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轩上半身趴在石桌上,闭着眼睛脑袋左右摇晃着,腿在桌下踢来踢去,嘴里还嘟囔着什么,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着魏十娘,“妻主,你怎么……有两个脑袋,诶,三个,你好厉害呀妻主…”
说完眼睛又闭上了,歪头歪脑甚至惹人怜爱。
魏十娘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一杯酒一饮而尽,这才将杜若轩从桌上扶起来,准备抱回屋去。
刚将人扶着靠在怀里,杜若轩就不老实起来,靠在她身上扭来扭去。
“回去睡觉咯,阿轩。”魏十娘试着将人抱起,力气用的大了些拽疼了他,当即就挨了两巴掌。
杜若轩的手有些粗糙,指腹手掌处有一层薄茧,不过那巴掌软绵绵的,力道对她来说和被苍蝇蹬了两脚没什么区别,她只感觉杜若轩的手十分柔软,似棉花一般。
这次她听清杜若轩嘴里在说什么了,“放开我!放开!坏蛋!坏蛋!”
*
魏十娘从屋里出来,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何叔路过正好看见便走上前去。
“家主——”
魏十娘急忙转过身对着他,“嘘——”
将人拉到一旁确认不会吵醒刚睡下的人,这才开口,“找我有事?”
瞥见家主脖颈上一抹红痕,何叔惊问,“家主!您这脖子!”
魏十娘急忙摆手,“小声些,小声些,别把主君吵醒了。”
天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劲才将这人从亭中扛回正院,这一路杜若轩对她可谓是拳打脚踢,这脖子便是出自他手。
好不容易回了屋子又哭个不停,那枕头估计都湿的能攥出水来,幸好杜若轩哭起来是用尽全力,毫无保留,不一会儿便累的睡着了,她这才得以脱身,一出门就撞见了何叔。
“没事,不小心刮到了。”魏十娘摸了摸火辣辣的脖子。
何叔点点头,不再追问,反而是举起手中的账本算盘,“家主,府里快揭不开锅了,您将银钱都给了主君做私产,您手里又没有农田商铺赚钱,您的月俸也花的差不多了,发完府里的下人的月银咱们就只剩五两三百四十一个铜板了。”
“这还不够?”在肃州时,她一年开支也不过二三两,这五两怎的就不够了,啊对,她现在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大家人,城里开销就是大啊!“等我发了月奉就好啦。”
“那日打发了三名小厮,府里亏了一百二十文钱,阿竹每月要五百文,主君的药钱一副至少一百文,一月要十副,至少一两银子,而且到今日七月才过一旬,还有两旬您才能发奉禄。”何叔举着账本,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不算您的婚假,您在家歇息已有五日,这月发不了二十两银子了。”
“……”
她可以勒紧裤腰带,但阿轩身娇肉贵,身体羸弱,怎的能吃这些苦?
“这五两三百四十一文钱还能撑几日?”要是自己当初再狠狠心只给那老匹夫一箱萝卜,她现在就有五两三百四十二文钱了……
回应她的是何叔的一记眼刀,“家主怎可坐吃山空,主君体弱,家主应当辛勤些,除去应有月俸,多多立功,好从陛下那里骗…咳…讨些赏赐回来,为主君买些补品补药,或是点心衣裳,或是带主君出去游玩散心,哪些不需要钱,家主莫不是觉得将人娶回家来就万事大吉了,您——”
“何叔!”魏十娘听见这算盘珠子声就脑袋大,配上何叔这念经般的嘴,更是一个头两个大,“知晓了,我再在府里待三天,就三天,我就去上朝,就去查抄贪官,多赚些钱,好吧!”
那些个贪官死的也不怨,平日里搜刮民脂民膏将自家库房填的满满当当,就当是将未来七十年的钱提前在这两年花干净了。
嘶!等回去得让蒋渊池给她涨点钱!
“甚好。”何叔犹豫一瞬,查抄贪官确实是个大生意,若不是月初家主没日没夜的查,抄了三四个贪官污吏的家,别说十二车聘礼,就是一半也得掂量掂量。
查抄的钱六成进了国库,两成拿去赈灾,剩下两成蒋渊池赏给了魏十娘。
仅仅两成便已如此,可想那些贪官平日里昧下了多少黑心钱。
抄家确实来钱快,且合情合理合法。
何叔晃着算盘离开,魏十娘向小厨房走去。
过了半刻她端着一小碗醒酒汤回到屋中,两刻钟后她拿着空碗出来。
两名打扫前院的仆人向她请安,待她走后其中一个问另一个,“你看到家主脖颈上的那三道血印子了吗?像是指甲划的呢,想不到——”
她的话被另一人打断,“五十板子若是打得重,将人打死也未尝不可,你若是想试试,那便就再说些。”
那人一脸惊慌,“不过是些闲谈罢了,你怎的就要——?!”
