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不过是瞅准李温棋无暇他顾才放冷箭,所以很快便撤去,再难寻踪迹。
李温棋顾不得追究,接住软倒在怀里的叶满,手心里淌出来温热的血液,让他的脚底心都开始生凉。
方文到底比他年长镇静些,忙翻看叶满背上的断箭,但见伤口血液殷红,忙道:“没有淬毒,先止血!”
不等李温棋回神,方文用指节约莫量了下断箭的位置,没有伤中要害,便一鼓作气将断箭拔出。
血迹溅在李温棋的下巴上,他方才猛然惊觉,脑中纵然还乱哄哄的,已经先一步动作帮叶满摁住伤口。
“先回山庄,我来时已知会过道上兄弟,不出意外他们会将人截住,我们也不可在此久留。”
叶满已经疼得打起了冷战,方文拔箭的时候她也只是嘤咛一声,并未有太大的反应。
李温棋见裹在她身上的外衫已经被血迹浸湿了,贴着她额际不停低语:“再撑一阵,就快回去了,没事的……没事的满儿……”
叶满还稍微有些意识,只是昏沉沉的像有东西将她往黑暗中扯。她听得李温棋说话,又听不太清他说什么,心里却记挂着,一直喃喃:“我没有……我好好的,没有怎么样……”
李温棋一味顺着她答应,出了竹林但见大路,明平已经带了人追赶过来。
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大夫,李温棋已然顾不得那伙土匪的去向,将叶满抱上马车,自己抢过缰绳便驾了出去。
叶满的伤虽不致命,但失血过多,还是昏迷了一日有余。
这期间李温棋寸步不离,几乎连眼都未合,明平要来替他,也被他赶走了。
比起来方文还算好的,只是一番伤筋动骨,人上年纪总要些时间休养。他知道叶满不醒李温棋也不会放心,便由得他去了。
明平倒是见他在后园的墓前坐了一夜,因着李温棋跟他的交情,还是忍不住多嘴劝了一句:“方先生有伤在身,也得好生休养才是,不然七爷担忧的人也要多一个。”
方文温言应了一句,在李温棋房前站了会儿,也没进去,后来才慢悠悠回了房。
自打回来,李温棋还没收拾过自己,两日下来胡子拉碴两眼圈黢黑,叶满一睁眼瞧见,还有些愣神。
李温棋尚在发愣,叶满的伸手触及他布满胡茬的下巴上,他才惊觉过来,一把抓紧了她的手。
“醒了?”李温棋顺势蹲在叶满床前,把脸朝她手心里蹭了蹭,好像生怕她这个人是假的一般。
“长胡子了。”叶满觉得也就一小会儿不见他而已,胡子就长这么茂密了,实在有些惊讶。
“你再不醒就要长到膝盖下去了。”李温棋松了口气,本要去找大夫,见她撑着手要起来,赶忙将她扶住。
如今人清醒着,伤口的疼也愈发清晰剧烈,叶满就坐起身这一下,已经出了一身汗。
守着她的这两日,李温棋不是自责就是数落她傻乎乎地跑过来挡箭,现在却一句舍不得说,捧在手里都怕化了。
“大夫开了止疼的方子,我已经让明平去抓了,再忍一忍。”李温棋捋了下她的头发,视线始终在她身上,没有移开分毫。bïmïġë.nët
叶满缓了一口气,率先问道:“方先生呢?”
“他只是皮肉伤,就是用力过猛,在房里休息呢。”
叶满放了一半的心,想到在老庙时,女匪头跟她说的话,不免有些在意,“红叶镇老伯的孙女……”
李温棋没有骗她,直说道:“他的孙女是头一批里被掳掠上山的,跟在匪头身边已久,唯那伙人之命是从。我们上山的时候,她挡在队伍前头自戕了。”
叶满一直觉得不会是李温棋失手,未想是这样的结果,对老丈痛失孙女的心情倒也能体谅,叹了口气没有多说。
房间内一时安静下来,叶满靠在床柱闭了会儿目,忽又睁开,却欲言又止:“在老庙里我……”
李温棋知道她要说什么,只是无论发生或没发生,他始终不想让叶满有不好的回忆,所以止住她的话:“我在意的,只要你在我面前能说能笑,能蹦能跳,我们还能一起游览大好河山就足够了。”
叶满不似他出生在开明温和的大家庭中,她的一些观念始终是根深蒂固,只是听得李温棋如此说,还是抑制不住心底颤动。
“任何时候都记着,错的是伤害你的人,不是你自己,不必在意旁人怎么想怎么看,小命最重要,知道么?”李温棋敲敲她的小脑瓜,用松快的语气把自己的想法给她灌输了进去。
叶满没说话,只是恋恋地靠在了他身上。
随后大夫来诊查过,除了好好将养,倒也没有别的大问题。
李温棋这才顾得上去收拾自己,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跑回来了。没了颓废的胡子,他看起来又是丰神俊朗的李七爷。
叶满不禁将他与之前对比,笑了起来:“还是不长胡子好看。”
“想让我不长胡子,以后见了危险就得躲起来知道么?”
叶满不觉得自己替他挡一下是错的,听是听见了,可不见得会去遵循,还振振有词道:“若是你挡了,我也长了胡子可怎么办,我不想长胡子。”
“歪理!”李温棋揪揪她的鼻子,拿过一旁的膏药,在她两臂上还未散去的红痕上涂抹起来。
叶满看着自己的手臂,忽然想起来问道:“那几个人跑了么?”
