那天下午周元明也不知抽了什么风,将十班人全部喊去诗墙旁陶冶古诗词情操,让每人花十多分钟原地背诗。
前五分钟大家都安安静静地默背着,后五分钟周元明被人喊走。
没了镇场子的人,郎朗诗声渐渐变成谈笑风“声”。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柏修雅读了几遍这首诗,总觉得有说不清的熟悉,她扯了扯旁边的方露月,问,“拾月,这首诗怎么像你的名字啊!”
方露月正好背完,看了眼,点头,“嗯。我正好是九月初三生的,所以名字取了露月。”
柏修雅听完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等等,那你小名拾月该不会是因为生日在十月十?”
方露月点头,“嗯。”
“啊,这样啊!”柏修雅明显有些失落。
她挠了挠头,“既然这么说的话,那我的小名就叫——十二月?”
“……”
“哈哈哈哈……”
不知从哪冒出的几个男声,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柏修雅一个眼刀飞过去,那几个男生渐渐地安分不少,转而讨论各自名字。
方露月本来没有在听他们说话,准备再背一首诗。
就听到唐洲问了句,“时霁,你呢?”
方露月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抬眼,目光落在林间少年身上。
他身子斜倚在石碑上,懒散地抬起漆黑的眼,神情带着很明显的困倦,冷冷地瞥了眼唐洲,吊儿郎当地说了两个字,“你猜!”
“……”
“我猜个屁,时霁,你其实真实际。”
“哈哈哈……”
又一阵嘲弄声。
时霁似是压根不在乎这点嘲弄,不屑地勾起唇角,“能不能有点内涵?”
“行,你有内涵,来,说说,你这名字到底能有多内涵。”唐洲叉腰,抬了抬下巴。
听到声音,其他同学也开始看向这边,有的干脆围了过来。
时霁缓缓站直身子,面对挑衅和注视丝毫不惧,停了几秒,他欲言又止开始吊人胃口,“算了,说出来我怕都没听过,不让你们丢人了。”
“……”
“……”
“……”
方露月这时被人群挡了半边身子,听到这话也是无语至极。
运动会后,他们依旧是不怎么打招呼的同班同学。
只不过偶尔,时霁拿着篮球会超用力地从她桌子旁拍过去。
每次他这样,方露月都在心底默念一句,“无聊”。
此时听到他这种不要脸的发言,她脑子突然冒出了一个词。
在一片嘘声中,她盯着石碑下意识开口:“时霁时霁,时运不济。”
“……”
“哈哈哈哈……”唐洲隔得近,最先听到,笑得最大声也最猖狂,“一个字,绝!”
“……”
方露月一时有些囧,能感受到被人围在中间少年刺眼目光。
她抿了抿唇,抬起眼眸,和他视线交汇。
他眉目清亮,长睫向上抬,冷冽的目光压向她,几秒,挪开。
不知何时,周遭氛围突然沉寂下来,似乎都在等一个官方回答。
方露月也在等。bïmïġë.nët
下一秒,就听见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
“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
确实挺冷门的。
几乎是同时,传来老周标志性地咳嗽声,围观的画面瞬间散开。
……
*
周末,方露月上午在家改完稿,下午拿着工作证明和上周到的新户口薄去到拆迁办。
拆迁办在雅正社区厂房内劈开两间办公室,她到的时候,木窗户内坐着一年轻的女人。
“您好,我是——”
方露月站在铁门边,敲门打招呼,没等她说完,对方抬头热情地打断,“方小姐是吧,来来来,进来。”
方露月略诧,弯唇,点点头,“是的。”
女人接过她的户口薄和工作证明,继续对着电脑屏幕敲击着,“唐经理有吩咐,您往后拆迁上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们。”
她敲着电脑,抽空抬头看她一眼。
没想到唐洲还挺义气。
方露月笑着点头,“谢谢。”
女人笑了下,又跟她唠了起来,“最近不是出了细则,说是十月之后登记的,工作证明起码要三个月了,你呀还算是登记得早。”
当时细则出来,穆经艺特地转给方露月看过。
她点点头,甚是感激地“嗯”了声。
等了会,女人将户口薄递给她,“好了,这安置费用下个月就会到账。”
“您有什么问题,随时和我们联系。”
方露月微笑着应声好,道谢离开。
只是刚出门,迎面一抹黑壮的影子撞来,所幸她及时止住步子。
“方露月,”男人的声音有股油腻感,“微信为啥不给通过呀?”
她的微信和手机同号,想必是看到登记表上的号码才加的。
男人是那天街道办的陈主任,陈栋。
原本就没想通过,方露月避开他,“没看到。”
四下无人,陈栋如肥硕的身体有意无意地朝她倾斜,言语轻佻:“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好歹算领导,只要我动动手指头就可以帮你多分点拆迁款。”
说着,他露出一排黄牙咧嘴干笑,“但没有白帮的忙,该怎么做你知道吧?”
同时一只肥硕的手若有若无地点在她胳膊上。
方露月微微躲过,没听清,弯唇轻笑:“什么?”
她一笑明艳动人,当下让陈栋心内的邪念控制不了地往上涌。
下一秒,方露月便举着手机对准他。
……
她收起笑,神色淡漠疏离,盯着他:“你再说一遍。”
“我录个屏以免你赖账。”
“……”
陈栋是公职人员,当然清楚这视频泄露出去对他意味着什么。
他的肉眼慢慢眯成线,五官渐渐变得扭曲,倾斜的身子摆正。
仿若一切都没发生,他垂下手,笑得平和:“开玩笑开玩笑,你该不会当真了吧。”
“……”
看着他进了拆迁办,方露月闭眼缓着情绪,紧绷的背脊才渐渐放松。
经过木窗时,情绪颇为激昂的男声传来。
“什么行贿?这种明令禁止的事我怎么会做。”
……
“行,你们尽管去调查。”
……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最爱兰音更新,第 11 章 谎言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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