“家主买我们回来是干活的,不是闲谈的,你还是摆正自己的身份,管好自己的嘴!”说完便继续扫地。
那人暗自瞪她一眼,也继续唰唰地扫起来,听声音是就知有些不服气的,她摇摇头,只能言尽于此,会不会被家主知道她便管不着了。
傍晚时分杜若轩腹中空空被饿醒,蹬了两下腿,翻身爬起来。
魏十娘坐在外屋桌案前勾勾画画,听见里屋有声响,猜想是杜若轩醒了,放下笔走了过去。
撩起门帘果然见杜若轩半趴在床边,眼神还有些朦胧。
睡前魏十娘已为他宽衣解发,此刻他只穿着中衣,及腰的长发散落一身,上挑的眼尾再加上这迷朦的眼神,平添几分媚意。
魏十娘摸摸鼻子,掩饰自己滚动的喉咙,清了下嗓子才开口,“阿轩饿了吧,我去给你拿饭。”说完就转身离开。bïmïġë.nët
刚醒过来杜若轩头脑发懵,还未弄清是什么情况,就看见自家妻主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觉得自己脑袋重如千斤,支撑片刻便没了力气,索性卸下力气任由脑袋砸进枕头里,一动不动。
厨房里炖着粥,魏十娘顺手炒了个小菜,一起端去给杜若轩。
她回来时见杜若轩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以为他又睡着了,轻唤一声,“阿轩?”
杜若轩摸摸搜搜地坐起身来,肚子传来“咕噜——”一声,魏十娘将饭摆上桌,又给他披上外衣穿好鞋袜。
“饿坏了吧,咱们吃饭去,好不好。”
杜若轩坐在床上,上半身歪来歪去终向前倒在了蹲在榻前给他穿鞋的魏十娘身上,额头正好抵上她的肩。
魏十娘拍拍他的背,“我熬了粥,还炒了菠菜,要不要吃一点?”
杜若轩微微抬起头,“菠菜?”
“对呀,阿轩喜不喜欢吃菠菜?”魏十娘像哄孩童一般。
阿轩?
这名字好熟悉,他好像在哪里听过,好像是在叫他……
杜若轩眨眨眼努力的回想着,面前之人人影缭乱看不出模样,他晃晃脑袋,想将那些虚影都晃到一起。
“妻主。”眼前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杜若轩想起他已再婚,逃离了那个魔窟,现在的他有一个极为疼爱他的妻主。
意识清醒了些,身上的不适就冒了出来,头晕想吐肚子还饿,酒放大了他的情绪,杜若轩忍不住嘴一瘪扑进魏十娘怀里,模样委屈极了。
“妻主,我头晕,头好晕,好难受,呜呜……”他脸皱在一起,顶着脑袋往她怀里钻。
“那再熬碗醒酒汤给你好不好?”魏十娘抱着他左右摇着,杜若轩觉得自己像是躺在了摇篮里,感觉自己的摇篮要走,他手上用力箍住,魏十娘被他拉的一个踉跄。
“别走别走——”
“好好好,不走不走。”魏十娘只能弯着腰让杜若轩抱着。
杜若轩肚子里又传来“咕噜——”一声,魏十娘柔声说,“阿轩吃点饭,不然饿坏了会肚子痛,好不好?”
“我不去,去吃饭你就跑了……”
“我不跑,我和你一起去。”
杜若轩抬起头似乎在辨别这个“摇篮”所言的真伪,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好吧~”
魏十娘将他微微举起,抱在身上,又托住他的腰臀,杜若轩顺势将双腿环上他的腰紧紧扣住。
抱杜若轩和抱一袋米没什么差别,并不费力,不过对魏十娘来说杜若轩比古董玉石还珍贵百倍千倍。
来到桌前,准备将人放下,可他紧紧缠在她身上根本不肯松手,她试着让他坐下却不得其法,杜若轩不肯松手,可这个姿势没法让他吃饭,她只能尽量将人转过来。
哄上半天杜若轩才肯转头吃上一口饭,饭一进了嘴里面又将头转回去抱住她,脑袋靠在她肩头,嘴巴一嚼一嚼的。
虽然是哄着才肯吃,杜若轩却吃得欢快无比。
魏十娘今日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何谓手忙脚乱,手足无措,力不从心,有心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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