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穴战正常来讲,无非两种,一是挖凿地道入城,二是破坏城墙。”
“不过,我用的是诱兵之法,让他们的部队出来一一歼而剿之,又或是抓住时机,一举破入城门!”
山头上,马新贻蹲在一块高大的花岗岩上,手里单筒望远镜,不断扫视着对面舒城的状况。
这一回临淮军和山字营两边人马会合倒是出奇顺利。
中间没有任何的幺蛾子。
双方军队一聚拢,那就是乌泱泱一大片站满了山头。
老马麾下近两千人几乎快赶上临淮军的三分之二。
只是,这里面大半是新招。
另一部分则是打乱了编制的太平军人马,过去英王交给蓝成春调教的那批手下,这些人其实也算隐患。
真正能够跟随马新贻的,并且交心的,也就是那四百来个山寨兄弟,这属于死忠。
正所谓人发杀机,天翻地覆。
天上的太阳,很快就乖乖躲到了云层后面,似乎不想看见等一会儿血流漂橹的大地。
“元觉,你可知道守城最重要的是什么?”
马新贻考校起来林动的学问。
林动一个现代人,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谁没事研究这个?
他当即摇了摇头。
马新贻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道:“城门贵多不贵少,贵开不贵闭!听起来像是谬论,但事实上便是如此,当年钓鱼城,大宋孤军两万人不到,能够守住蒙古人十数万大军,一守二十六年,生生耗死一位蒙哥汗,靠的就是这几字机要。”
“另外,有唐时期,淮阳一战当中,张巡曾经夜放五百人作敢死队,吊篮下城墙,夜袭叛军,竟生生杀退敌人十里。”
“绝大多数城池,如果失去反击能力,也就离攻破不远。”
“而我们现在的舒城,就是一座拥有极强反击力的城池,朱凤奎知道我们要打舒城,这是摊在明面上的事儿,说不得,他们现在也拿着千里镜正在观察我等!但是,他绝对不知道,我们其实比他更耗不起……”
“我在城外挖坑,佯作炸毁城墙的样子,他一定会忍不住,主动出击的。”
马新贻嘴角微勾,信心十足说道。
林动脸上先是配合露出“卧槽,你这么牛逼”的表情,接着,自己也思考了起来,反问道:“那大哥,我们就不能直接用红衣大炮轰他娘的城门吗?”
马新贻神情微微诧异道:“你之前没上手过红衣炮?也是,估计伱叔叔没教导过这些问题。”
怕林动难堪,马新贻主动替他找好借口。
悠悠片刻,马新贻才继续说教道:“红衣大炮,最远射程在2.5公里,但是只有广州府挂在城墙上,那尊一吨多,近乎两吨重的,才有这般威力。其余最远射程,大差不差都在1.5公里以内。”
“但是红衣炮,精准打击范围,绝大多数都不超过500米,极个别能到700米。城墙上的弓箭手,大弓一架,下面的炮口还没来得及对准城门,炮兵队就会伤亡个七七八八,这还只是其一。”
“其二在于,红衣大炮,打出的炮弹都是呈抛物形,这是佛郎机那般流传的一种说法,意思是打出去的炮弹,那是弯的。城门往往都是内开,除了个别古都,一般的城门,修建都不算大,尤其是舒城这种地方。”
“根本没办法瞄准,甚至就算瞄准了,也打不进去。”
“炮弹轰击城墙,效果的意义就更不大了。更多的时候,炮弹是作为战场上一种威慑存在,当然守城方,能够仗着城墙的地势,最大程度发挥炮弹的威力。”"
“所以,我们没可能用炮弹轰的,要占便宜只有把他们骗出来。”
……
马新贻一点点掰开揉碎讲给林动听。
林动听得尤为认真,不时点头,以作应和。
须得有人捧哏不是,再说人家马新贻是真的厉害。
当然,林动不知道的是,其实马新贻也是在借着与他说话,舒缓心底的压力,给予自己信心。
这一战要是败了,满腔算计,尽付东流。
“马新贻,你绝不能败!”
老马在心底深处告诫自己。
……
“打明牌?”
陈得胜摸了摸下颌的虎须,注视着山丘上观察敌情的两道凸出身影。
接着,目光又扫向那几队单独被马新贻叫出去的兵马。
悠悠半晌才叹气道:“看不透他呀。”
“陈大人?”