“进了钱州地界,跑也没门儿。”李温棋说起来就一阵没好气,若不是他四哥坐镇,必然要揍得那伙人满地找牙。
原本蹲几年大牢就可以的事儿,他们这么一闹,断头台倒是上定了。
叶满在剿匪之初还有些可怜那个女匪头,觉得她被人辜负也不易,如今看着自己满身伤,觉得自己的同情着实不必泛滥。
李温棋好像生怕她也被洗脑一样,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虽说人渣可恶,可这么搭上自己一辈子,到了阴间还要跟那人渣一块儿投胎,又是何苦?她打着解救别人的幌子,却不解救那些真正受苦的女子,逮着还没嫁人的黄花闺女算什么事?说到底也是昏了头发泄自己被辜负的仇恨罢了。”
叶满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嗯嗯地点头。
李温棋看她反而心不在焉,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想什么呢?说起来那土匪头子那会儿跟你说什么了?别是也挑拨离间,把你带跑偏了。”
“没说什么啊。”叶满把自己另一条胳膊递过去,告起状来,“她骂你骂得挺狠的,我觉得那些话用来骂人渣挺好,也能学学。”
“还要近墨者黑!”李温棋又举起自己的拳头来,小臂上肌肉结实,“遇到人渣浪费什么嘴皮子,直接揍!”
叶满笑嘻嘻问道:“揍不过怎么办?”
“那就回来告状,我去揍。”
“那要是人渣是你呢?”叶满说完才意识到这话找打,吐了吐舌头忙噤了声。
李温棋当真给她气笑了,又不想她乱扑腾牵动了伤口,从一旁的账本里扯出来一页没写过的纸,慢悠悠地提起笔,“叶小满,我就给你记着这笔账,看回头怎么收拾你。”
“我说错话了。”叶满忙抱着他的手臂,软语相求。
李温棋很不给面子道:“晚了,你就想好怎么抵消这笔账吧。”
叶满看他铁了心,鼓了鼓脸颊,偷偷地打算当伤员久一点,这样他就没办法拿自己怎么样。
李温棋好像找到了“记账”的乐趣,总是无意之中就给叶满下绊子,让她不停地“欠债”。叶满看着快能装订成册的债款,默默念他是个奸商。
这一通折腾,他们暂且也没能再离开钱州。
方文还特意新招了个大厨,变着法子给叶满做补身的膳食,每日必有一道猪肝做的菜。
“猪肝补血,方先生一片心意,咱们不能辜负。”李温棋一边说着,一边给叶满碗里夹菜。
叶满也不想辜负,可这些日子以来,她感觉自己的脸都快吃成猪肝色了,看见猪肝就头疼,磨蹭了半天向他求救:“我不想吃猪肝了,你帮我吃掉,回头跟大师傅或者方先生说说,我已经好了不必再补什么血了。”
李温棋不理会,自己吃罢饭便老神在在坐着。
叶满求了他半天,最后主动拿过他记账的那个小本,往上头添字。
李温棋见她一边写,一边还掐着手指头在算什么,脸皱得小老太太一样,也怪可怜的,忍不住想笑。
“行了,看把你愁的。”李温棋把她的碗接过来,三两下扒拉完了那炒猪肝。
叶满顿时眉开眼笑,满嘴说着你最好。
李温棋低头欲探究她是不是吃了蜜,所以嘴这样甜,却被她嫌弃别开头,“你吃了猪肝。”
“嘿,这还不是帮你吃的,还敢嫌弃!”李温棋一撸袖子,把人压着硬是占了顿便宜。
叶满是真对猪肝敬而远之了,罢了还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李温棋眉毛一竖,待要动手,叶满赶紧撒丫子跑了。
这中间发生的事情,李温棋一直没敢往家里传信,李四哥也不想家中二老操心,所以也没言语。
叶满还怕李温棋不记得,反过来对他叮嘱一番。
李温棋玩笑道:“我哪里敢说,到时候爹娘不得扒我一层皮,没准还要让我净身出户呢。”
叶满噗嗤一笑:“你不是爹娘的亲生儿子么,哪里就这么严重了。”
“你不知道娘多盼着生个闺女,家里的嫂嫂们多吃香你也看见了,再加上你这个招人疼的小媳妇儿进来,娘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儿子。”
李夫人有多疼她,叶满自然感受得到,不过还是觉得李温棋这话夸张了些。但她也不想让李温棋真被数落,这事本来也不是他的错,所以私心也不想将已经过去的事再提出来。
可李温棋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明平。
说起来明平也是跟小圆在信中嘚吧两句,架不住小圆嘴快,噔噔得就跑去跟李夫人把前因后果说了个明白,李夫人当即就拍起来桌子,吼道:“让那个臭小子赶紧带满儿回来,别在外面浪了!”
李温棋收到爹娘催婚似的信件,尚有些蒙圈,看完之后才知是从明平这里泄了密,咬牙道:“我看你娶小圆的事还是再等两年吧。”
明平心里苦,明平不敢说,有个嘴快心上人也是愁死个人。
这事最后还是李四哥从中周旋了一番,又有叶满亲自写信保平安,才算缓了李温棋立马回去受训的期限。
不过这前前后后耽搁了一番,百州也已经接近冬日了。
想到出来的地方没转多少,反受了许多波折,李温棋心中难免有些自责。或许就像他娘说的,成了亲也该收收心了。
在外面跑了这些时日,叶满的性子才渐渐展现开来,高兴的时候会笑得肆无忌惮,生气的时候也会冲李温棋皱眉,或是偷偷绣小人儿。
就像一株细嫩的花枝,终于在细心的照顾和温和的阳光下,长出令人惊艳的花苞来。
叶满也欣喜自己这样的改变,不但央求李温棋推迟归期,还时常缠着他问何时去他说的江南。
李温棋见她这么上头,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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