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庆幸自己没有魂穿到一个需要裹小脚的时代。饶是如此,这一个时辰的路走下来,依然有些吃力。
她这副肉身从未出过远门。
走过最长的路,应该就是从越湖殿到正阳宫。
虽然心知脚底应该磨出了血泡,但她并未叫苦喊累。
忍耐,是长风的长项。
二人饮用了些茶水,寒食上前付了银钱。继而他熟门熟路地从马厩中牵了匹黑马出来,在长风面前站定。
示意她上马。
长风面上闪过片刻的犹豫,落在了寒食眼里,他不禁挑眉笑道:“风弟莫不是没有骑过马?”顿了顿,做出保证:“放心,我不会让你摔下来的。”
言罢,朝长风伸出手来。
“你怎么办?”长风问。
“我的脚程,风弟放心。”寒食道,“如果我们还按现在的速度赶路,只怕天黑之前也到不了。”
“我是说——你不上马吗?”长风问。“这样岂不是能更快些?”
寒食微讶,二人同乘,自己敢想却不敢为之事,却被公主殿下主动提了出来。
他才不会傻到跟自己的好运气作对!
寒食当即从命,一个漂亮的翻身骑上马背,随即拉长风上马。
他在前,长风在后。
他手握缰绳,而长风环着他的腰。
一丝笑意不可抑制地从寒食的嘴角泄露出来。
长风只想快些见到墓。
又不想窝坐在寒食怀中。
所以先发制人。
她答应他的条件,和爱上他,是两回事。
长风想,也许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爱上任何人。bïmïġë.nët
纵马飞驰的少年郎心潮澎湃。
身后的少女却心如槁木。
同行,不同心。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道路越来越宽阔,人烟却越来越稀少。
两旁光秃秃的树桠飞速向后退去,几乎化作幻影,时而传来几声凄清的鸟叫声。
长风分辨不出是哪种留鸟——猜想是山雀或者斑鸠。
“殿下别怕。前面就要到了。”寒食宽慰道。
因为此处完全没有避人耳目的必要,所以他又换回了先前的称呼。
长风点了点头。
但想着他看不见,便又轻轻地“嗯”了一声。再无他话。
说实在的,她并不怕——袖中藏着的迷香,可以放倒几头牛。
除此之外,她另有保命的底牌。
她不说话,只因不想让疾风倒灌进嘴巴。
“到了。”
寒食勒住缰绳。
出现在长风眼前的是一小方院落,三间茅屋。坐落在这深山僻野之处,显得格外清幽。
二人下马。
长风情不自禁地迈步上前。
寒食拴完马后跟上。
待至柴门处,长风却陡然生出一股“近乡情怯”之感,迟迟没有动作。
屋内传出叮叮咚咚的敲打声。
还是寒食伸手推开了虚掩的柴门,引领着长风来到最东边的茅屋,见到了墓。
墓没有如长风先前想象的那般在卧榻弥留,而是用臂绳挽起了袖子,背对着他们,正在锤打着一张锡片。
“宝冢先生,是在铸何宝器?”
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墓的身形微颤,却不肯回头。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他。
“你不是一直想要个保温杯喝牛乳茶么?”墓道,“我想来想去,也就是锡器能做到。”
长风鼻头一酸。
自己随口一句话,他却放在了心上。
他若不在了,这世上还有谁会这般在意她?
思及此处,长风奔向墓。丝毫不顾忌尚在一旁的寒食,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墓。
她用力搂着他的脖子,一句话未说,眼泪却已经流了下来。
墓感到脖颈一凉,登时颤了颤。
“相识一场,你准备不辞而别吗?”长风哭着问他。
墓唇角微翕,半晌却只哑声道了一句:“别哭。”
他心下难受:那个当初连胳膊折了都不吭一声的小女孩,如今却为他泣不成声。
不是他想不辞而别,而是他的身体已不允许他再进宫去。
“你能来,我很欢喜……”墓顿了顿,问她:“宫里是有发生什么事了吗?”
长风摇了摇头,眼下最紧要的事是他的身体:
“你放心,我会请最好的御医来为你医治……”
她在墓的面前蹲了下来,仰脸望着他。
“没用的。”墓笑着打断她,“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长风的泪水再次决堤。
她明白墓说的是真话。即便她不谙医术,也能从墓的脸上瞧出灰败之色。
那是行将就木的气息。
“以后就由寒食接替我为公主办事,”墓平静无比地交待着遗言,向长风力荐继承人,“相信我,他会做得很好的。”
说着,他看了眼怔怔立于一旁的徒弟。
结果目光旋即便变得复杂起来。
先是错愕,后是沉重,继而是震怒,又夹杂着一丝怜惜。
但仅一瞬,他便将这些情绪统统敛去。
以至于寒食与长风二人均未察觉。
只一眼,他就窥破了徒弟内心的秘密——
寒食思慕长风公主!
因此他先是错愕,后又心头一阵沉重。
长风是谁?
是他精心呵护了十余年的宝贝。
寒食作为自己的弟子,本应肩负起同样的使命,可他却想着监守自盗!
墓不由隐隐震怒。
然而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寒食的这份倾慕之情,于长风不见得是一件坏事——兴许会成为他忠诚的保证。
墓的心中登时又涌出了一丝怜惜。对寒食的怜惜。
长风自幼生长于王室,所见的阴谋与算计太多,早早失却了天真。
自己当年若不是在她稚龄之时闯入她的生命,想得到她的信任,只怕比登天还难罢?
寒食失去了这样的先机。
有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走进长风的心。
如此想着,种种情绪都归于一声叹息。
“寒食,你先出去。”墓用喑哑的声音吩咐道,却依然隐隐透着威严,“我有些话要单独与公主交待。”
有什么是他不能听的?
寒食满心不情愿,却依旧应了声“是”。
因为师父对他恩重如山,违抗师命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何况是在师父濒死之际。
既然选择听命,那便不会窃听。他自有他的骄傲。
寒食一路出了院落,来到拴着黑马的桦树下,仰头望着青灰的天空,有些失神。
“是何人伤你?”
长风再也忍不住,嘶声问道。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妃常枕边风更新,024 别离苦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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