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是怀王寄来的,而另一封,是江氏的丫鬟冬梅寄来的。
祁灏看到信时还颇有几分意外。
他离家到现在已三月有余,江氏从未主动写过书信给他,仅有一封,也是在除夕让冬梅写好寄来的,多是些问候的话,瞧着很是生分。
大多数时候,都是祁灏主动写信回去的。
有时候,冬梅会按照江氏的心意回上两句,可更多时候,他寄过去的信就如石沉大海一般没了声音。
没声音,也代表着她没事。
祁灏心里虽有些不舒服,却也安稳了不少。
可现在冬梅却主动寄过来了书信。
祁灏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两下,隐隐有一股不安感涌上心头。
他把怀王寄来的书信放在一旁,缓缓拆开了冬梅寄来的书信。
信上只写了一句话——
“二爷什么时候回来?”
旁的便什么也没有了。
祁灏握着信封的手指不由的一缩。
冬梅虽然识字,文化素养却不高,遣词造句什么的,大都是江氏口述,冬梅代笔的。
所以祁灏一眼就看了出来,这信完全是由冬梅一人写的。
祁灏的指尖微微颤动起来,忙将冬梅的信放到一旁,转头去拆怀王寄过来的书信。
怀王书信的内容与以前没什么分别,问的大都是战场上的事,只不过在信的末尾交待了一句,江氏早产了,现如今母子平安,要他安心呆在前线应付战事。
祁灏凝视着冬梅潦草的字迹。
当真是母子平安么?
*
半个月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怀王府嫡长孙满月宴事。
祁泓后宫妃嫔无一人有身孕,怀王府却接二连三的有喜事,祁泓心里着实郁闷的很。
可郁闷归郁闷,迫于怀王的压力,他还得做些面子功夫,才不至于丢了份。
祁泓不但给嫡长孙赐了名,还特地在满月宴当天中午举行了宫宴,邀怀王参加,一道去的还有祁湛与祁江,怀王府里只留了女眷操办晚上满月宴的事。
祁湛不在府里用膳,刘嬷嬷便让阿庆煲了碗鱼汤送过来,给楚妧解解馋。
这鱼汤是楚妧半个月前就想吃的,可她知道祁湛不喜欢鱼腥味儿,就没让阿庆去做,只是随口与刘嬷嬷提了几句,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这事儿,却没料到刘嬷嬷一直惦念着。
楚妧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鱼汤,心里虽然有几分感动,可那鼻子却不知为何,一闻这味儿就犯恶心,半个月前心心念念的鱼汤,到了如今竟一点儿胃口也没了。
也不知是不是被祁湛传染了。
刘嬷嬷看楚妧半天也没动筷,忙问道:“可是这鱼汤做的不合世子妃胃口?要不老奴让阿庆重做一碗来?”
“不是鱼汤的问题……”
楚妧怕辜负了刘嬷嬷的心意,嘴上也不好解释太多。她忽然想起前些日子与祁沄闲聊时,祁沄也说想吃鱼汤,又见时间尚早,便微笑道:“就是一个人用膳有些乏闷,这么多鱼汤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不如将这些小菜和鱼汤一道带到二妹那去,与二妹同用午膳好了。”
刘嬷嬷道了声“是”,便让阿庆重新将鱼汤放回砂锅里,温的有些烫了才放回食盒中,与那些装好的小菜一同交到了夏云手中。
楚妧带着夏云出了院门,一路上见到了不少搬运东西的小厮,楚妧瞧着面生,转头看着夏云问道:“这些都是新雇进府的下人?”
“也不全是雇进府里的,大都是孙管家照钱夫人的吩咐,找来给小少爷的满月宴帮忙的。”
说着,夏云还小声埋怨了一句:“除了我们临华院,别的院里的下人都调去了不少,府里这几天都是乌烟瘴气的,上次还瞧见几个迷路的,一直在二小姐院门口转悠呢。”
楚妧笑了笑,道:“可是让傅翌赶走的那几个?”
夏云点头道:“坏了规矩还不忘讨要工钱呢,真希望这满月宴快点儿过去,让府里清静清静。”
“也就是今天了,明个儿便好了。”
两人一言一语的交谈着,很快便到了祁沄的住处。
祁沄院里果然没几个下人,楚妧站在屋外敲了敲门,听里面半天没有声音,便带着夏云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桌上摆放着几道热气腾腾的饭菜,像是刚端来不久似的,全都没有动过。
人去哪了呢?
楚妧正疑惑着,便见祁沄的丫鬟从屋外进来了,楚妧忙问道:“二姑娘去哪了?”
