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的凌晨三点，壁纸上陈嘉礼抱着顾一舟的一双儿女。
这是她上次偷拍的，顾一然自己也搞不懂，到底是为什么。
好在这个梦甜滋滋的，比起之前梦里总梦到盛若兰要好太多了。
翻来覆去又难以入眠，顾一然拿了一条披肩披在吊带裙上，然后去酒柜拿一瓶酒打开，暗红色的液体流进嘴里，她相反倒清醒不少。
过十二点，今天是盛若兰的忌日，顾一然还记得母亲下葬那天，她趴在桌子上发呆。
陈嘉礼走到她身边蹲下，顾一然的泪水就顺着眼眶流到桌子上，“我好像错了。”
陈嘉礼伸手帮她擦眼泪，“嗯？”
“我不应该对她说那些话的，我只是希望她能多关心一下一舟。”
顾一然怎么也没想到盛若兰能刚烈到如此地步，她甚至觉得母亲的死，跟她有关系。
“不怪你。”陈嘉礼握住她的手，“结婚吧。”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结婚吧。”他又重复一遍。
顾一然忘记她最后说什么，陈嘉礼一个人默默离开。
至此她很少会见到他，一次是过年，一次是楚安晴生孩子。
顾一然一边回想，一边把整瓶红酒喝光。
第二天一早，顾一然差点迟到，去办公室的路上，同事们在窃窃私语。
“老大今天三十九了吧，还不结婚。”
“三十九怎么了？有钱有颜的，要男人干什么？”
“什么啊，老大和陈家那个少爷，牵扯十来年了，圈子里都知道，只不过盛总都去世了，他俩还没有动静，属实搞不懂……”
顾一然踩几下高跟鞋，面色如常的路过在茶水间八卦的同事们，“上班，不要讨论有的没的。”
“是……”
一个男人凑到她跟前，“老大，今天陈氏会来谈合作，约的十点，别忘了。”
“……”顾一然微怔，“好。”
男助理悻悻，顾一然脾气真的太好了，连大家讨论她八卦都不生气。
但是又雷厉风行，顾一舟不爱接手集团，她一个未婚女人，没有靠山，凭一己之力居然让顾氏年年提升销售额。
助理摇摇头，去茶水间取落下的杯子，然后跟上顾一然的步伐。
长达两个小时的会议结束，顾一然和陈嘉礼除了最基本的交流以外，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公司高层个个都是一脑门的问号，难道传闻都是假的？
走廊里，顾一然和陈嘉礼并排走在前面，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群工作人员。
“一起吃饭吗？”她看一眼手上的手表，十二点多了，怎么说也该尽地主之谊。
“没空。”短短两个字，顾一然就知道他在闹脾气，不过这脾气从何而来？
还没等她再说话，小腹传来一阵疼痛，伴随着暖流流出，顾一然叫苦不迭，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身后跟着一群人。
她疼的冷汗直冒，今天还穿着职业裙，根本不敢走。
她拽一下陈嘉礼的袖子，后者转头瞥向她，只一秒，他就知道她怎么回事。
脱下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一个用力将她横抱起来。
顾一然甚至能听到手下人的抽气声，她顾不得那么多，只能钻进他的怀里。
办公室里，陈嘉礼坐在沙发上喝水，她换好衣服出来，脸色苍白，“谢谢。”
“客气。”他礼貌而又疏离。
“……”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他说罢站起身子，准备离开。
顾一然骨子里的顽劣，或者是她习惯了他对她的无限包容，立刻又蹲在地上，假装肚子疼。
陈嘉礼无奈的给她薅到沙发上坐好，打一杯温水，给她。
“你生气了？”她小啜着热水。
“没有。”他整理着袖扣。
“你为什么生气啊？”两个人一年才见两次，她想不通他为什么生气。
见他不说话，她又装起可怜，“肚子疼死了……”
“结婚生个孩子就不疼了。”他轻嗤。
“……”
陈嘉礼知道她最受不了这些，拿起一旁的西装外套，离开办公室。
顾一然坐在凳子上晃神，外人说的没错，没有盛若兰的约束，她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她都三十九了，生孩子都费劲……
陈嘉礼回到家里后脸还臭的要命，正好碰到顾一舟和楚安晴带着双胞胎回来，更是直接甩上房门。
顾一舟摸摸鼻子，“谁又惹他了……”
徐雯抱着楚为卿，“不用理那个没出息的东西，连你姐都搞不定，是不是啊，念念？”
“小姨，你抱的是为卿。”楚安晴捂着嘴偷笑。
“哦哦。我都被他气糊涂了。”
徐雯拿着小汽车给楚为卿，脑子里盘算着，看来自己得帮帮那个笨蛋儿子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跟顾一舟和楚安晴大概说了一下。立刻受到了小两口的质疑。
“这能行吗？”顾一舟问。
楚安晴不太苟同，“你这不是变相的咒自己吗？”
“想不想你姐结婚？”
顾一舟点头。
“想不想你哥脱单？”
楚安晴点头。
“那就按我说的这么做。”
翌日，艳阳高照，徐雯穿着一身蓝色旗袍堂而皇之的上了顾氏集团的顶层。
工作人员一看是顾一舟的丈母娘来了，直接让路，一路畅通无阻。
徐雯先假装去顾一舟的办公室晃了一圈，然后又走到顾一然的办公室。
“小姨，你怎么来啦？”顾一然从文件里抬头，连忙站起身去迎接。
徐雯把饭盒递给她，“一舟吵着要吃我做的排骨，我知道你也爱吃，顺便给你带一份。”
顾一然笑的眉眼弯弯，当着徐雯的面大快朵颐。
徐雯没化妆，还特意熬一晚上夜，脸色不怎么好看，顾一然看向她时，她还特意咳嗽两声。
顾一然问她怎么了，徐雯犹犹豫豫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个样子吓的顾一然更加忐忑，不停的追问之下，徐雯语气平静，“我癌症复发了。”
