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蝴蝶秘事

　　黑色的蝴蝶？

　　那是什么,图腾吗。

　　贺朝凤探头看了一眼,正见那黑色的凤蝶在那两人左肩胛骨处，栩栩如生，翩然欲飞。

　　李明诚此行来风雪山庄,原本是来处理落象峰的山贼。此地山贼为患，叫官府头痛,若是能将二当家运送回幽州，也算是功劳一件，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只是，等李明诚赶来,山贼已经被王琅杀了，王琅也被人杀了,凶手还逍遥法外。李明诚差点就要白跑一趟。

　　幸好这山庄内发现了数条密道,而密道中挖出来数十付白骨，洁白森然，叫人望之诡异,牵出了落象峰的恶行。这火不烧,这些人骨不知几时才能重见天日。

　　更值得一提的是,这密道中挖出来的人身,竟然与之前幽州失踪案的黑蝴蝶有关。两环相扣,不管是不是巧合，李明诚觉得这事和落象峰这帮山贼脱不开关系。

　　李明诚立即吩咐下去，叫这庄内人暂时不得离开，并下令将这山庄内外的人彻查一番。这才将顾连生与贺朝凤叫了来。

　　此地就镇南镖局与金家两家。镇南镖局,是顾连生作主。至于金家，金元宝现在就是贺朝凤的小跟班，找金元宝先找贺朝凤。这就是两当家主人。

　　黑蝴蝶纹的是很精美，但是贺朝凤很疑惑，贺朝凤看了一眼便道：“这二人面目不清，李大人怎么知道他们就是你要找的失踪的青年？”

　　李明诚道：“这正是我要与二位说的。”

　　李明诚刚要开口，贺朝凤：“你等等。”

　　半个时辰后，山庄里能来的人都被贺朝凤叫了过来。包括柳吟疏和他的仆人，捣药的容泽，消沉的顾淮北，惊魂未定的姜明，正在嗑瓜子的金元宝。

　　哦，还有个一直咳嗽但还活着的老人。全程没有名字，但他命真大！

　　聚起来的众人：“……”

　　一帮人连李明诚在内，默默地看着贺朝凤。

　　贺朝凤解释道：“这样的小秘密，生怕我一个人听了出事，还是大家一起听，受众面积大一点比较安全。”

　　就有一句话叫作，知道的越多凉的越快，贺朝凤不想当那个凉的快的人。

　　李明诚还不够了解贺朝凤，李明诚只是觉得这位紫气东来的贺公子，长得虽然世间少有，但这言行举止好像也世间少有。

　　柳吟疏和贺朝凤是青梅竹马，他自觉替贺朝凤打了个遮掩。柳吟疏轻声对李明诚说：“抱歉，朝凤自小在海外长大，不大识人间烟火。”

　　虽然声音轻但在场耳朵都不聋的众人：“……”

　　也就骗骗不知情的外人吧，这么一阵子接触下来，能活下来留到最后的都知根知底。不识人间烟哄谁啊，这哪是人间烟火，这是炮火啊，简直王炸。

　　一帮人坐在周围，而李明诚站在中间。李明诚莫名成了焦点，被盯得背后生刺，最后咳了一声，硬着头皮汇报工作：“一个月来，失踪的人约有七八个，本官有幸知道其中一个。”

　　那是个货郎，没有娶妻，独自住在幽州春月城郊区，时常去城中送米面。

　　幽州的春风楼，是货郎的大主顾。春风楼的人发现货郎几日不来，有认识他家里的，就去他家找人，结果发现屋里空空如也，覆了灰尘，竟似许久不曾住人。

　　春风楼认识到不对劲，就报了官。

　　夏日炎炎时，那货郎褪下半衣，就能见到肩胛骨处纹着一只黑色的蝴蝶，这只蝴蝶若是出现在风月之人身上没什么稀奇，与一个素日简朴的货郎相配就格外妖异。所以春风楼的人多看了两眼。

　　这事报官后，李明诚上了心。

　　李明诚从案卷中一翻，发现近一段时间，还有几个丢失人口的案子。但凡记录在案的，都是与外界有过交流，这才被人惦记着上报。出于谨慎，李明诚问了几个报案人，隐约得出了这几个人身上似乎也有纹身的结论。

