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身前的树梢上,吊着一盏行军灯,照着树下的一方土、一双人,都是清衣素衫子的打扮,清雅的像一幅古画儿。
皇帝的眼前黑了又黑,满心腔的甜言一句也说不出来,全卡在了嗓子眼。
星落仔细研究了一下那棵适合上吊的树,忽觉额头一痒,好似被蚊子叮了一口,她懊恼地抓了一抓,这才察觉身侧久久没了动静。
她慢悠悠地扭过头,对上了陛下那双清透的眼睛。
“您方才说什么,眼前人后头要说什么?”
皇帝静静地看着她。
眼前人啊,是心上人……
有些话,错过了时机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月色下看她,肌骨如玉,眸色澄净,有如不谙世情的山间幼鹿。
皇帝不自然地清咳一声,旋即抬起手指,虚指着她的脑门,点了点。
“……动辄说什么上吊、杀人这些不详之语,朕是天子,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朕。”
他正说着,就见眼前的小徒弟也扬起了手,一把抓住了皇帝的手指,在自己脑门上挠了一挠。
皇帝一怔,小徒弟似乎不解痒,索性抓着他的手指,在她自己的脑门上使劲儿挠起来。
“徒儿被蚊子咬了一口……”她抓着陛下的手指,挠的起劲儿,“您给我挠一挠。”
知道了她的用意,皇帝险些一口气没上来背过气去。
“你气死朕得了。”
话虽这么说,皇帝还是侧过了身,正对着她,拿手指头在她的脑门上轻轻挠了几下。
“……如何佩戴了香囊,还能被蚊虫叮咬?”他纳罕地说。
星落仰着脑袋,任由陛下给她抓脑门上的蚊子包,像只乖巧的猫咪。
“里头装的草药不好闻……”她拧着眉毛,“您的太医院呀,可没有十方医馆厉害小时候山上一落雨变天,徒儿就伤风发热,浑身烫的像个烫壶,十方医馆里的晴师姑给我吃些汤药,过不一会儿,徒儿就凉了。”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什么凉了呢。
有些细小的疼惜漫上了皇帝的心,她刚上山的时候,不过十一岁,即便有人护佑着,也不及在锦衣玉食里来的舒适。
他垂目,看了一眼她腰间的香囊,有些灰心,“你觉得好闻的草药,蛇虫鼠蚁也觉得好闻那还有什么用?”
脑门上的蚊子包忽然痛了一下,星落吃痛,一抬手“啪”的一声,打在陛下的手上。
不得不说,星落打得这一下又响又疼,皇帝一怔,星落也一怔。
打皇帝这等事,往大了说叫损害龙体,往小了说嘛……
皇帝望着眼前人呆住了的神情,若无其事地拿手在脸侧扇了扇风,“你手上带了风,很凉爽。”说着又点了点星落那颗蚊子包,“朕抓痛了?对不住。”
星落心虚地拿手摸了摸脑门子,“……可缝得也不好看呀,徒儿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丑的针脚”
她想说给猫儿爪子里放一根针,绣的都比这只香囊好看,可惜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陛下不满地转过头,蹙着眉问她:“朕的十根手指头都快扎废了,才给你做出来一只香囊……”
陛下的手还用雪白的纱布包了一半,只露出了纤长的手指,星落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拧着眉头问他,“不是说是宫里的绣娘做的么?还说人人都有……”
皇帝不小心说漏了嘴,越性儿不装了,垂下了眼睫,有些黯然的模样,“朕算是瞧出来了,你就是一个小没良心的朕这辈子还没为谁动过针线呢!”
啊,这枚绣囊当真是陛下自己个儿做的啊?
星落没来由地觉得心里酸酸的,她挠了挠自己的脑门儿,讷讷,“……技多不压身。史书上文治武功、雄才大略的天子有许多,可是会缝香囊的,只有您一位,说起来多好听啊。”bïmïġë.nët
皇帝觉得这话有点儿贴心,他委屈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下,垂目看着自己包扎着的双手,语音轻轻。
“朕只给你缝。”他微微侧脸,看她的眼神深稳,“一年只得一个端阳节,朕每年为你缝一个,七八十个缝下来,以朕的天资,定会缝的完美无瑕。”
月色染上了陛下的眉梢眼角,为他平添了几分柔和澹宁,星落被这样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头一回觉出来陛下比平日里,还要再英俊几分。
她又挠了挠脑门儿,有些疑惑不解,“……如今徒儿十五岁,就打您缝八十个,那时候徒儿也九十五岁了您比徒儿大六岁,一位一百零一岁的皇帝老头儿,手跟抖筛似的,还给徒儿缝香囊……您图啥呀?”
