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得头疼得厉害,浑身酸软得没有一丁点儿力气。
“瞳儿,你终于醒了!”彼时正坐在床边做针线活的梁惠姚高兴得差点要跳起来。
“这是……”秋曦瞳喃喃道,她眨了好几下眼睛后才重新聚焦,能看见眼前的景物了。
梁惠姚正穿着宝蓝色的外裳,坐在面前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脸。
“你回宫之后啊,昏迷了整整五天五夜呢,可把大家都急坏了。”梁惠姚伸出手指在秋曦瞳眼前晃了晃。
秋曦瞳转了转眼珠子,看到那熟悉的帘头,熟悉的流苏,才发觉原来自己正躺在自己宫里的床上。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全身却一点都使不上力。
梁惠姚见状忙上前扶了她坐好,再将她的枕头立起来放在腰后,好让她靠得舒服一些。
原本收在枕头下面的匕首这时候就露了出来。
秋曦瞳怔怔地看着那把匕首,想起那些血液喷洒在自己脸上和身上的感觉。
捅进皮肉的触感是如此的真实,那匕首的寒光让她这会儿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像这都是昨天才刚发生的事情一样。
梁惠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奇道:“瞳儿,你怎会有把匕首在这里?”
在她印象里秋曦瞳一直是一个弱不禁风的闺房女子,怎么会在这寝房里有把武器?
秋曦瞳愣怔了好一会儿,整理了一下那日的记忆碎片,这才断断续续地说了一番那天发生的事情,期间梁惠姚还给她斟了好几杯水。
在得到秋曦瞳的允许后,梁惠姚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把匕首,啧啧称奇道:“这定是经过百遍锤炼的宝刀!二皇子殿下宠妹狂魔的名声果然不假,居然连这都舍得给你。”
她出自武将世家,武器在家也见过不少。
然而这样锤炼了上百次的宝刀,并不多见,要做出一把,起码得消耗师傅好几年的时间,所谓百炼成钢就是这么个道理。
秋曦瞳在梁惠姚羡慕的目光下接过那柄匕首,细细看了看。
在那天经过她这么粗暴的几轮刺杀后,这刀刃竟然一点痕迹也没有,跟崭新的一样。
其实现在想来,那天她连续刺杀几人时,也是一点阻力也没有,只需稍稍用力,匕首便刺进了王二秃子和李四的背心。
若是这刀子不够锋利,自己指不定没法这么快便解围呢。
而后,梁惠姚又去桌上给她倒了杯水。
秋曦瞳就着梁惠姚的手喝下了大半杯,那喉咙里微凉的感觉让她稍微恢复了点知觉。
“姚姐姐……”秋曦瞳看着梁惠姚,轻声唤道。
梁惠姚恳切地看着她,握着她的手道:“还好瞳儿妹妹你没事,这几天可担心死我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那天我跟方大少爷护送太子回东宫,怎料你跟二皇子殿下竟然不知所踪!当时我们便急坏了,请示了皇上后便带了禁军封锁城门全城搜索,还好你们都没什么大碍。”
“哎……?”秋曦瞳听到“没什么大碍”几个字,抬起了头。
“二哥他……”
梁惠姚安慰地笑了笑,“二皇子殿下没事,就是失血过多,好在方大少爷来得及时,太医说要是再晚一点,那就真是无力回天了。”
听到秋遇安没事,秋曦瞳的心这才真正是放下了。
还好还好,只要他没事就好了。
“其他人呢?后来怎么样了?”秋曦瞳问道,她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干得厉害,梁惠姚见状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这回清剿了一大帮前朝余孽,还杀了前朝最后的那个所谓的太子。”梁惠姚撇撇嘴道,“就是那个太子自己聚了一帮乌合之众,想要颠覆现在咱们的秋氏王朝,原本是想等到晚上皇上出来的时候再动手的,结果有个人看到象征着太子身份的玉佩掉了出来,一个没忍住,所以提早暴露了实力。”
是了,庙会晚上都是有佛像出动的桥段的,皇上亲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太祖皇帝建朝时间不长,想多亲近民间收拢民心,是以几乎每年都会找个机会去民间转一转。
梁惠姚继续道:“方大少爷自责得很,还背上了荆条去东宫负荆请罪呢,说是自己不小心撞掉了太子殿下的玉佩,这才惹来这样的祸事。太子殿下只道无事,圣上没事才是最重要的,还好好地安抚了方府呢。也是后来呀,他杀敌很是勇猛,还帮我挡了好几个刺客,这些太子殿下都是看在眼里的,想来他那个时候就是在弥补自己的不小心了。说起来,那一手剑舞得真是好,如果我爹爹能看道,那肯定都会拍手叫好呢。”
秋曦瞳点点头道:“太子哥哥没事那就好。”
梁惠姚又问道:“瞳儿,你还有没有哪里受了伤?我看你额头有点肿,方大少爷还送了上好的金疮药和玉肌膏来,保证不会留下疤痕,内服的药他说不敢胡乱送给你,这外伤的药倒是不打紧,他也给我送了一些,他竟然还记得我的手臂受了伤,也多亏了这药,这皮外伤好得还真比平时快不少。”
说着,她毫不避讳地拉起秋曦瞳的袖子,又扯扯秋曦瞳的领子,想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伤口。
秋曦瞳哭笑不得地道:“我没受伤啦,就是那天是真的累坏了,在发病的关头又如强弩之末般撑了太久,一时恢复不过来罢了,倒是你的手,真的没事了吗?”
