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叶钩离不止是魔教左护法,在魔教的身份可谓是千呼万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是亲手杀死云丹枫父母的凶手。
若云丹枫要报弑父之仇,第一个该杀的,就是这叶钩离。
云归鹤那一击似是对徐斌林打击颇大,等他恢复神智后,竟陷入了空前绝后的沉寂之中。待徐斌林已经勉强恢复了行动力后,他便与常珏不辞而别,不知是去了哪里。
常珏没有多管他,任由他去了。他涉险将徐斌林救回来,纯粹是出于自己做人最基本的良心,并不指望他的报答,也不想跟他有太多过密的交情。三日后,他便按照云归鹤的约定,来到了无念庵。
他光明正大从殿门踏进去,也许是云归鹤早跟主持打过招呼,一路上无人阻拦。刚穿过正殿,便有女尼出来为他引路,他随着那看似普普通通的女尼,越过九曲八折的回廊,一路行至了一个院落。
一个纤瘦的人影背对着他,仰首看着檐角的一串铜铃,哪怕听到有人行近的声音,也仍然没有转过头来。
那人红衣齐楚,披散的黑发撩了一大半到胸前,若隐若现地露出一截雪玉似的后颈,在青丝缭绕间竟别有一番撩人的情态。
常珏不跟他废话,直截了当道:“我已经来了,人呢?在哪?”
云归鹤一言不发,径直往前走去,待他挨近了那紧闭的院门后,一旁的侍从便心领神会地替他推开了门。
常珏连忙跟上。
云归鹤身着红衣乃是胡服,衣上挂满了金饰,走动间的脆响似是要敲到人的心里去。
比这更动听悦耳的则是他的声音:“叶爷爷就在里面,想说什么就进去说吧,能不能求来解药,就看你的表现了。”
一个看起来已经快要行将就木的老人坐在房中梨木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本旧书,他身后摆着两扇精致无比的紫檀屏风,将里面的景致遮地严严实实。屏风外是一架多宝槅,陈列着各式名贵玉器。其中最顶上放着一个玉瓶,瓶内斜插一枝红梅,墨玉为枝,红珊瑚作花。那样晶莹剔透的颜色,仿佛真能让人闻到梅花的香气似的。
叶钩离看着他,不紧不慢道:“常公子?别来无恙啊。”
常珏却显得有些冷淡:“左护法言重了,在下着实当不起您的挂碍。”
“常公子来此的目的,鹤儿已经同我说明了。”叶钩离道。
常珏道:“叶护法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在下也不好拐弯抹角了,如若叶护法能赐我解药,在下自当感激不尽。”
“鹤儿只是告诉了我常公子求药之事,并没有要求老朽一定要将解药送给常公子。平白无故地,我为何要将药送你?”
叶钩离苍老的面上,一双内蕴精光的眼睛转过来,常珏连忙别开头,尽量让自己的眼睛与他避开,不敢与他目光相接。
叶钩离年事已高,却是个相当老奸巨猾的人物,擅使慑心之术。那对深湛双目,便是他身上最大的利器。
所谓的“慑心”便是迷魂术,乃是道门之中一项左道之术,一旦着了他的道,对手便会神智渐失。或精神恍惚,或坠入沉眠,然后失去所有战斗力和反抗力,陷入任由敌人摆布的境地。www.bïmïġë.nët
他稳下心神,说道:“实不相瞒......左护法,在下求药,其实完全是为了神教。”
“哦?”叶钩离面露惑色:“常公子此话意当何解?”
常珏在昨日就已经料到了现下之景,早就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腹稿,此时正好是他发挥的时期。他佯装淡定自若,张口就来:“前段时间云丹枫来无念庵遭遇围截,想抓他的人,其实是叶护法你吧?”
“常公子真是料事如神。”叶钩离笑道:“就算你猜到了是我,又能怎样?能证明得了什么?”
常珏道:“在下不仅知道抓我师弟的人是叶护法,还知道叶护法,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抓他。”
叶钩离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危险又慑人的寒光。
“常公子既知道些什么,如此张扬地说出来,就不怕......”
“叶护法若要我的命,自然轻而易举。在下一条贱命,自是死不足惜,可杀了我,于叶护法却毫无裨益。”
常珏道:“想必叶护法自己也知道,即使你抓来了我师弟,也未必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面对叶护法,他可是个难啃的硬骨头。你就是把他剥皮抽筋,怕是也难从他口中撬出你想要的东西。”
“可我师弟这人一向天真,还当我是一心爱护他的师兄,对我再敬爱不过,也再信任不过。”
他声音渐渐慢了下来:“倘若有我相助,必将事半功倍。敢问叶护法,难道,就不想一试?”
云归鹤在一旁默默看着他,听闻此言,顿时眼放异彩,忍不住以袖掩口,无声无息地一笑。
叶钩离果然被他说动了心:“那常公子不妨告诉我,老朽该如何去试?”
“对付我师弟这样的人,当以攻心为上。”常珏道:“他中了噬心蛊,而我若手握解药,日久天长,自然能将他调.教到对我唯命是从。到时想让他说什么,他不也得乖乖和盘托出?”
