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武艺已至臻境,开门合门只是那一瞬间的事,为的是不要惊跑那个胆大包天进入这个屋中的人,谁知面前的一幕,却已经超出她所有的预期——
她以为自己看见云归鹤跟陌生男子苟合已是晴天霹雳,谁知下一刻,便看见了一双横抱在云归鹤腰间,属于第三个人的手。
第三个人被云归鹤压在身下,脸被云归鹤遮住,看不清模样,但只看那比云归鹤高出许多的身形,就知是个男子。
骇人听闻,惊世骇俗,岂有此理!
凉风从门外灌进来,激地常珏一个哆嗦。
“妈、妈妈?”
云归鹤惊慌失措地要爬起来,却被云丹枫死死禁锢着,又重新跌回原地。
他声音瞬间变得凄厉起来:“你们要对我做什么?放开我!”
难得见云归鹤惊慌失措,常珏倒想看看他如何收场,他握住云丹枫的手,示意云丹枫,云丹枫随即松手。
云归鹤一下子滚下榻,他扯开脚上的束缚,膝行至江菁言面前,可怜巴巴道:“妈妈,你、你别误会,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我......是他要侮辱我,我都是被迫的!”
他伸手就指常珏。
常珏无语。
真是当天一口大锅啊!
江菁言面无表情看着他。
被迫?
看这逆子方才的神情,分明惬意地很!
江菁言道:“主动对人投怀送抱的那种被迫吗?”
云归鹤支吾道:“那、那只是场误会......”
“你当真被迫?”
云归鹤立即信誓旦旦:“当真,鹤儿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
江菁言道:“好,那我杀了他们。”
见江菁言伸出了手,云归鹤脸色顿时大变,下意识扑上来按住她:“不要!”
他这点力道,对江菁言来说简直可有可无,但她还是放下了手,道:“他们是想侮辱你的歹徒,又不是你的情郎,我杀他们,你心疼什么?”
云归鹤顿时陷入了沉默。
“我和师兄并未想对令公子做什么,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云丹枫突然开口,引得所有人目光都投到了他身上。
他已经从床榻上起身,侧坐床边,江菁言也随之看见了他的脸。
“令公子发现了我们的存在,想要将他人惊扰过来,所以我和师兄合力按住了他。谁料他竟用轻薄我师兄的方式转移他的注意力,来以此脱困。随后江宫主您便来了。”
云丹枫说的都是实话,并无任何添油加醋,结合场面,反而倒说的通了。
“是你?”
随即脸色不善地一沉:“你们怎么还没走?!”
“你们莫不是当本宫的赤水宫是你们游山玩水的地方,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并非不愿意走,”云丹枫道:“只是有件事情,我有些奇怪,若不弄清,实在没办法离开。”
“小枫!”常珏忍不住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弄清楚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师兄,我并未有意瞒你。”云丹枫垂下眼道:“这件事,我马上就会说清,只是想麻烦宫主,能给我一个说出来的机会。”
江菁言不善地看着他,随即道:“好,本宫给你说话的机会,本宫倒要看看,你能说些什么。”
云丹枫突然出手,点下云归鹤的穴。
经方才那番变故,他不难猜出云归鹤经脉穴道与常人有异,因此用的是一种错综莫辩的手法,云归鹤很快随之软软倒下。
江菁言蓦然大怒:“你做什么?”
“我将要说的事,想必宫主也不想让令公子听见,还是让他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云丹枫道:“我只是让他小睡一会罢了。”
常珏忍不住道:“小枫,你要说的到底是什么?你怎么神神秘秘、老打哑迷?”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云丹枫起身,去拿桌上的茶壶,这间竹屋简陋无比,他和常珏暂住这里,整理房间时,并未找到任何茶叶,所以壶中所装都是清水。
只见他拿着一只半大的白色瓷杯,注满清水,走到了云归鹤身前。
他取出一根银针,刺破云归鹤指尖,鲜血顷刻入水。
云丹枫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泛着冷气的寒玉瓶。
一见那个瓶子,江菁言脸色便出现了变化。
云丹枫拔开瓶塞,捏着玉瓶,倾身一倒。
一滴鲜红的液体从瓶中滚出,滑落到水里。两滴同样鲜红的液体在水中却显得分外泾渭分明,并未发生任何变化。
江菁言冷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云丹枫道:“我观宫主身形,并非像是经过生育的女子。便靠白姨的帮助,取得了宫主的一滴血。”
常珏恍然大悟。
原来这些天云丹枫找白奉音都是为了要这个!
这也太大胆了吧?!
等等,并非像是经过生育是什么意思?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宫主若怀疑这滴血有异,不妨亲自与令公子滴血验明。”
常珏忍不住悄悄提醒他:“那个,其实滴血认亲并没有科学依据的......”
“不必了。”江菁言道:“云公子怀疑地没错,本宫的确不是鹤儿的生母。”
什
什么?!