梁惠姚挽起袖子,给她看了看手臂,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了。
随后她道:“放心吧,等完全好了后再涂点玉肌膏便一丝疤痕也不会留下了,别的伤就再也没有了,只是我最喜欢的珠花掉了颗珠子再戴不了了,可来气了。”
秋曦瞳笑道:“一颗珠花罢了,梁国公还能少得了你的?再不然你去我妆奁里看看,有好的尽管拿去别客气。”
梁惠姚轻轻推了她一下,“我不就这么一说嘛,你这么认真干什么。”
秋曦瞳也不再继续,只问道:“说起来方大少爷送的药够吗?不如你把他送我的也拿去吧,我没受伤,放在这里也是暴殄天物,省的白白浪费了好药了。”
梁惠姚摇摇头拒绝道:“那倒不必了,他可是说了,没了尽管去找他要,我可不会跟他客气,好东西么,谁又会嫌多了。”
秋曦瞳听着,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后,她又咳了起来,梁惠姚又忙不迭地起身给她去倒水。
她就着梁惠姚的手喝了一大口水后,眼珠子转了转,突然促狭地笑了起来道:“姚姐姐,你今天怎么老是提到方大少爷,莫非……”
她故意不把话说完,却见梁惠姚的耳朵果然红了。
“好啊,你竟然一醒来就来笑话我,看我怎么收拾你。”梁惠姚说着,作势去挠秋曦瞳的腰侧。
秋曦瞳“咯咯”笑着,要躲开她的手。
“行了,不闹你了,我去跟皇后娘娘禀报一声你醒了,好让伍院判来给你把把脉。”二人玩闹了一会儿后,梁惠姚站了起来。
然而她的脸还是很红,显得她的眼睛比平时更亮。
秋曦瞳自己虽然没什么感情经历,但言情电视剧和小说也看了不少,知道梁惠姚这是被说中心事不好意思了,便也不再说什么,点了点头由着她去了。
在回府的路上,梁惠姚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宁,连从宫里回家的路都觉得缩短了不少,以致于她下了马车进了梁国公府的大门脸上还烧得厉害。
梁家的长子与次子都在镇守北漠边界,府里除了梁国公夫妇俩,就只有梁惠姚和三子梁睿。
当她恍恍惚惚地走过一条条抄手游廊时差点跟梁睿撞了个满怀。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梁睿本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奴才,正要开口训斥,结果定睛一看,居然是梁惠姚,他连忙伸手拽了她一下让她不至于摔倒。
看到自己的三哥,梁惠姚才终于平静了一些,偏过头道:“是三哥啊,对不住,我在想事情,没看路。”
梁睿盯着梁惠姚脸上可疑的一抹红晕,问道:“你不是去宫里守着昏迷的三公主了吗?怎么今儿个这么早就回来了?可是三公主醒了?”
梁惠姚胡乱地点了点头,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就要往后院走。
然而她的手腕却被梁睿拉住了,他语气略有些严厉地道:“你去完宫里能是这幅模样吗?说实话,你到底上哪里去了?”
论武,梁惠姚绝对不是她三哥的对手,此时手腕挣脱不开,遂有些急道:“三哥,我真的去宫里看瞳儿了,瞳儿醒来了,我不就回来了?不信,你问问丁香和海桐。”
她的两个丫鬟此时哪敢吱声,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后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的存在感太强。
主子之间的矛盾,他们做下人的可千万不能多嘴。
梁睿扫了她们俩一眼,眼神逐渐冷了下去,“她们是你的丫鬟,可不向着你说话?你说不说实话?不然,我回了母亲把她们俩发卖出府。”
听了这话后,丁香和海桐慌忙跪下,连连磕头道:“三少爷饶命,三少爷饶命啊!”