“如若常公子所言,老朽自己就能亲自动手,何苦劳烦常公子,让常公子再拿解药过去多此一举一番?”
叶钩离笑。
“不,”常珏道:“最重要的,不是对付他的方法,而是看用这个方法的是什么人。云丹枫视护法为毕生仇人,若让叶护法来用此方法,跟强行逼供有什么区别?反而只会事与愿违,让他对您愈加抗拒。”
“得找一个能让他亲近信任的人,运用此举才最有效。我师弟这人吃软不吃硬,要想让他听话,得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地来。”
“自九华山被灭后,我师弟性情便日渐孤僻,哪怕在回生谷住了三年,也不肯跟谷中任何一人交好。就算您因缘际会,找到了一个能让他信任之人,又难保那人会不会蠢钝如猪,还没得到护法想要的东西,就先让云丹枫察觉出了端倪。”
说到这里,常珏停顿了下,接着循循善诱:“我想,天下间,您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
叶钩离沉默地看着他,半晌,从袖中掏出了一个药瓶。
他道:“噬心蛊依律一月发作一次,服下一枚解药就可延缓蛊发,蛊发时不止痛苦不堪,倘若蛊发超过三次没有服下解药,便只有死路一条。此瓶内共有十二颗药丸,你拿去罢。”
常珏连忙接过,忍着喜悦,脸上仍是一派宠辱不惊:“多谢叶护法。”
他道:“在下定当揭我所能,让他乖乖听话,绝不会有负叶护法所托。”
再向叶钩离施了一礼,常珏便出了门。
他步子保持着平稳轻捷,待估计自己已经离开了这些人的视线,立即火急火燎地往外跑去。
他那通蒙太奇一样的屁话其实都是拿来诓那个老家伙的,骗到解药他就跑路,前脚放完话,后脚就把自己的信誓旦旦踢到一边。后续如何不关他的事。老子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这老东西,带着云丹枫有多远跑多远,看你能把我怎么的!
解药只有十二颗,但没关系,他可以找白奉音。一颗解药可以撑一个月,十二颗解药就能撑一年,在一年的时间内找到位置固定在魔教的白奉音,并让她给云丹枫解毒,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常珏一走,云归鹤便奔至叶钩离面前,欢欣道:“谢谢叶爷爷!今日让你亲自前来,真是麻烦你了。”
“不过举手之劳,少主开口,老朽怎能不允呢?”叶钩离慈爱地看着他,道:“不过......”
“不过什么?”
叶钩离看向屏风,道:“里面那个小朋友,你该把他放开了吧?”
云归鹤一怔,顷刻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叶爷爷。干嘛这么急着关心那个人,叶爷爷与鹤儿许久未见,不该同鹤儿好好聊些体己话吗?走吧,叶爷爷。”
他拉着叶钩离,往外而去。
直到夜幕降临,屋里陷入一片漆黑后,房门才被人缓缓推开。
云归鹤面上挂着淡笑,没有带上随从,一个人进了屋子。他用火折点亮了一盏油灯。端起油灯,慢悠悠地踱至屏风后面。
一点如豆的灯火,映出一张极为动人的脸。任谁见了都会产生碰触他的欲望。
然而他脸色却惨白到了极点,双眼已经失去了所有焦距。
那人躺在齐膝高的琉璃榻上,身子就像玉石一般凝固在那里不动,甚至连胸腔的起伏也极为微弱,似是随时随地都能死去。
云归鹤蹲下身子,低着头,笑盈盈地看着他。除了两人不同的衣饰装束,与完全相反的神态,那两张贴近的玉面竟是纤毫不差,宛若湖镜上的一对倒影。
他掰开黑衣青年紧闭的唇瓣,拈起一颗药丸送了进去。
榻上人的身体逐渐褪去了僵硬,猛地站起身来,他拿起床边的断水剑,便要向云归鹤攻去。
他步态踉跄,剑势仓皇,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最擅长的剑法,此时只是在单纯地劈砍。哪怕是武艺远逊于他的云归鹤都能轻松躲开。
“还是这么莽撞。”云归鹤皱眉。
“你骗我......你骗我......你先前的话都是在骗我......”云丹枫浑身都在哆嗦,自顾自地喃喃:“我不信......我不信!”
“先前我的话你不信,可方才呢?那可是你最亲爱的师兄亲口所言。”云归鹤负手一笑,意态从容。随即又极度惋然地叹息:“我的傻弟弟......你到底,要天真到什么时候?”
云丹枫注视着虚空喃喃自语,像是在对云归鹤说,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我不是你弟弟......我不是......我不是......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云归鹤叹息一声,他转身,便往门外踏去:“趁现在叶爷爷走远了,快点离开这里吧,若是让他发现躺在这里的人是你,怕是连我也护不住你了。”
云丹枫颓然倒在榻上,他注视着自己手心的玉环,汇聚已久的眼泪终于如珠滚落。
为什么......
他抱紧自己,带着痛到极致的呜咽。紧攥着玉环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已经鲜血横溢。染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是那样地刺眼和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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