“吧嗒。”筷子掉落在桌子上。
顾一然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怎么回事啊？你不是一直定期体检的吗？”
徐雯一副难过的样子，“嗨，这哪能说的准呢？”
“前两次，我还年轻，这次我怕我挺不过去，现在晴晴有一舟照顾，我也不担心，可是……可是你说嘉礼怎么办？我是不是到死也看不到他结婚了。”徐雯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顾一然帮她擦着眼泪，内疚到无以复加，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或许陈嘉礼会有不一样的人生，说不定早就结婚生子。
徐雯再接再厉，“然然，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们纠缠这么多年，可能真的是有缘无分，所以帮我劝劝他好不好，去相亲，至少让我死之前能看到他过的很好。”
“……”顾一然喉咙像被卡住一样，半晌过后，“好的，徐姨，我会帮你劝劝他的。”
从办公室里出来，徐雯拒绝顾一然送她下楼的提议，一个人一边往电梯走，一边擦着眼泪。
她这个人向来不爱给子女压力，找个自己喜欢的，谈几年恋爱顺理成章的结婚生子，可是她这个儿子到底随谁了……
非得逼她亲自出马。
………………
没等到顾一然去劝陈嘉礼，圈子里已经传出来陈嘉礼要订婚的消息，对方年纪不大，家境优良，顾一然看着照片里的女生，笑颜如花，小鸟依人，看着就是温温柔柔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她和陈嘉礼很配。
十一月中旬，虞城一年一度的商会，结束以后，顾一然碰巧遇到陈嘉礼。
当天下着今年的第一场雪，夹杂着雨，陈嘉礼就穿着一件风衣，旁边的助理给他撑伞，他瘦了很多，戴着一副金色边框的眼镜站在马路对面，睨着顾一然。
顾一然想招手跟他打招呼，没等手抬起来，陈嘉礼先收回视线，扭头离去。
“……”
他脑子里想的什么，顾一然永远都不知道。
徐雯说话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儿子，你可得端住了。”
他双手握拳，拼命的暗示自己，陈嘉礼，端住了，死马当活马医。毣洣阁
指尖掐入肉里，疼痛带来一丝丝的清醒，下一秒，有人从后面用力的抱住他。
哭泣声传来，“嘉礼，能不能不要和她结婚？”
陈嘉礼背对着她挑挑眉，“我妈她等不了了。”
“我和你结。”顾一然看了一眼手表，“民政局还没下班，我们现在就去。”
“你认真的？”他转过身问。
顾一然抹一把眼泪，“认真的，前提是你不嫌弃我年纪大，不嫌弃我有可能生不了孩子。”
陈嘉礼拧着眉，她原来顾虑的是这些，他不知该气还是笑，他要是在乎这些有必要跟她纠缠这么多年？
“身份证带了？户口本带了？”他还装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内心早已雀跃不已。
“没带，你跟我回家拿。”
从民政局出来，陈嘉礼抢过她手里的红本本，揣进自己的兜里。
“你干嘛？”
“拿回去交差。”他面不改色的撒谎。
顾一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那……那我跟你一起回去看看妈妈吧……”
“看谁？”他弯下腰看着她红红的脸。
“就……咱妈啊。”她只好又说一次。
陈嘉礼站直摸摸她的头，“顾一然啊顾一然，你像谁啊？又别扭又敏感。”
没等她回答，陈嘉礼握住她冰凉的手放到嘴边哈气，给她取暖，他知道她的别扭和敏感都来源于她在乎他，如果她真的不爱他，又怎么会在意他的想法。
“我不冷。”她想抽回手。
“你冷。”
“不冷。”她是真的不冷，简直开心到要冒泡泡。
回到家，提前收到儿子消息的徐雯，正和陈修远张罗着做晚饭。
“哈哈，怎么样？还得听老妈的吧？”徐雯兴奋的手舞足蹈。
顾一然没明白，陈嘉礼只能耐着性子解释一遍，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原来被他们所有人摆了一道，那个所谓的未婚妻，是陈嘉礼的远房表妹。
有点恼，把手刚抽出来又被陈嘉礼抓住，“想反悔？陈家只有丧偶没有离异。”
顾一然的脸又红了，顾一舟看着姐姐这个样子忍不住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中年人的恋爱，真的好油腻……”他不禁感叹。
顾一然弯起唇角，直接把拎包打在弟弟的头上，“你想让安晴守寡吗？不想就闭嘴。”
两个人的婚礼定在了年末，从策划到现场，包括聘礼，都是徐雯和陈修远加上楚安晴操办的，顾一然一点心都没操。
她本来就不想办，可是陈嘉礼好像是故意的，要把整个虞城的商业圈都请来，婚礼当天居然三十多桌。
席间大家都在夸新婚夫妻，郎才女貌，尤其是新娘子实在是太漂亮了。
后台化妆的时候，陈嘉礼来给顾一然送吃的。
他轻抱着她，“你怎么不开心？”
“没有啊。”她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有点老了，打破心理防线的那一刻，就觉得之前跟你周璇那么多年，有些浪费。”
陈嘉礼摇摇头，捧起她的脸，“只要能娶到你，七老八十我也愿意等。”
“顾一然。”
“嗯？”
“我很爱你。”
“谢谢你爱我。”
顾一然四十岁那年生下一个男孩，取名陈慕然，名字很好理解。
正逢初雪，陈嘉礼牵着躺在床上的女人的手，“我们三个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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