梁惠姚急忙去拦着她俩,一跺脚道:“三哥!我真的进宫看瞳儿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梁睿的眸子危险地眯起,紧紧地盯着梁惠姚。
梁惠姚偷偷把手背到身后,做了个手势,丁香和海桐赶紧磕了个头退了下去。
“三哥…其实是我跟瞳儿说她昏迷的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事,结果瞳儿问我怎么老提到方大少爷,我…我就……”说着,梁惠姚的脸又红了起来,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站在那。
听到梁惠姚确实进了宫,梁睿这才放下了心。
他就是担心妹妹交了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竟然还学会了对家里撒谎。
还好她是真的进宫了,也没有交什么不正经的朋友。
“方大少爷?方少锋?”梁睿略有些疑惑。
他思索了一阵子,然后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暧昧的笑,随后道:“原来不知不觉妹妹都长这么大了,莫不是动了凡心了?”
“你别胡说!”梁惠姚嗔怒道。
然而口里吐出的声音,竟然比她平时要嗲上不少,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梁睿凑近她,小声暗示道:“父亲和母亲都在大厅里呢。”
“我知道了。”梁惠姚咕哝了一句后,便迈着小碎步朝大厅里走去。
梁睿在她后面不远处不紧不慢地跟着,脸上还挂着准备看好戏的笑。
见到女儿风尘仆仆地走进来,梁夫人奇道:“惠姚,你这是怎么了?头上的钗子都歪了也不知道扶一下。”
梁惠姚则是随手扶正了钗子后,二话不说就“砰”地跪在了地上。
“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梁夫人大为不解地道。
他们府上规矩本就不严,别说是下跪,就连行礼都很少,这下梁惠姚在这跪着,想来是出了什么大事。
梁惠姚心一横,道:“女儿心悦方家大少爷,还请父亲母亲成全。”
说罢,磕了个头,再抬起脸来一脸期待地望着梁国公和梁夫人。
“这……”梁夫人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梁惠姚,再看看梁国公。
她一直以为女儿还小,才十四,没想到竟已情窦初开。
梁国公扫了夫人一眼,沉沉道:“你还小,这事儿容后再议。”
而梁惠姚却不依不饶,坚持道:“女儿也知道许多人家的女孩子十二三岁就会先订亲,等十五六及笄了才嫁的,再说双方长辈相看也需要时间,成亲之前走礼动不动就一年半载的,待女儿十五及笄后再开始走礼等女儿嫁过去至少也十六了。”
本朝并不崇尚早婚,主要是太祖皇帝跟皇后成亲时皇帝已经二十好几而皇后也快十九了,权贵们便纷纷效仿。
女儿十五六才开始相看人家的大有人在,男子弱冠之年后才成亲的也不在少数。
民间穷苦人家倒是正如梁惠姚所言,年幼便订亲,及笄后马上就成亲。
“惠姚,你先起来吧,咱们慢慢说。”看着女儿跪在下面,梁夫人有些不忍。
谁知,梁惠姚的倔脾气一上来,脖子一梗,当即道:“父亲母亲若不成全女儿,女儿宁愿长跪不起。”
“你这是……”梁夫人皱着眉头,缴着帕子,不安地看看梁惠姚,再看看梁国公。
看着梁惠姚一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样子,梁国公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惠姚,你看上哪家公子都可以,我跟你母亲都能腆着脸上门去说亲,凭着我梁国公的门第,我就不信我唯一的女儿会没人要。就算你看上了二皇子殿下,为父拼着这一身的军功不要,也是要去皇上面前求一求这皇子妃的位置的,即使你想去给太子殿下做小,我跟你母亲就算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只要是你的决定,我们也能成全。但是这方家,却是万万不可!”
梁惠姚听着父亲的这一番话,脸上的表情逐渐迷茫了起来。
父亲和母亲竟然都能接受她去给太子做妾室,为什么这方家却是万万不可呢?
“睿儿,别站在门口了,进来吧。”梁国公提起声音道。
话音刚落,梁睿便一边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一边走了进来,原本是想来看梁惠姚的笑话的,谁知却被父亲歹了个正着。
他进来的时候,梁惠姚狠狠瞪了他几眼,他故意板着一张脸,也故意不往她那个方向看。
待梁睿走到一旁的椅子坐定后,梁国公才沉沉地道:“方将军原本是为父的副将,当时中原一片混乱,除了当今圣上的势力,还有好多其他人的主力军,圣上正在逐个清剿,原本形势正大好,北漠却突然横插一脚,妄图趁虚而入将中原的水搅得更浑来为自己牟利,为父便带兵将那些蛮夷驱逐出境,为免北漠继续虎视眈眈,便留守在了那边。”
梁惠姚并不知道原来方将军以前竟是父亲的副将,两家平时从来都不来往,也就是门房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送点份例的礼品罢了,连照面都不打。
听了梁国公的话,她微微张大了嘴,方将军和父亲过去是这样的亲厚的关系么?