　　贺朝凤：“……”

　　贺朝凤举手：“等一下。”

　　虽然事情听上去很严肃，但是，贺朝凤提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疑问：“就是说你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听他们说过。”

　　换句话说，谁说身上纹了蝴蝶的，就一定是失踪的人。万一失踪的人身上没蝴蝶，只是那一个正好有呢？

　　既然说有，那肯定是有别人见过。可是之前李明诚说了，这些人无亲无眷，独自居住，还穷，是那种即便失踪也不会有人发现的人，谁还会去关心他们身上是不是有纹身。

　　众人纷纷点头。

　　李明诚：“……”

　　好有道理啊！李明诚忽然迟疑起来。

　　顾连生咳了一声，顾连生说：“朝凤所言有些道理。那货郎与春风楼并无联系，如何会去关心一个货郎来不来，李大人可以派人去查个底细，说不定春风楼报信的人已经不见了。”

　　顾连生补充了一句：“贺公子是玉玑门的人，他说的话一般很准。”就算是歪理，一般也很有道理。虽然很玄学，但顾连生已经见识过了。

　　李明诚迟疑道：“本官也将此人名讳记录在案，查过他的身家背景，甚至做过笔录。无一例外都很正常。”

　　这个贺朝凤知道，身为地方官员，李明诚一定也是工作老手。但是他不懂套路啊。贺朝凤想了想，替李明诚免费举了个例子：“你知道什么人最有可能是凶手吗？”

　　一帮人虚心求教。贺朝凤道：“最先报案的人。”

　　有这样一种套路，就是报案的人可能是凶手。还有一种套路，凶手喜欢在人堆中装路人。

　　金元宝撑着下巴，金元宝搜索着自己的移动硬盘：“黑蝴蝶啊，我倒是听过与黑蝴蝶有关的故事。”

　　金元宝开始给大家科普：“南疆有几个部落，部落的人喜欢把虫蝶当图腾，比如螳螂啊，蝴蝶啊，还有鸟。其中纹的颜料特殊，如果不是血脉相近，是纹不上的。他们出行在外，就靠图腾辨认是不是自己人。”

　　李明诚：“……”

　　李明诚读书破万卷，他怎么没听说过。

　　姜明安慰李明诚：“习惯就好。”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天涯海角的说书人把路送到你眼前。野史八卦这种事么，正经当官的是不当回事的。

　　顾淮北倒也想起一件事，顾淮北若有所思道：“如果说拿图腾当标志，我记得当年汉王似乎也喜欢标图腾。汉王当年有一支奇兵，神出鬼没，为首之人戴的面具是凤尾蝶，那支奇兵便被称为鬼蝶。意为飘乎不定。”

　　顾连生眯起眼：“这种事谁告诉你的？”

　　顾淮北吓了一跳，顾淮北犹豫道：“翻你的书房？”

　　顾连生刚想训斥顾淮北，贺朝凤已经按住了顾连生，贺朝凤道：“孩子大了总是会对大人的书房产生兴趣的，放宽心。”

　　李明诚：“……”

　　李明诚本来是想说公事，结果莫名其妙被贺朝凤搞成了茶话会。最后你一句我一句，分析了半天，得出不少和黑蝴蝶有关的线索。

　　但是搞到最后，春风楼的嫌疑最大。姜明提了一句：“春风楼好像是风月楼？”

　　风月楼？那就是青楼啊！自古什么最惹人怀疑，青楼和茶馆，这简直是蹲听情报的好去处，也是藏人的好地方！这都不去重点清查，李大人你有问题啊！

　　一帮男人拿那种眼光看李明诚。李明诚忍不住辩解道：“本官没去过这种地方。”

　　贺朝凤委婉说：“你现在可以去了。”地点都给你列了出来还不去查，这是等着人跑呢。

　　李明诚还没见识过贺朝凤的威力，李明诚不信，他从官多年，办过的案子不在少数，当然有自己的经验。但是在那种玄学的注视下，李明诚还是下令叫属下去彻查春风楼。

　　春风楼还远，但风雪山庄近，很快把人都验完的属下过来说了几句话。李明诚客气道：“如二位所说，杀了王兄弟的凶手仍未抓到，为防万一，本官想请各位暂留山庄几日，配合我们的调查。”

