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苏沐被野猪伤了腿后,又在过沐家小院的门槛时,被摔了一跤的苏桂花压在身下,那条伤腿伤上加伤。
匆匆而来的郎中只瞧了一眼,就摇头叹息,表示自己学艺不精无能为力。
最后还是老陈头驾着牛车,连夜将其送往镇上的济世堂。
至于,那条腿能不能保住,就要考验济世堂老大夫真正的医术了。
为此,沐晓夏克父克母的名头,在苏家坳传的更响了。
面对流言蜚语,沐族长告诫沐氏族人:
夏丫头哪怕真克父克母,也碍不着你们啥事,这一点从她找到水源,救了整个村子就能看出来。
她随了老沐家的姓,那就是你们的小辈,咱老沐家可不兴干那等窝里斗的混蛋事。
沐姓族人老一辈都是逃难过来的,见识过腥风血雨,人心险恶,要是人心不团结,早就死的连骨头渣子都没了。
有老一辈压着,下面的小辈,包括从外村娶进门的媳妇,都不敢在家里搅风搅雨。
故而,到了次日中午时分,闲言碎语基本就停息了,偶尔有一两个碎嘴的,话才开刚了个头,就被顶了回去:
“夏夏替父还人命债,也算是尽了她做为子女的责任,此后与她苏沐和苏桂花也再无干系了,偏苏桂花要领着男人和儿子凑她夏夏跟前去,被克到了能怪得了谁?”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克父克父也不是夏夏想的,老天爷要给她这样的命格,能怪得了谁?总不能叫夏夏去死吧?”
也有人不服气反驳:“夏夏既然知道自己克父克母,那她还往苏家送水送肉?”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说的就是你这婆娘,做儿女的孝敬父母你也能拿来说事,夏夏过继出后,回苏家两回,那两回苏家谁出事了?”
……
妇人间的一番唇枪舌战后,这事就算过了,而县太爷也亲临了苏家坳!
“走吧,前面带路,带本官去看看水源的情况!”
王县令也不磨唧,下了骡车就直奔主题!
山路难行,村长领着一行人,整整行了两个时辰,才到了那个处水潭子边。
一行人围着水潭子转了一圈,才惊叹道:“藏那么深的地下水都被挖出来了。”
“苏村长,这处水源是如何找到的?”
问话的是朝廷派遣下来助清河县抗旱的李大人。
目测水潭子没有三丈也有两丈半深吧,埋那么深的水,到底是如何发现的呢?
李大人好奇极了。
村长伏了伏身,正想回话,却见人群中走出一年约十三四岁,身穿直裰头戴方巾做读书人打扮的少年。
少年行礼道:“学生见过各位大人。”
见大家都不明所以的望着自己,他清了清嗓子,又行一礼,道:“寻得这处水源的正是家姐,而她知道的,正是学生将夫子所讲的见闻说给她听。”
走出来的少年正是苏晓冬。
昨夜,在他的追问下,苏桂花终于将真假千金和过继一事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的讲予他听。
将心比心,苏晓冬心想,要是苏家如此对他,他也不会将这能获得县太爷另眼相待的机会让给仇人的亲生儿子。
所以,他一大清早就从济世堂赶回了苏家坳,并在适当的时机站了出来,揽下这份功劳。
至于会不会被戳穿?
苏晓冬并不担心,只要他一口咬定沐晓夏会的那点子东西都是他教的,再替县令大人解决水源问题,谁还会追究呢?
苏晓冬信心满满,他堂堂一个不满十三岁就考上童生的读书人,得过举人夫子夸奖的魁首,难不成还比不上大字不识几个的乡下村姑?
“哦?你有秀才功名在身?”犄角旮旯里能出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实属不易,故而县太爷才有此一问。
苏晓冬一僵,“学生”二字,是他身份的象征,他自称习惯了。
可是他忘了,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能见官不跪,也不是所有的读书人在官员面前都能自称学生。
再年少老成,他到底还是个不满十三岁的少年,被县太爷这么一问,他才慌了神,结结巴巴道:“学生……不……小生……小生乃今年的新晋童生。”
王县令不是个难相予的,观对方年岁小,又是个童生,也没有在自称上太过为难他,便转移话题,道:“你方才说,这处水源是你教了你姐姐,你姐姐才能找到的?”
苏晓冬镇定的作了一揖,行了一个读书人的礼,才道:“区区不才,正是小生。”
“那你说说,这处水源是如何找到的?”
李大人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个问题,他任职工部,专职防洪抗旱,春种时就被上官派遣到干旱最为严重的清河县,整整两个多月,就差将各村的山路都踏平了,还没出什么功绩。
苏晓夏双手背后,观察了一下四周地势,摇头晃脑道:“所谓水往低处流,这处水源在最低点,四周草木青翠……”
然后就是一连串知乎者也,听得李大人直呼脑壳痛。
他在工部任职多年,纯靠手艺和经验吃饭,纸上谈兵在他看来终是解决不了实事。
要是翻几本书籍就能解决实事,那他也不用在清河县待两个多月了。
“要说地势底,山脚下地势更底,为何山脚下连水井都干涸了呢?”
李大人出声打断了苏晓冬的“知乎者也”。
苏晓冬一噎,随即道:“回大人的话,因为山脚下干旱太久,没有水。”
“所以,你是如何能确定此处地底下就有水?”
苏晓冬:……
他也不知道啊,夫子没说,书上也没写啊!
问题又回到了原位。
李大人望向县令,县令望向苏晓冬,最后以县令面白无须的脸上,肉眼可见的黑沉下来告终。
“村长何在?”
“大人。”村长连滚带爬站出来,呈五体投地之势跪伏在地上。
“事实如何,还不如实道来!”
“回大人,找到此处水源的是村中的一沐姓姑娘,具体如何,不如大人随我下山问问她?”
村长慌的一批,还以为苏家小子能说出个道儿来,没想到一开口就被戳穿了。
真是害死个人!
“你啊你……”县太爷指着村长,气得手指头都在发抖,有心想给他治个罪,可苏家坳不靠府衙帮忙就找到了水源是事实。
在这紧要关头,要是治了村长的罪,未免会让不知情的人心寒。
要是不治罪,那不就是他县令带头助长了这等欺上瞒下的风气?
拂下衣袖,只能等干旱问题解决了,再另做打算。
下山时,瞥见惨白着一张脸的苏晓冬,县太爷终是忍不住训了一句:“年纪轻轻就考上童生,本该前途无量……切勿好大喜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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