“结果那些势力趁机联合起来对付圣上,圣上兵力不足,我便嘱咐了方将军带着半部人马紧急回到中原,让方将军解了圣上的围,又得了圣上青眼,接下来他更是连战连胜,让圣上确立了中原霸主的地位,完全剿灭了前朝和其他势力。”梁国公继续道。
梁惠姚迷惑地道:“可是…既然曾经是副将,为什么不能……”
她一个姑娘家有些不好意思说出“结为儿女亲家”的话,但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
她顿了一下,又嘀咕道:“大嫂娘家可不就是父亲的副将么?”
梁国公摇摇头,道:“从那时候开始方将军便独当一面,再也不是为父的副将了,后来在老许国公去世后,更是被派去西部镇守我们中原跟草原和边界。”
“父亲的意思是自从方将军被封为征夷大将军后,咱们两家的关系就这样淡了?”梁睿这时听出了点名头。
历史上从副将升上主将后对前主将心怀怨怼的也不少,总觉得是主将忌惮自己的才能才处处压制自己,让自己得不到重用。
谁知,梁国公却又摇了摇头道:“方将军不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他这个人虽然十分不可一世,性子狂妄又傲慢无礼,但却特别讲义气,多次救为父于水火之中,他若是有觊觎之心,任由为父死去不是更快?在战场上死去还名正言顺得多。”
梁惠姚和梁睿频频点头,但他们还是不明白,他们两家原本交情甚笃,怎么说淡就淡了呢?
梁国公继续道:“你们大哥二哥如今镇守北漠,方将军长年驻守西边草原,武将自古本就易遭上位者猜忌,正是因为如此,为父才早早田园卸甲,以年纪大了身体不适为由,住在京城,待在圣上眼皮子底下,好让圣上放心。若不是北漠那边实在是走不开,为父定然是要叫你们大哥二哥也早日回京的。若是这样的两家结了亲,圣上会怎么想?朝中大臣会怎么想?我们会不会从西部和北部夹攻中原好谋权篡位?梁方两家都手握重兵,最好的便是不相往来,惠姚,你能明白吗?”
梁惠姚此时才终于明白,梁国公的语重心长是为了整个梁家。
确实,皇上本就对他们两家的兵权虎视眈眈,若是在这个当口定了亲,皇上指不定就会找个借口一并除了方梁两家,那自己岂不是成了整个梁氏一族的罪人?
父亲早早归园田居,每日也就在府上侍弄花草,养鱼逗雀,只是为了保全整个家族。
她怎能为了一己私利而断送父亲这些年的筹谋?
这个后果太过沉重,她承担不起,梁家也承担不起。
“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梁惠姚捏紧了拳头,有点不甘心地问道。
但她的语气轻飘飘的,没什么底气,梁国公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想来是半点机会也无。
“有的,”梁国公道,梁惠姚立即充满希望地抬起头来,而听到父亲接下来的话后却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般,“让你大哥二哥立即离开北漠,交付千人营的兵权,从此在京城做两个闲散的世家子弟。”
梁国公话音刚落,梁惠姚就提高音量道:“那怎么行!千人营是父亲一手创立起来的,这么多年的心血,怎么能…怎么能……”
说着,梁惠姚的眼眶红了,拳头握得更紧了。
如果仅仅为了成全她一个人,梁家就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那她后半生睡都睡不安稳。
千人营是梁国公在家乡加入皇帝的起义兵时招募的,当时皇帝一无所有,梁国公却毅然决然地加入了皇帝的麾下,在家乡召集了千余人马,组成了皇上起义军的第一营,取名千人营。
当然现在千人营早就不止千余人了,但这个名字却一直保留到现在,可以说这支军队是梁国公毕生的心血。
“妹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梁睿忍不住出声道。
他现在也懂了为什么父亲对自己一向不甚严厉,只要不是逛窑子,赌钱这等突破底线的事儿,平时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论是养鸟还是读闲书,就连考秀才落榜一事也不曾苛责于他。
想来是因为上头的大哥二哥已经光芒太甚,要是梁家子弟各个出挑,也会引来皇帝的注意吧,为了避其锋芒,便让自己放任自流。
退一步说,以梁国公的地位,朝中还缺嫉妒的人么,便是没毛病也给人说出一堆毛病来。m.bïmïġë.nët
或许皇帝一开始能为梁国公训斥那些人,但时间一久,谁知道是什么个境况,人啊,总是会觉得弱于自己的人才是没有威胁的。
梁睿说的这个道理梁惠姚也不是不懂,她此刻只怔怔地看着父亲,嘴唇嗫喏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惠姚,谁都可以,方家,不行。”梁国公又重复道。
梁惠姚艰难地点了点头,努力不让眼睛里的泪掉下来。
随后她朝父亲和母亲那边磕了个头后就站起来快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梁夫人起了身追了出来,在出门的一瞬间,她隐约听到梁国公跟梁睿说着:“睿儿,你别怪父亲从不曾好好培养你……”
“惠姚,惠姚!”梁夫人小跑了几步才终于追上了梁惠姚,“娘……”梁惠姚停下来转过身,她到底是忍住了眼泪,只是眼眶发红而已。
梁夫人走上前来,挽着她的手,跟她一同往房间走着,问道:“你告诉母亲,你喜欢方家大少爷什么?什么时候喜欢的?”
