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元卿似也并不在意,瞧他模样只是道:“你祸到临头,还是不要再节外生枝,如今的一院五门怕也有邪魔渗入。你喊得越大声,死的越快,信也不信。”
恭来见她神色冰冷,那玉虚元君名震天下,西海何家六榜,她一人独占三榜,又闻是天昆血魔出世,此女为护徒弟误杀了师兄,如今叛逃在外,一院五门对其亦有通缉。
“雪,雪元卿……你,你教出魔类、残杀同门,已是正道公敌,信口开河我会信你?”恭来獐头鼠目吐了词。
雪元卿却淡淡道:“沧澜苗民十八寨,号称上古时候九黎部落后人,和大漠十三部一般口称蚩尤血脉。不过历代考证,这其中穿凿附会甚多,大多是万年以来部族形成过程中,假托魔神之名借来图腾壮大声势。蛊神教欺苗民无知,鼓动叛乱立国,妄图恢复洪荒,众人化为纯血妖族延长寿命。”她神色虽冷,语意却多是悲悯道:“邪魔制造杀戮,吸食负面情绪,鼓动凡人敬神献祭,好供他们提升功法。凡人无知,见力量广大者便拜为神,为求长生不惜愿意为妖魔奴隶……”
“你,你什么意思……”恭来不解其意。
雪元卿捆着他道:“十八寨大多数苗民,先祖仍是人皇女娲、伏羲,并非蛊神教欺瞒那样,有什么妖族之血。”顿了顿,却对此人道:“不过在沧澜十八寨之外,并非没有真正的纯血妖族栖息。雪凉山、玉龙山、点苍山,这些深林大山之中人迹罕至,栖息着一些古老的妖族,比如,洪荒树精。”
她说完,恭来面色突然一变,雪元卿看着他道:“贫道以真面目示你,阁下便也不要再隐藏。”
她话音刚落,但见淅沥沥的雨水之中,恭来喉咙发出一些嘶吼,进而手掌开始变形,一身肌肤从土黄转为一种草绿,眼眸瞳孔也由黑化为枯木灰色,手指化为枯树枝般,模样更加丑陋骇人,化为妖身后却是个金丹期树妖。
那道士喉咙声音低沉道:“雪元卿,你识破我的的身世,将我困在此处,所为何事?我虽是妖族不错,可我从未害人,是个正道妖修。”
雪元卿道:“我寻你,是为了找一个人。”
“你也找人?”恭来简直头疼。
雪元卿点了头,如星的眸子瞧了一眼天色,便对他道:“走吧,我知你在城外七十里地有一所藏身之处,我们去那里说话。”
恭来待欲再说,身子一轻,连人带一旁掉落的宝剑已被雪元卿提了起来,清夜之中一只仙鹤飞来,二人落在鹤背,四下结界包裹,仙鹤向东南飞去。
……
恭来见她收了自己讹来的上品飞剑,亦不敢作声,这女子来的尴尬,恐已经将自己底细摸清,他法力不高,怕是打她不过,只好先带路去了自己的老窝。
便见半山腰上,仙鹤闯入一片密林原是一处障眼法结界,里内平平整整一个院落,四下种满奇异花草,篱笆上爬满了藤蔓花朵,风中飘来阵阵异香,一切精美安宁。
雪元卿也并未拿他如何,解开他束缚咒,恭来点亮灯火,在前去推开院门,躬身请那女修入内。
任他带进了门,那房屋倒是布置的舒适干净,恭来给自己贴了张清洁咒,可算是去了一身污泥,进而恢复人身,引雪元卿坐在书房,给她添水烧茶道:“元君上座,乡野之地,无甚好物招待仙长,且尝尝在下炮制的玫瑰花茶。”
雪元卿大大方方,双手捧茶泯了一口,对他道:“清香淡雅,入口回甘,好茶。”
恭来似很高兴,见她彬彬有礼,并非欲意加害自己,便在她对面坐下道:“玉虚元君果是识货之人,不错不错。”顿了顿,看着她神色,心下一时又不知她要如何:“元君不远万里跑来沧澜,可也是同那几个弟子辈一般要寻天昆那位梁红云师姐妹吗?”
