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二人还很有些渊源,大长公主的夫君原是崔老夫人的堂兄。崔老夫人娘家是世族大家琅琊王氏,在闺阁时,与大长公主在王家算是无话不说的姑嫂。奈何造化弄人,堂兄英年早逝,崔老夫人也远嫁清河,是以,二人也多年未见,索性这并不妨碍二人曾经的感情。
下面坐的是崔老夫人的孙女崔雪薇和崔雪素,二人一个端庄娴雅,一个憨厚可爱,几句话将两位老太太逗得哈哈大笑。
“还是孙女好,贴心,知冷知热。”大长公主看着两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满脸艳羡。
“老身还羡慕公主呢?谁人不知道晋王世子的美名,为人谦和有礼,谪仙一样的人物。”崔老夫人也曾见过顾承舟,夸赞的话都不用思索张口就来。
“哈哈哈哈。”谁家孙子被夸做祖母的能不开心呢,只是长大公主心疼道:“哪哪都好,只是身体总不大好,连带着姻缘也被耽搁。”
崔老夫人刚想宽慰,只听大长公主又道:“说起来雪薇也曾见过承舟,我这孙儿可真像你祖母说的那样好。”
下面端坐的崔雪薇瞬间红了脸,小女儿的羞涩一闪而过,毕竟是崔氏嫡女,从小的教养并不允许她在这样重要的场合失态。是以,羞涩仅仅只是一瞬间,快的让人以为看错了。
大长公主每隔几年会到王家祭奠亡夫,也曾带着顾承舟前往王家,因缘际会下,崔雪薇和顾承舟确实有过几次短暂的相遇。
崔雪薇起身朝大长公主行了一礼,落落大方,道:“回大长公主的话,世子殿下的才情人品相貌自然都是一等一的好,咱们全大周的人都知道。不过雪薇见到世子殿下时年龄尚幼,只约莫记得一件事。”
“噢,说来听听。”大长公主来了兴致。
“那一年大雪纷纷,雪薇和世子殿下以及一众兄弟姐妹在外玩耍,恰巧看到门房在驱赶一个乞丐。世子殿下上前呵斥门房。雪薇本以为世子殿下会拿银子了事,没想到他却问对方是否愿意投身军营。后来我问世子殿下这是为何,他只回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世子殿下这句话也让雪薇受益颇多。”
“还有这种事情,不过倒也是那孩子的脾性。”大长公主道。
和大长公主一起在上位端坐的崔老夫人警示的看了一眼崔雪薇,大长公主举办宴会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给世子殿下选妃,这个当口崔雪薇的表现太心急了。于公于私,崔老夫人并不想自己的孙女嫁给晋王世子。崔家百年世家不需要晋王的力量来为自己添砖加瓦,反而要避开方能长盛不衰。再者,她也是真心疼爱这个孙女,嫁给晋王世子这样的人物,注定不会太平。
崔雪薇等不了了,她太想能得到大长公主的认可,这样承舟哥哥是否会接受自己呢。崔雪薇忽略祖母的告诫,道:“也正是这件事情,雪薇觉得世子殿下才是真正的有格局有大智慧心怀苍生的人。”
“承舟哥哥自然有格局有大智慧心怀苍生,难为崔小姐还能记得那么久远的小事。”只听一声高昂的女声传来,德喜公主在众人簇拥下进入花厅。她高傲的看了眼崔雪薇,旋即在大长公主脚边跪下,还没说话已经扑到大长公主怀中,道:“皇姑祖,德喜想死你了。”
“你这小皮猴,没个正形,还不见过崔老夫人。”大长公主满脸慈爱,轻轻抚了抚德喜的眉眼,也就是这双眉眼像极了自己已经逝去的女儿。
“见过崔老夫人。”德喜起身行礼,崔老夫人和崔雪薇崔雪素也赶忙起身见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一直在大长公主身边侍候的冯嬷嬷俯身道:“大长公主,宴会要开始了。”
贵人们在一种嬷嬷丫鬟仆从的簇拥下起身朝正厅行去。
大厅内所有人都在等待大长公主的到来,只听报门的太监高喊一声:“长平大长公主到。”众人纷纷行礼。
也许是皇家的威仪向来如此,也许是大长公主并不耐烦抛头露面,众人只能隔着珠帘瞻仰大长公主的仪容。
“今日本宫邀请大家前来参加赏花宴,想和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不必拘礼。”大长公主隔着珠帘对众人道。
众人齐齐答:“是。”
很快在冯嬷嬷的指示下,大厅内很快热闹起来,贵女们开始登台献艺。或作诗一首显示才情,或跳舞彰显才艺,或抚琴一曲表达心境,总之大家都铆足了劲,势必要将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大长公主,也让与花厅一湖之隔的凉亭里的人看到。
赏花宴安排的确实巧妙,大长公主不单单邀请了女眷,还有金陵适龄的士族男子们。仅仅一湖之隔,凉亭里的男子既能看到花厅里的盛况,也不至于太过唐突。
换句话来说,即便得不到世子殿下和大长公主的青眼,能入得了其他贵族公子的眼也不亏。
春日里的赏花宴真真是赏花宴,花美人娇。
此情此景,阿渝不禁感叹,这不妥妥的非诚勿扰吗?