　　这事不难。原本顾连生他们就在休养生息，而且这里除了他们，剩下的就只厨娘和丫头两人，并一个牵马的下人，人太少，李明诚要问她们事，恐怕她们也答不上来。顾连生总不会扔下她们不管。

　　贺朝凤和顾连生欣然应允。

　　出了门，是镇南镖局的人在刷马收拾东西。王琅做出这样的事，折了几个兄弟，镇南镖局的人心情不怎么好，全体上下罩了层灰暗。直到金元宝上前逗弄了几句，才开怀起来。

　　贺朝凤跟在身后，镇南镖局的人一见是贺朝凤，都停了手里的事，十分客气，贺公子长贺公子短叫个不停。简直是超级贵宾待遇。

　　也算是贵宾。贺朝凤救了镇南镖局的当家主人，从此以后他在镇南镖局可以横着走。

　　裴安道：“弟兄们心里感谢贺公子。”

　　贺朝凤道：“是我要谢顾当家。”

　　炸声忽起时，顾连生当机立断，一把将金元宝扔了出去，自己翻起随身桌子挡住了冲击。若非顾连生替傅清离拦了一拦，傅清离不止被燎了层皮这么简单。那时一根房梁当头砸下，是要人命的。

　　说句实话，若非顾连生和傅清离两人功力深厚，贺朝凤去的晚或早，都来不及叫这两人回头。贺朝凤一进去就见两人抗了根圆木柱，心跳都停了。

　　两人相视一笑。贺朝凤转身就在软皮本上记了一笔。获得镇南镖局实际股东好感度百分之八十，距实现笑傲江湖的目标迈进四分之一。

　　贺朝凤这一去就是半日，在贺朝凤开茶话会时，傅清离因伤不能参与，已经百无聊赖开始重温神雕的故事。这么多故事中，傅清离还是最喜欢神雕。他喜欢小龙女等过儿十六年。

　　丫头也喜欢听神雕，丫头托着腮问傅清离：“要是雕哥没看到这个留信，或者他当时就相信小龙女死了呢？小龙女一辈子在崖底，不是白等了吗？”

　　傅清离想了想，傅清离道：“你说的也对。我觉得她在留信时，最好列举两个可能。”

　　等贺朝凤回来时，故事已经变成了如果雕兄没有看到这个留信或者十六年后两人相遇发现对方都已经变老了的诡异结局了。两个人讨论地热火朝天。

　　贺朝凤：“……”

　　贺朝凤心想，牛逼了还，不但会当倾听者，还能当创作者。就是一个个能不能把眼光放长远一点，他明明讲的是过儿的升级史，非要套姑姑吗？

　　一众人跟着贺朝凤回来，看了看贺朝凤，又看了看傅清离，觉得他们之间的眼波流转实在没眼看，纷纷找了借口离开。

　　柳吟疏刚想说话，被容泽喊了一句：“少庄主可有空？我这里有几味药不识，想请少庄主看看，若用它配个随身香包避毒可不可以。”

　　你一个大夫还不识药？你的药方明明卖万两黄金！这话说了谁信啊！

　　容泽淡定道：“我是个乡村大夫，比不得碧海山庄名医德满天下见多识广。”

　　金元宝嗑巴嗑巴拍柳吟疏的肩，金元宝道：“容先生性静，不爱说话，又很柔弱。柳少庄主不好欺负人家的。”

　　贺朝凤恍然未觉，贺朝凤只是很熟练地替傅清离背上换药。贺朝凤把锦被挪开，小心地露出傅清离的背，替他轻轻擦尽患处，把刚才李明诚找他的事说了一遍。

　　同样是肩胛骨，傅清离的肩胛骨就特别好看，白，紧实，有肉。可惜现在上面糊了层血痂，看的叫人惋惜。

　　傅清离若有所思道：“黑蝴蝶”

　　贺朝凤道：“十三香知道吗？”

　　傅清离嗯了一声，傅清离说：“金少爷和顾淮北的话只是其中之一，其实关于黑蝴蝶的说法有很多，他们只是列了其中两种。”

　　贺朝凤好奇道：“还有别的？”