皇帝眼前一黑。
就知道她一定会曲解他的话,只是没想到她想的这般缜密。
皇帝闭了闭眼,再睁眼看她,眼神像看小傻子一般。
“朕是腊月生的,月份小,你九十五岁时,朕也才一百岁。”他说完也觉得没意思,闷闷地又说了一句,“图什么?不过图一个白头偕老罢了。”
后头这句话声音有些小,星落听了一耳朵没听仔细,这便歪着脑袋凑过去,问了一句您说什么,妄图再听一耳朵,可惜脑袋太大侧倾的角度又太过,一下子就歪倒在了陛下的怀里。
猛一个小鬼头跌进了怀里,天子的心一霎就雷动起来,直将他震的手脚发麻,呼吸困难。
他垂目望下去,小徒弟不倒翁似的歪着,在他的腿上眨巴了一下大眼睛,“您总是小声儿说话,害我听不清。”她把双手往上一伸,“师尊捞我一把。”
皇帝的手还绑着纱布,矜持地拿两根手指拉了她一把,小徒弟起了身,挨着他坐着,歪着脑袋把耳朵凑过去。
“您对着我的耳朵说,徒儿太想听清楚您的话了。”她板着小脸,有根有据地揣测他,“您一定是在说徒儿不好。”
皇帝的脸侧竖着只小耳朵,淡淡的婴孩粉,形状小巧可爱,耳垂像是小水滴,怎么看都感觉是做皇后的骨相。
“黎太甜,你瘸着脚来寻我,就是来同朕逗闷子?”他静静地看着她,像一座雪玉雕出来的像,“你真的想听?”
陛下的语气有点儿严肃,他的音质本就如清溪撞石般清冷,语气稍稍严肃些,登时就显得很冷淡。
星落奇奇怪怪地看了陛下一眼,拧起了眉头,“您做什么这般凶,徒儿又没惹您。”
她抱起了膝,拿下巴一下一下地点着膝盖,有点儿不满。
“……徒儿瘸着脚来这儿,自然是关切您的安危,逗闷子像话吗?”
皇帝的心在腔子里翻了几个跟斗,反省了一下自己的面色,在说话时略带了几分歉意。
“你把耳朵递过来。”
行吧,先听听看陛下怎么说。
星落又歪着脑袋把耳朵递上去,有细微的气息凑近了自己,陛下的气味很好闻,清洌干净,若有似无地萦绕在了星落的侧脸。
耳边迟迟未有声音送入,倒是陛下的气息拂动,使星落的侧脸生了一层的细栗。
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星落只觉得有点儿酥麻,她不习惯这种感觉,猛地转过头,妄图瞪陛下一眼,却登时同陛下四目相对。
这样的距离实在太近,近到眼睫都快要触碰到,星落眨巴了一下乌亮大眼,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皇帝的心从一开始就上上下下忙个不停,这会儿反而镇定下来了,他冷静地看着她,也不由自主地动了下喉结。
小徒弟不自觉的被吸引住了,视线下移,好奇地落在陛下的喉结上,“您怎么到处都是骨头腰上也有,脖子上也有。”她跃跃欲试,伸出手指头,妄图点上去。
皇帝的心又在乱跳,快要蹦出心腔去了,他拿绑着纱布的手一把抓住了小徒弟不安分的手爪子,语带警告。
“黎太甜,不要借机轻薄朕事不过三,这已经是第二回了。”
星落的贼手被捉住,悻悻地说:“骨头的事儿是大事,您是我师尊,什么也没教过徒儿,难得徒儿有疑惑,您也不言传身教,您亏心不亏心呢?”她抗议,“明明是您抓着我的手,还说我想轻薄您,我才不乐意呢。”
皇帝觉得不亏心,他把她的手还给她,动作有点儿大,倒累的皇帝手上的伤口痛了起来,他不由地蹙了蹙眉头。
“这叫喉结,每一个正常的男子都会有。”他认真地回答她,“朕的骨头没问题。”
星落琢磨着陛下这句正常的男子都会有的话,忽的一个问题抛出来,“阮总管有么?”
一石激起了千重浪,皇帝陷入了沉思。
阮英平日里跟着自己不离左右,可他还真的从来没注意过他的脖子,到底有没有喉结呢?
星落歪看着陛下,觉得自己提出了一个好问题,都把陛下给难到了,看着陛下蹙眉沉思的模样,星落决定结束这个话题。
“罢了罢了,横竖徒儿同阮总管关系很好,下回见了摸一把就知道了。”
皇帝一怔,旋即紧张地寒毛都竖起来了,他呼了一口气,动作迅即地捉住了小徒弟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不就是言传身教么?”他镇定自若地望住了小徒弟诧异的眼睛,“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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