阿渝的心丢在了上元灯会那晚,对这场相亲宴没有丝毫兴趣。看着一众女子拼命在上位者面前展示自己,来为自己谋一个好前程,阿渝感到悲哀,为所有女子的大好时光只能被困在后宅感到悲哀。
阿渝索性悄悄离开花厅,独自一人来到后山的凉亭上。这里视野极好,将整个府邸尽收眼底,周围高大的树木又很好掩藏凉亭的位置。
夹杂着花香的微风,温暖又不燥热的阳光,让阿渝一下子放松下来,倚着栏杆吃着瓜果,好不自在。
“裴姑娘,上次秋狩一别,好久不见,你可一切都好?”说话的人一身的书卷气,虽然他极力克制自己说话时的语气,但是眼神中的情感却无法掩藏。
“段大人,我很好。”女子正是秋狩上阿渝曾经见过的裴墨英,不亏是将军府出来的姑娘,一身的英气。
“段大人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告辞。”裴墨英见对方只呆呆的看着自己也不做声,便要离开。毣洣阁
“我,我,我,有事。”段大人急的额角竟然渗出豆大的汗水:“裴姑娘也来参加今日的赏花宴吗?也是为了晋王世子吗?”
裴墨英英挺的眉毛皱起,粉面含怒,道:“晋王世子纵然是山间月幕上星,与我又有何关系?”
说罢,又觉得哪里不对,好像是在跟对方解释自己并不中意晋王世子,怒气更胜道:“这与段大人有何关系?”
美人一发怒,段大人更加慌张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我。”
裴墨英的双眼闪过一丝失落,旋即转身就要走。身后的段大人这下更急了,上前拉住裴墨英的衣袖道:“阿英,都是我的错,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裴墨英立在那里,竟也没有抽走被拽着的衣袖,道:“你只是什么?”
段大人深呼一口气,道:“我只是听说你要来赏花宴便气昏了头,深怕你入了大长公主的眼,毕竟你这么好。”
裴墨英仍旧不回头,道:“我入不入大长公主的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我...”裴墨英也不催促,只静静等着,好半响,后面的男声才再次想起:“我喜欢裴姑娘已久,又恐姑娘将门显贵看不上我一介书生。”
“你是这么看我的?我岂是那种只看门庭的女子?”裴墨英抽离衣袖,快步离开。
段大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嘴中不停的重复着裴墨英说的话,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又有点不确信:“阿英的意思是她不介意我的出生,也不嫌弃我不会武功,她是不是心里也有我?”
阿渝吐出口中的樱桃核,喃喃道:“还真是个呆子。”复有感叹:果然是到了春天。尔后不禁暗自得意:哼,顾承舟这厮,也不是人人都喜欢,裴姑娘就不眼瞎。
“辛娘,可真是想死我了。”一声轻佻急促的男声响起。
“李郎,奴家也好想你。”柔媚的女声,三分哀怨,七分狐媚。
这二人话倒不多,只说了两句,李郎便一把抱住辛娘,辛娘顺势窝在李郎怀中,二人郎情妾意,很快就痴缠在一起,丝毫不避讳周围的花花草草,以及高处凉亭里的阿渝。
阿渝玩心四起,有心想给这对野鸳鸯一点教训,张嘴向二人方向吐出樱桃核。
“啊。”李郎惊呼一声,摸着自己的屁股道:“谁,是谁打老子。”
辛娘吓得花容失色,忙整理好衣服道:“李郎,没人呀,你别吓我,要是让人看到,我只有上吊一条路了。”
“怕什么,有我在呢。”李郎口中虽然这样说,手上已经开始整理衣服,道:“今日就这样,以后的机会多的是,你先走。”
李郎在辛娘走后,又在四处观望一会,什么也没发现,方才离开。
豪门贵族的生活真丰富,这事情要真是被发现,李郎也只是多添一笔风流韵事,家里再多一房妾室,而对女子却是灭顶之灾。只为了须臾之乐至女子的名声和性命于不顾,阿渝只恨刚才下手轻了。
阿渝拿起石桌上的香梨,张嘴就是一口。
“世子殿下。”只听一道姣怯的女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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