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Day.15

　　*

　　当银白的马车快行驶到多纳雷亚庄园门口时，梅莎姨妈还在乐呵呵地同一名男爵夫人喝茶聊天。

　　“您是说……今晚提比丝宫的舞会，奥尔顿邀请了珍妮小姐？”男爵夫人吃惊道。

　　梅莎姨妈不掩笑意，“没错，奥尔顿伯爵是主办人，他邀请的舞伴就是我家珍妮！”

　　“那看来珍妮小姐一定会顺利嫁给奥尔顿伯爵，他们两个简直就像天生一对！”

　　男爵夫人不遗余力恭维着梅莎姨妈。

　　梅莎姨妈乐得脸上的皱纹都显了出来。

　　聊着聊着，男爵夫人来了一句：“那您的侄女薇奈小姐呢？她也会去吗？和谁一起？”

　　听到薇奈的名字，梅莎姨妈烦躁地摆了摆手，“没有她的事，奥尔顿家的邀请函只发给了我的珍妮。”

　　男爵夫人愣了一下。这她倒是完全没想到，毕竟提比丝宫的舞会邀请函几乎发给了全提利港所有的适龄贵族少女……

　　而薇奈·多纳雷亚小姐作为伯爵的女儿，居然没有收到？

　　“哦，你不知道她有多任性……前天刚回来就对我们大发脾气，还打了珍妮一巴掌……”梅莎姨妈道。

　　“什么？”男爵夫人大吃一惊，“怎么发生这种事情？”

　　梅莎姨妈立马对她大吐苦水，“自从我姐姐失踪，为了照顾薇奈，我们举家搬离威尔克郡到这里，可我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是这种脾气。我们平时都战战兢兢的，生怕惹她不高兴，即使这样我还得辛苦地照顾她。毕竟我是她的监护人。”

　　“光明神在上，没想到薇奈小姐这么叛逆……您真是太不容易了。”男爵夫人同情道。

　　梅莎姨妈苦笑着摇摇头。

　　“您的胸襟值得我敬佩。”男爵夫人再次真诚道。换了自己遇到这种侄女，也不知道忍不忍得下这口气。

　　梅莎姨妈深深叹了口气，她无奈摇摇头，“薇奈没收到邀请函，可能是因为娜塔莉·奥尔顿小姐的缘故。她和我们家珍妮是好朋友，昨天还来参加珍妮的茶会。”

　　男爵夫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奥尔顿小姐在为珍妮小姐出气。

　　提利港没有公爵这种等级的大贵族，伯爵就是这里最显赫的贵族了。而多纳雷亚家因为遗产继承法的修改，失踪的女伯爵的女儿薇奈无法继承伯爵之位，在提利港的地位和各种产业都蒸蒸日上的奥尔顿家早已没法比较了。

　　奥尔顿小姐不给她发邀请函，就等于在社交圈孤立了她。那这样的话……薇奈小姐挑选结婚对象的质量怕是又要下降一个档次。

　　男爵夫人这么想着，已经打定好主意远离这位小姐了。

　　不能说趋炎附势，毕竟自己家里还有三个女儿，得罪奥尔顿小姐就等于得罪整个提利港贵族社交圈。

　　梅莎姨妈观察着男爵夫人的表情，满意地咽下一口茶。

　　昨天薇奈又无视她的禁足命令离开庄园，一点也不把她放在眼里。想起自己连夜带女儿去找医生消肿，梅莎姨妈想想都窝火。

　　“这孩子昨天下午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放下茶杯，叹气道：“一个晚上都没回来，怪叫人担心的。”

　　“一个晚上？城里的公馆被凯恩斯公爵包下了……她才十六岁，能去哪？”男爵夫人惊讶，“她有别的好友吗？”

　　“没有，这孩子向来冷漠孤僻。”梅莎道。

　　于是，男爵夫人在心里默默给薇奈·多纳雷亚又贴上了“私生活混乱”的标签。

　　梅莎无比悲伤道：“我最爱的姐姐她——”