吴有为此时抱了抱拳,虽然只说了一个称谓,但是意思很明确,军营中,同一主将麾下的将官,往往各自一个眼神,就能猜到彼此心思。
“马新贻此人,既然能被大帅看重,想必定有其长处,带兵打仗,不是人人都是曾国藩,能够屡败屡战,他这次只要输一次,往后,永远被我等踩在脚下。”
“当然,他若是赢了,我也心甘情愿,拜他做上官,真把舒城担子放我身上,大帅不担心,我都担心,舒城要是容易被破,朝廷也就不会被太平军,三克三复了。”
陈得胜缓缓说道。
接着,陈得胜又扫了吴有为一眼,道:“马新贻能相继被左公,大帅,太平天国英王看上,肯定是有一身铁打的本事。”
“传我军令下去,他无论如何安排,只要不把神机营往敌人炮口下送,你们几大营将,都得照做,明白吗?”
最后一声厉喝,显得有些严酷得不近人情。
“诺。”
吴有为高呼一声。
……
号角声呜咽,山坡上呐喊声响彻一片,甲片撞击甲片,鞋底板踏过地面,军营列队,各式各样的声音都汇聚到了山坡的顶端。bïmïġë.nët
这会儿太阳下坡,天地间昏黄一片。
远看残阳好似要落进血泊里。
“这是要现在攻城?”
铁脚佛朱凤奎背着一对八角紫金,用望远镜注视着城墙一侧山坡上的动静。
那些掩盖在山林中的兵卒已然开始行动了起来。
落日黄昏,可不是进攻的好时机。
“对方主帅又在用什么阴谋诡计?”
朱凤奎想了想不太明白,眉头紧锁,随即又舒展开来。
再厉害的敌人,最终也会被他的陌刀队斩成碎块。
比起城内号称伍仟来人马的大军,他更相信自己那五六十个抓陌刀的兄弟。
“嗖!”
一声冷厉声响,穿破云霄。
吴有为手持一柄巨大的牛角弓,弓拉满月,瞄准了城墙上的小黑点,射出一箭。
他从没奢想过这一箭能够建功。
不过,用来杀杀对方锐气也是好的,况且,激怒对方大将,也是马新贻的要求。
“将军,小心。”
铁脚佛身边一员悍将,正欲拔出腰刀将箭矢劈开,谁知,铁脚佛竟竖起一只手拦住了手下。
“让我看看,他们箭矢的威力。”
铁脚佛傲慢说道。
大手一张,径直向杀气腾腾的一箭罩去。
原来,他的右臂上竟还套着一只风火浑铁臂,浑铁即反复打磨的纯铁,整块铁臂都是由一大块浑铁铸造而成。
从小臂处蔓延,一直包裹住五指。
金属泛着幽幽冷光,好似一大块经历过风蚀的白银。
喀嚓。
锐利的铁质箭头,箭头上刮擦出星火。
吴有为全力的一箭,竟没造成任何的伤害。
朱凤奎半步未退,箭头已经折在了他的掌心。
箭矢上绑着一只小小的竹筒。
打开一看。
里面是一张信笺,上面的内容,让朱凤奎不由地挑起了眉头。
“骄虏尚宽天讨?”
一行短短几字,却是让朱凤奎一把将信纸捏了个粉碎。
这词创作背景本来是宋代,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庆州太守所创,意思不外乎是说自己用皇帝的恩德感化了进犯的西夏军云云,用到这里,尤其是上面那个挑衅意味十足的墨叉。
好似在下达最后通牒,降还是不降?
投降的话,还能用圣上恩德感化你们,不降的话,勿谓言之不预!干死你们!
经常抄写佛经,读了些书典的朱凤奎,是太平天国将领队伍里,难得能够领会到这短短几字精髓的人物。
也正因如此,他才显得尤为气恼。
“将军,要出去杀一杀他们威风吗?”
旁边守将贴心问道。
朱凤奎大手猛地一摆,“不急,晚上再说。”
月黑风高杀人夜,如今天色虽然昏黄,可到底还是能够看见,不是什么好的时机。
“古有守城大将,张中丞(张巡)一夜间退敌兵十里,今日,本将也来效仿之一二。”
朱凤奎心中如此想着。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致命武库陈风暴烈酒更新,第88章 不付东流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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