常珏快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激吐血了。
云丹枫又刺破自己的指尖,滴了一滴血在水里。
只见那滴血和云归鹤的似有引力一般互相拉扯着,左右汇聚,不过多时,便已缓缓相融。
“可他的确与我是血脉至亲。”
这不是废话吗?光看那张脸就知道了。
“我想问宫主,这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与我同为血脉至亲的哥哥,会在赤水宫长大?他并非宫主的孩子,为何却是由宫主将他养大?他为何会在我十二岁那年,登上了九华山?”
“你养育他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特意让他与我相识,又让我与他彻底变成不死不休的关系。宫主所求的,难不成,便是我与他在你面前上演的一场兄弟相残的好戏?”
云丹枫近乎平静地说完这番话,他脸上挂着一副似苦涩、又似幽然地微笑,步步向江菁言逼近,仿佛完全忘了对方武功力压自己的事实。
他声音陡然带上了愤慨:“就算我爹当真对不起你,你又何至将自己的满腔仇恨,以这样的方式延续在我和他的身上?!”
江菁言似被他目光所烫,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面前所见,明明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竟然会咄咄逼人地让她感到害怕!
常珏已经惊地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从未在原著看过的剧情,也是他完全意料不到的事情。
“是,我承认,他和你的确是至亲血脉的兄弟,不仅如此,还是同一个母亲所生。”江菁言坦然道:“我当初养育他时,的确存了让你们兄弟相残的心思。至于现在......”
现在如何,她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与我同父同母?”云丹枫不可置信道:“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你在他年幼时,将他从我的父母手中抢走的吗?”
“不,”江菁言道:“我没有向你的父母抢过什么,鹤儿是你爹送给本宫的。”
常珏一时愕然:“送?”
一个活生生的孩子,还能送的吗??
他以前以为云成衍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渣男,孰料本人已经超脱了他那贫瘠的想象力,直接就是一大写的人渣!
常珏不由自主看向云丹枫,他的容貌美艳异常,眼睛却如两颗晶石,将那张脸衬地清秀又纯澈。
仿佛就像是一朵带着锋利尖刺的玫瑰,看上去盛气凌人、不可侵犯,等真正触碰到花瓣,才会发现他的柔软和脆弱。
他知道云丹枫现在的心情一定复杂又难受,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想予他宽慰。
云丹枫垂下眼,没看常珏,却是回握住了他的手。
“本宫骗你们做什么,”江菁言状似不屑、又恍若嘲讽般一笑:“若我想,大可以直接把你们都杀了。哪里会管你们怎么看我。”
“我爹......当真将自己的孩子送给了你?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哪里知道他怎么想的。”
江菁言道:“不止送了孩子,还将我送他的东西还给了我,书信一封,扬名要与本宫断绝一切来往。”www.bïmïġë.nët
“书信......?”云丹枫道:“什么书信?”
“书信我已经扔了,那种晦气东西,留来干什么?”江菁言道:“他在书信里说,这个孩子权当他对我的赔偿,拿来当作我对他的念想,从此以后,便与我再不相欠。”
云丹枫:“那书信......当真是我爹写的吗?”
江菁言笑道:“你是觉得,本宫连你爹的字迹都不认得吗?”
怪不得......怪不得......
云丹枫不可置信、又恍然大悟地喃喃:“怪不得......怪不得我娘每次帮我添新衣,总是不自觉地备上了双份......怪不得她每次看见厨娘家的一对孪生子,总是黯然垂泪。原来是因为......原来是因为......”
因为她失去了一个与自己同为孪生的孩子!
他爹将他哥哥送给别人这件事,他娘知道吗?她是知道却无力阻止,还是......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江菁言没再看他,她缓缓转过身,伸手拦腰抱起垂软在榻上的云归鹤,便往外走去。
凉风拂过这位赤水宫女宫主黑色的袍裾,莫名带起了丝苍凉的意味,就连她的声音,也变得沉重寥远:“莫要因为本宫还没发脾气,就心怀侥幸,以为我是什么大善人。赤水宫不欢迎你们,奉劝你们,趁着本宫还没大开杀戒,速速滚出本宫的地盘!”
她方一出门,便听到一声轻柔的女声:“宫主!”
白奉音奔上前来,看见她怀中人事不省的云归鹤,不由低呼:“鹤儿他......”
“他没事,小睡一会儿,便什么事都没有了。”江菁言道。
她看了云归鹤一眼,不知想到什么,又骤然别过头去。
“宫主,”白奉音看出了她所想,宫主每次这般看着云归鹤时,都是在念及孩子的父亲。只是平日里都显得愤慨又无奈,此时人已逝去,反而变成了另一种伤痛和悲切。
“斯人已逝,宫主再怎么难过也是无济于事。还是莫要再徒作念想了。”
“我没有为他难过。”
江菁言声音轻地差点被风吹散了去:“我所认识的云成衍,在他十八岁那年就已经死了,现在死去的,只是位居天下第一大派的九华山掌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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