　　“您喊我妈妈干嘛？”少女冷漠的声音骤然响起。

　　梅莎姨妈吓了一大跳，她一转头，果不其然看到薇奈正施施然站在客厅正门口盯着她。

　　她好歹养了她六年，就算关系再不亲密也知道母亲是薇奈最不可触及的话题，此刻只感到格外心虚。

　　“——我是说，姐姐她年轻时在提利港追求者特别多。”梅莎姨妈僵硬地笑着。

　　她倒是不怕薇奈，但男爵夫人在这，她怕薇奈脾气上来又干出点什么事。

　　男爵夫人同样僵着一张脸。毕竟她刚才一直在和梅莎私下议论薇奈。

　　听她这么说，薇奈勾起嘴角冲她们笑了笑，就大步走向自己的二楼房间。

　　男爵夫人望着少女的背影，由衷道：“虽然听说薇奈小姐性格很差，但是没想到她和传言中一样漂亮。”甚至本人看上去比描述得更美。

　　“她也只有这个为数不多的优点了。”关于这一点，就连梅莎姨妈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承认。

　　薇奈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那两个女人的话上面，她现在没空管这么多。

　　她大步走上二楼，喊来安娜为她收拾准备衣装。

　　“您要去哪？”女仆一边为她盘头发一边好奇道。

　　“提比丝宫的舞会。”薇奈坐在化妆台前，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安娜大吃一惊，“您收到邀请函了？我刚才去开门的时候，奥尔顿家的佣人只给珍妮小姐发了一张。”

　　“这有什么奇怪的？她和奥尔顿伯爵只差向外公布然后订婚了吧。”薇奈道。

　　安娜：“可是，我听珍妮小姐手下的女仆说，全城贵族几乎都收到邀请函了……”

　　薇奈皱眉：“你是说，邀请函几乎全城贵族人手一张，但是没发给我？”

　　安娜凑到她耳边：“听说奥尔顿小姐对您有点意见。”

　　薇奈回想起昨天和珍妮喝茶的女孩，点点头：“我知道了。”

　　安娜替她梳好头后，想叫几个女仆来替薇奈换衣服。

　　薇奈摇头，“不用了，我不想穿带裙撑的衣服，太不方便了。把我年初做的那件红色舞裙拿过来。”

　　“好的，薇奈小姐。”

　　*

　　当太阳逐渐开始西沉，薇奈终于收拾完了一整套行头。

　　红色舞裙完美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漆黑的长发盘起，只在脸颊两侧留下一小绺卷发，露出少女白皙修长的脖颈。而镜子中化完妆的少女比起平时更是多了一份美艳夺目，让人只要看到她就忍不住把目光紧紧地黏在她身上舍不得移开。

　　诺亚忍不住感叹：“签收人，你太美了！这样应该就收拾完了吧？”m.bïmïġë.nët

　　“不，还差一点。”薇奈轻声道。

　　说着，她的身体前倾，向镜子中的自己靠近，伸出手，拂过镜中少女的面颊。

　　原罪权能——爱欲。

　　今晚的舞会，没有人会拒绝她的邀请。

　　哪怕是神明。

　　“薇奈小姐——外面有自称来自凯恩斯公爵的公馆仆人来找您，是来送面具的，”安娜捧着面具快步走进来，当她看到施加爱欲权能状态的薇奈时，整个人都怔怔地像被钉子钉住一样站在那里。

　　薇奈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招本来是用来对付迦尔诺的，毕竟他是至高神，长得又是祸害级别，估计天天看自己都有抵抗力了。

　　爱欲的原罪，是与光明神七美德权能同等级的力量。这种力量赋予的魅力值加成，直接把她的颜值抬到远远高于人类想象的程度。

　　与立于高空的无上神明不同，魔女在传说中本就是魅惑人心的存在，哪怕只有30%爱欲权能力量，也足以蛊惑众生。

　　如果是100%的爱欲权能，那么薇奈想要刷“公正”的好感值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毕竟他只是七分之二的光明神。

　　她走到安娜身前，将面具戴在脸上。

　　容貌被遮掩一半后，整个人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有着那么强烈的魅惑了。就算这样，她还是无时无刻地散发着诱惑力。

　　没办法，这就是爱欲的权能。

　　安娜回过神，刚想开口——

　　“啊——！”一声尖叫划破静谧的空气。

　　薇奈一愣，是珍妮的声音。她大步走到楼梯口，就看见珍妮颤抖着指向站在大门口的公馆仆人。

　　“他、他的脸……你们都看不见吗？”她惊恐道。

　　旁边的女仆们看到她这样，再看看公馆仆人，纷纷摇头。

　　“您没事吧？这位先生是来给薇奈小姐送东西的，他有什么不对吗？”珍妮的贴身女仆连忙道。

　　“他没有脸啊！”珍妮被吓哭了。她刚化好的妆又花了。

　　公馆仆人还是那么木愣愣地站在那里。女仆们没被他吓到，倒是被珍妮的反应吓到了。

　　薇奈站在楼梯转角，向他摇摇头。仆人恭敬地向她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珍妮能看到公馆仆人？