梁惠姚仔细想了想,略有些委屈地道:“就是这几天吧,那天在街上,我们一块儿退敌,回来后我就止不住地一直去想他,他送来药的时候,我的内心是窃喜的,为了找个借口跟他有来往,那药我都很舍得用,就是想着早点用完能有理由上他家见上他一面……”
“惠姚,你仔细想想,你是真的喜欢他?想跟他过一辈子?还是只是短时间内的欣赏?”梁夫人听罢,又问道。
“我……”梁惠姚一时竟有些答不上来。
她的心里现在很乱,她突然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对方少锋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她就是会止不住地去想他。
可是,现在冷静下来了,一想到以后几十年都是跟着这个男人过,她竟然有些退缩。
见到女儿这幅模样,梁夫人暗自松了口气,还好女儿陷得没有自己想象中深,劝一劝还来得及。
梁夫人又道:“你愿意为了他生儿育女吗?承受身材走样,再也不负年轻时的娇俏与貌美的后果?人人都知道红颜未老恩先断的道理,但真正到了自己头上,你能想得通吗?还有,当他一房一房通房小妾往家里抬的时候,你能忍得住吗?”
梁惠姚这会儿光是用想的,都觉得气得血气上涌,她不自觉地攥紧了梁夫人的手。
“母亲我自是深爱着你的父亲的,”梁夫人道,“只要他开心,我可以忍受他有宠妾,有通房,你能吗?同时你的父亲也深爱着我,是以不会让后院变得乌七八糟的给我添堵,我们梁府这么多年来只有我跟你父亲两个老主子,你放眼京城看看还有多少人家家像咱们家这样的?惠姚,你刚才说了这么多,可是怎么没听见你说方大少爷对你的情意呢?”
梁惠姚低下了头,她感觉全身都非常的沉重,好像有股气憋在嗓子里不上不下的。
她小声地道:“我不曾问过他…这说白了,都是我一厢情愿。”
梁夫人这回心里是完全放了下来,柔声道:“你连方大少爷的心思都不知道,怎能如此冒失呢?咱们退一步,若是今日你父亲允了,再求到了皇上跟前,皇上赐下了婚,方大少爷不接受也得接受,到时,即使有梁国公府撑着,你在方家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啊。”
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梁惠姚现在静下心来,倒是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自己连方少锋的心意如何都不知道,怎的如此冲动?
看来自己这个毛躁的性格必须得改改,必须牢记凡事三思而后行的道理。
“母亲觉得呀,是你跟他并肩作战时,把那种因为紧张而心跳加速的感觉,误会成了对他的心动,”梁夫人道,“或许你真的是有那么一些喜欢他吧,但肯定没到要与他长相厮守的地步,不信的话,过一个月后我再来问你,看看你是不是还是现在这个想法。”
梁惠姚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母亲说得对极了,自己也就是觉得他杀敌时那样认真和刚毅的面庞特别好看,那一手剑舞得煞是威风罢了。
若是以后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睡觉之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也是他,可能没过多久就会厌烦了吧。
虽说二人也算打小相识,但因着男女大防,两人之间并无过多私交,或许自己根本不了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呢?也许他早就有心上人了也说不定。
“娘,我会好好想想的。”梁惠姚最后叹道。
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像你父亲说的,你的婚事咱们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只要你喜欢,皇子妃的位置也能给你求上一求。只是这方家的事,你可千万要考虑清楚。”
梁惠姚最后点了点头,便进了房躺下了。
她真的需要好好想想自己对方少锋那种悸动,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一种好感和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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