丫鬟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声吓了一跳,见是楚妧,忙低头行礼道:“二姑娘刚刚被钱夫人叫走了,说是有什么要紧事。”
要紧的连饭都顾不上吃么?
楚妧微微皱眉,问道:“二姑娘走了多久了?”
丫鬟不假思索的答道:“走了一刻钟都不到呢,可要奴婢帮世子妃把午膳热一下,世子妃边吃边等?”
楚妧估摸着祁沄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便让夏云将食盒放下,对丫鬟道:“不用了,我回自己院里用就好,二姑娘回来若是还没用膳,将这鱼汤小火温了便可。”
丫鬟问:“这午膳都留给二姑娘了,那世子妃怎么办?”
楚妧本就没什么胃口,如今这一桌丰盛的午膳在她眼里还远不如两个橘子有诱惑力。毣洣阁
她道:“我院里还剩了些,不打紧的。”
说完,她便摆了摆手,示意夏云和她一起回去了。
两人出了院门,刚上了回廊,还没走几段路,便见一位粗布麻衫的小厮正拖着一个半人高的木箱往这边走。
回廊不过一丈宽,如今又被这木箱挡去了大半,倒让楚妧没处可走了。
夏云本就不喜欢这些外雇的小厮,当即便挡在楚妧身前,对着那小厮道:“主子来了你也不知道避让的么?还把这木箱在长廊上拖着走?若是刮坏了廊柱上的漆,你有几个脑袋赔得起?”
寻常小厮听见这话早就唯唯诺诺的让来了,可这小厮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埋着头将木箱往楚妧这里拖,眼看那木箱都要触到楚妧衣角了,夏云也有些急了,连忙张开手臂将楚妧护在身后,对着那小厮呵斥道:“你是聋子不成?!世子……”
夏云还未将“妃”字说出口,那小厮就忽然回过了头来,寒气森森的目光配着那深凹的眼窝瞧得夏云一愣,还未反应过来,额头上便重重挨了一记,一点儿声响也没出,直直倒在了地上。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夏云还未完全倒下,小厮那双粗壮有力的手就向楚妧伸了过来,夹着一方手帕牢牢捂在楚妧的口鼻上。
楚妧眼前一黑,顿时便失了力气,什么也不知道了。
*
祁沄用手揉着肚子,慢吞吞的从茅房里走了出来。
丫鬟绣春忙扶了她一把,纤细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道:“二姑娘可去了太久了,夫人都该等急了。”
祁沄语声虚弱道:“我也想快些,可我这肚子……哎!早知昨晚就不该贪嘴。”
绣春见她真的十分难受,心里也不免担心起来,道:“要不二姑娘先回房里去,让人备些止泻的汤药喝了,奴婢自己去夫人那瞧瞧。”
祁沄本想着再坚持一下的,可没走两步路,肚子又咕噜噜叫了起来,她忙摆手道:“去不成了,去不成了,就按你说的做吧。”
绣春应了一声,手却迟迟没有松开,像是怕一松手,祁沄就会摔倒似的。
她道:“奴婢还是先送二姑娘回房里吧。”
祁沄道:“又没多少路,我自己走的回去,你还是先去娘那吧。”
绣春不放心的看了祁沄一眼,见祁沄神色坚持,这才放了手,小跑着往钱氏院子的方向走。
路过回廊时,她看见一位面生的小厮正拖着一个大木箱在回廊上走,她想着是这些天孙管家雇过来的下人,便也没管太多,只是交待了一句:“这种东西还是走大道上运吧,可别碰坏了廊柱上的漆。”
小厮低低的应了一声,忙点头哈腰道:“奴才这就把木箱拖走。”
那声音沙哑而僵硬,就连口音听起来也十分奇怪,像是刻意压着嗓子说话似的。
绣春有些奇怪的看了那小厮一眼,可那小厮一直低着头,瞧不真切,绣春心里又想着祁沄的事,便也没再多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加快脚步往南边去了。
绣春赶到的时候,钱氏恰好在用午膳,见绣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还颇有些奇怪,皱眉问道:“什么事儿这么慌慌张张的?”
绣春一愣,问道:“不是夫人刚刚派人来说有急事,叫二小姐赶紧过来一趟的么?”
钱氏也愣了愣,拿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中,眉毛又深了几分。
“我自己都忙的才顾上吃饭,又哪有功夫派人叫她过来。”
绣春讶然:“夫人没派人过去?!”
钱氏冷哼一声,道:“当然,难道我我还会骗你不成?!”
绣春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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