　　薇奈若有所思。

　　仆人虽然离开了，可珍妮还惊魂未定。只有她看见仆人的真实样貌，别人都很正常，这让她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今天太过激动，精神出了点问题。

　　她的妆花了必须要重化，于是只好转过身——

　　“薇奈？”她呆呆地仰头望着站在楼梯转角的黑发少女。

　　薇奈挑眉。

　　“你为什么会打扮成这样？”珍妮质问道，“你没有邀请函吧？”

　　明明早上奥尔顿小姐告诉她不会邀请薇奈……

　　“我和别人一起去。”薇奈勾了勾唇角。

　　珍妮冷笑一声，“谁有这么大面子，参加伯爵的舞会还能带没有邀请函的客人？”

　　薇奈耸耸肩，“你猜啊。”

　　珍妮愣住，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她难以置信道：“难道你真的和那位……”

　　薇奈笑了笑，径直穿过她身侧走向门外：“太阳已经要下山了，你要是再不快点……让奥尔顿伯爵不高兴可就不好了吧？你是不是还得和他跳开场舞？”

　　珍妮猛地反应过来，连忙带着女仆急匆匆地走回房间重新化妆。

　　因为珍妮的意外，薇奈不得不等她一会。

　　由于昨天下雨，家里其中一辆马车在仆人驾驶时不慎滑入泥坑弄坏了车辙。现在家里就这一辆高级马车，她想自己先走，梅莎姨妈也不可能同意。

　　终于，在夜幕即将升起之前，多纳雷亚家的马车缓缓驶向南郊的提比丝宫。

　　马车里，薇奈和珍妮相对而坐，她能感觉到珍妮反复在她身上扫过的针刺般的眼神。

　　“你的男伴是凯恩斯公爵？”她直接问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薇奈反问道。

　　珍妮冷笑道：“看在你是我表姐的份上，我提醒你。这种大人物身边的女人通常数都数不完，他只是现在对你感兴趣而已。过不了多久，你可能就会被抛弃。”

　　“不劳你费心。”薇奈打着哈欠道。

　　珍妮呼吸一窒，愤愤地扭头。

　　马车慢慢地驶向一个巨大的湖泊。

　　提比丝宫作为上一个王国留下的宫殿，自然不是建在什么荒郊野地，而是建在著名的克尔戈湖中央的巨大湖心岛上。岸边与这座岛上呈八字形架了两座宽阔的桥梁。从马车的玻璃窗往外，能清楚地看见在夜幕中灯火通明闪耀着的宫殿。

　　月白色的砖石因为笼罩着的灯火，在夜色下灼灼发光，美得惊人。

　　看来提比丝宫被称为“月下的珍珠”，就是因为这番原因吧。

　　薇奈看出了神。

　　此刻一座桥上挤满了正在排队的马车，另一座桥上空旷无物。

　　托珍妮的福，当带有多纳雷亚家家徽的马车出现时，站在岸边来自奥尔顿家的仆人直接示意他们走那座空旷的桥。

　　马车行驶到桥的尽头时，珍妮和薇奈纷纷下了马车。

　　“珍妮小姐，您请进。”仆人朝她鞠了一躬。

　　珍妮轻哼一声，瞥了薇奈一眼，提着大裙摆慢慢走进去。

　　仆人再度看向薇奈：“这位小姐，您是？”

　　薇奈轻轻一笑：“凯恩斯公爵的女伴。”

　　仆人闻言连忙朝她再次鞠了一躬。

　　“您请进。”他说。

　　薇奈本来还担心迦尔诺忘了这码事，看来神明大人这次说话还是算数的。

　　她笑吟吟地走了进去。

　　薇奈顺着仆人的指引来到舞会大厅，她看见了一些进来的人们。

　　但在这些人里，她并没有发现疑似迦尔诺的痕迹。

　　于是她只好找了个相对隐蔽的角落等待着。

　　奇怪的是，直到大厅人满，舞会即将正式开始，她也没看到可疑的人物。

　　“……在此，奥尔顿家很荣幸能在今晚与诸位相聚在提比丝宫……让我们共同享受这个美妙的夜晚！接下来，我会和我的舞伴珍妮小姐开启第一支舞！”

　　随着奥尔顿伯爵的致辞结束，舞会正式宣告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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