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妙音嘴巴撅得老高,上面还挂了只狼毫,正趴在案台上练声,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她立马坐直身体,眼神如利刃一般扫向洞口。
高矮胖瘦四人组合里就剩口吃的高老三了,再把他喷走,这牢的清净就算是保住了。m.bïmïġë.nët
念此,她暗暗鼓弄嘴巴活动舌苔,只求一发入魂。
少顷,一道清瘦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洞口。
檀眸乌瞳四目相对。
顾妙音,“……”
怎么是这晦气玩意儿?!
她脸一垮,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低头看手。
“……”谢灵毓早预见了她这态度,沉默了片刻,慢慢踱步走到铁笼前。
为了方便大佬出去放风,望日峰弟子连铁笼都没有锁,如此正好方便了谢灵毓。
他微微欠身,折腰走进狱中。
“顾寮主。”
顾妙音皱了皱眉,“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谢灵毓闭了闭眼,再抬眸时淡淡睨了她一眼,随即撩起底袍,大马金刀坐在对面的团蒲上。
“……”顾妙音抿了抿嘴,狼毫掉落的瞬间被她一把拽在手里。
“咔——”
指尖微微收力,笔杆一分为二。
她皮笑肉不笑,阴恻恻道:“谢阿秀,别找事。”
“……”谢灵毓眼尾轻压,淡淡取下腰间灵玉扔在案台上。
顾妙音乌眸里闪过一丝极浅的光,“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谢灵毓单手托腮,一双琉璃眸静静看着她,“说到鬼主意,谁比得过顾寮主?就连本君都差点就被你骗了。”
顾妙音拧眉,“别跟我阴阳怪气说话,听不懂!”
谢灵毓笑了笑,状似不在意问道,“一金一命,不知我手上这块仙字玉令又值几条命?”
“……”顾妙音轻啧了一声,抬手拍了拍额头,狗东西!怎么能反应这么快?
谢灵毓见她不语,原本七分的猜疑如今已有十分笃定了。
他抬手将灵玉捻在手里把玩,语气寻常,“你与我阿翁拿我的命作了交易,对吗?”
顾妙音撇过脸不看他,心里暗骂道:狗东西想套的我话,下辈子吧!
谢灵毓自顾自地说道,“当初你引我去没雪石窟是真的存了杀我的心,但没雪之后你也曾真心想助我,你问黑市借船也是真心,我一直在想这其中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你?后来我想通了,你定然是看见了阿翁赠我的灵玉,这块玉突然出现,你也已经猜到中途有人联络过我,所以你才改变了主意的。”
“直到后来在江域与王家官船相遇,你杀心又起。”
“我设计你遭遇不动山之劫,九死一生,依着你的性子定然是要血债血偿的,剥筋之刑对别人来说是大逆不道,但对你而言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我猜,是这块灵玉发挥了作用。”
谢灵毓眼睑慢慢挑开,认真看向顾妙音,“对吗?”
顾妙音木着脸,“不对!”
谢灵毓顿了顿,“哪里不对?”
瞧瞧这嘴脸,真以为这天下就他有脑子?
顾妙音没好气,“在没雪石窟,我不是无意间发现你突然有灵玉的,是趁你熟睡打晕你,搜了身才发现的。”
谢灵毓,“……”
顾妙音,“你看,你也不是事事都说准了吧。”
“……”谢灵毓差点被她这该死的胜负欲气笑了,“这么说,你是默认了与我阿翁做过交易这事了?”
“才不……”刚脱口而出俩字,顾妙音立马意识到谢灵毓这是在套她的话。
她眼珠一转,笑得鸡贼,“小郡公你不是自以为聪明绝顶天下第一吗?你猜啊~猜着了就告诉你。”
嗤!
就算谢灵毓再聪明脑子再好使也一定猜不到,她与老郡公之间从来都没有交易。
老郡公半年前突然造访桃源,并对离经叛道一身反骨的顾妙音青睐有加,他时常将顾妙音招至身边与她促膝谈心,最常说起的便是他引以为傲的圣兰嫡孙,谢灵毓。
只可惜顾妙音有前世记忆,这一世对谢灵毓并没什么好感。经过一段的相处,她反倒是觉得这位时常将小孙子挂在嘴边的老爷爷有几分可爱。
老郡公对她很好,他会跟她说生平所见,也会教她父母不曾说过的人生大道,甚至会在长老们苛责她时出面维护,他时常说她身上的傲气就像他们谢家的人。
虽然与老郡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顾妙音真的很喜欢这位有世族大爱的老人。她也知道按前世的命定轨迹,这位慈祥的老人很快就要被削头示众了。
这位老郡公此生并未犯过大错,他一生忠君爱民福泽陈郡数万生计,只是因为君王猜忌便要招来灭族之祸。
顾妙音不忍。
她手中有一对辟邪灵玉,是她破境九重天一剑劈开仙山山门时在地底发现的,这对灵玉白如肤脂净如琉璃,地底地蛇虫鼠蚁纷纷避之不及。
她一直将这一对灵玉视若珍宝,兰姬生辰时她曾将其中一块作为生辰礼送出,另外一块,她原本打算留给自己。
老郡公临别前夕她去送别,那可爱的老头儿还笑着对她说,“丫头,等爷爷从京安回来就带你回陈郡,桃源虽好却总归只是一方天地,别拘着,这天下很大多出去看看。”
就因为这句话,顾妙音将自己最喜欢的灵玉送给了老郡公。
“老头儿,拿着!这可是仙山观音庙求来的,可保你平安百岁。”
老郡公哈哈大笑,“好,好,仙子庙的规矩我懂,回礼即刻送到。”
三日后,老郡公的大礼送到的仙子庙,三个巴掌大的小盒子和一封老郡公的亲笔信。
顾妙音先拆了信。
待看完那封信后,她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那是老郡公的诀别书,上面基本都是交待后事的遗言。
她也是看过那封信之后才知道,原来老郡公早就知道这次回京安凶多吉少,但他还是选择去面对自己的宿命。
他曾在信上写道:【王朝将朽,不破不立,我欲以己身为谢家重开青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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