　　傅清离说：“当然有。就拿汉王的奇兵所说，它叫鬼蝶，有说是因为领兵之人戴着凤尾蝶的面具，也有说是因为他们身上都纹了鬼面蝶的纹身。还有说是因为汉王妃喜欢蝴蝶，汉王为讨她欢心才取名鬼蝶。”

　　“至于南疆部落，说法就更多了。除了部落图腾外，南疆的人擅蛊虫，他们那里有一种蛊虫，叫天灵蛊。天灵蛊若种下，中蛊之人可以百毒不侵，但身上会有特殊的纹路，形状似蝶，是蛊虫饮血栖息所致。”

　　傅清离叹口气：“但是那些部落十分古老，应当隐于山中不问世事，不在人前抛头露面了。即便你去南疆，估计也找不到。”

　　贺朝凤听了觉得神奇，贺朝凤道：“你知道的这么多。容泽也是十三香的人，想必他也知道，方才怎么不说？”

　　傅清离笑道：“十三香的消息卖那么贵，你要容泽公之于众，要出多少钱？他若是不按规矩办事，楼主扣他钱，你替他付吗？”

　　贺朝凤便看傅清离：“你怎么能说。”

　　傅清离道：“当然是因为我给你打折，一个消息一百，你又欠我三百了。”

　　贺朝凤：“……”

　　贺朝凤感慨道：“你这是放贷啊。”m.bïmïġë.nët

　　两人笑闹几句，倒也无伤大雅。贺朝凤思路一转，又绕到案子上来。

　　贺朝凤道：“照李明诚所说，这密道中几具辨不清面目的尸体就是幽州之前失踪的人。只是，别说风雪山庄地处偏僻，就算不偏，离幽州也有三日远的车程。这些人跑到这里做什么。就算来游山玩水，严如福杀他们做什么，他们不是只宰肥羊吗？”

　　这些人又穷。

　　傅清离微微动了动身子，叫贺朝凤换起药来更方便。傅清离说：“也许只是例外。他们无意中到了这里，又无意丢了性命。具体如何，得看李明诚查的结果。”

　　贺朝凤嗯了一声。

　　傅清离说：“你要告诉李明诚山上的事吗？”

　　贺朝凤道：“你是说山上那些铜箱？”

　　“还有那个山洞。”

　　贺朝凤想了想：“因那铜箱，害了这么多人没命，听着就不是好东西。有些事，还是就这样算了吧。何必平添风波。”

　　傅清离沉吟片刻，傅清离换了个姿势趴着：“也无不可。若我没猜错，这些密道和铜箱，可能和仙法宗有关。”

　　风雪山庄的这些密道布置精密绝伦，非山贼所能成，唯一的推断，就是它存在已久。联想到风雪山庄原先的用途是给国师落脚，傅清离的推断就很合理。

　　国师出自仙法宗，仙法宗遭朝堂打压。国师回仙法宗时，一方面估计抓紧替同仁报信，一方面以风雪山庄为遮掩，建了数条暗道。

　　当年村民见山上红光满天，以为是山上的人修道成仙，说不得是场大火，而宗人无人，大约是因为人都躲到了暗道之中。

　　傅清离感慨道：“不容易。”

　　这满山飘雪，纯白无垢，底下埋葬着多少烟灰情仇和权势繁盛。汉王当年在这里建一个亭子叫万骨亭，不知是否看透彻了这青山下不是江山兴盛，而是一将功成。

　　一将功成的事，贺朝凤说第一，无人说第二。从前那么多结局，哪一个不是以孤高寡人结尾，爽则爽矣，却也孤独。

　　贺朝凤嗯了一声，贺朝凤想到地洞中一蹿而过的黄影。那只怪猴说是人非人，是猿非猿。贺朝凤也不知那是个什么东西。

　　说话间，贺朝凤已替傅清离敷好了药，伤痕已经开始收口，看着比先前好了许多。

　　待这里的事处理完，两人应当会分道扬镳。贺朝凤或许会继续找鲜灵子，或许会回一趟贺家。而傅清离要么回十三香，要么随金元宝离开，总之，是不会同路了。

　　一时之间，两人竟都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金元宝：说话，聘礼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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