雪元卿摇摇头道:“我并不是寻红云师姐,惊扰恭道爷实在不好意思。只是在下却也是万不得已,想请教一件事。”
恭来在对面,但见这人族女修相貌如玉,谈吐高雅,举止斯文,全然不像什么受一院五门通缉之人,丝毫不见狼狈,心道,世传元君风仪无双,如今遇见倒也不虚,只是她毕竟是个大麻烦,还得小心应付,拱手道:“世说女修,必称双姝,玉虚元君美名震动天下,咱们乡野村夫,陋室苟且,可不知能帮上什么忙,元君若有求,但说无妨。”
雪元卿便道:“我知恭道爷虽是树妖一族,却也是正道修士,并非什么歹毒妖类。只是行走江湖,难免有些狭隘之辈看轻修道之妖,道爷隐瞒身份无可厚非。不过在下想问的,却是你不想提及的树妖之事,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恭来微微皱了眉头,叹息一声道:“元君想打听树妖的事?我幼时被人类捕捉贩卖,离开树妖森林已经一百四十多年……那里也已经遭到蛊神教捣毁,树妖如今快要绝迹,不知元君想听什么,恐我也说不上一二。”
雪元卿淡淡道:“我要向你打听树妖族一个人。”
“谁?”
“树妖麻东单。”
那名字一出,恭来哎呦一声,即刻道:“元君,元君,这可不是开玩笑。我怎么可能认识他呢?他是蛊神教巫祝,有名的邪修,虽是树妖一族,但你不能说因为我们都是树妖,那必然就认识知晓吧,岂非大街上是个人,也都能认识皇帝老儿?”顿了顿,眼眸提溜回忆道:“况王师南下,剿灭蛊神教,那邪魔溃散,麻东单已经被人杀死……杀了他的人,正是你们天昆山如今掌门的首徒,常丹峰啊。”
雪元卿举着茶杯,慢慢泯了口茶,便道:“恭道爷莫慌,外间虽说此人罪大恶极,但我知道你和他并不相同。而且树妖一族,也并不是传闻中那样是什么妖魔鬼怪,洪荒树妖大多数安分守己,喜欢与森林为伴,是十分平和的妖族。”
“多谢元君理解……”恭来似也有所触动,却又道:“实不相瞒,那麻东单说起来还是我们树妖一族的罪人……他既死了,那是再好不过。”
雪元卿闻言点点头,对他始终十分礼貌道:“我一路自北而来,打听些事,已经去过一趟树妖森林,树妖一族虽快要绝迹,我还是寻到一位年长的嬷嬷。她给了我一样东西。”顿了顿,把一块雕花木牌子拿出放在了桌上。
恭来一见此物,心有余悸,忙将它收起来道:“你原是有备而来。”
雪元卿道:“这是你们麻家的家徽,你虽出家,但你幼时离开树妖森林之前,俗家姓名却是姓麻。你是麻家两兄弟的小弟,麻东单是你的亲哥哥。”
她说出真相,恭来面色不好,做出禁止出声的手势:“元君莫再说了,莫害我大祸临头啊。”
雪元卿见他慌乱起来,淡淡道:“你不要害怕,知道此事的人已经只剩下我了。那位嬷嬷原是你家仆从,我在密林中偶然相遇,她年迈老病,心中独对离家的小少爷难以放下,她告知了我不少树妖历史,托付我把家徽传承给你,并负责保护你的平安。”www.bïmïġë.nët
恭来闻言叹息一声道:“原来麻姨姨也去世了……”
雪元卿道:“她走的很安详,道爷节哀。”
恭来望她一眼,知事已如此,怕是瞒不过,答话道:“多谢元君送我乳娘一程……树妖的事,恐你也知晓。我们本是森林中安分守己的小妖,是自然精灵,生活在深山密林之中与花草为伍,吸食花蜜为生,并不会害人。只是一百四十多年前,如今的汉家王朝刚刚立了新帝不久,意在固土安邦,与南疆南面的南诏国爆发战争……”
他娓娓道来,原是新帝登机前,朝廷新老交接有过几年混乱,南诏曾趁机侵占沧澜地区不少土地良田,两国因此陷入长达十几年的战争之中。
这人族两国交战,数十万大军在边境密林厮杀,为建造防御攻势砍伐了大量树木,树妖一族靠森林为生,森林因战争捣毁,作为族中一员,麻东单与另外几个树妖青年便伺机报复,杀死了两百来个士兵泄愤。
树妖能从上古存活至今,未离开人界前往魔界妖界,乃是在洪荒大战时期,得过一位大神庇佑,与一位神女有过和人族互不伤害盟约。如今族中青年触犯盟约,暴露了身份,恐招来祸患,族长便将几人拿住,按律法即刻要处死。
“那夜我怕哥哥会被他们杀死,于是趁着天黑潜入牢房。”他回忆往事,手指变换形态化为细细树枝,演示一般道:“麻家世代爱摆弄药草毒虫,我用一种毒蘑菇制作粉墨晕倒看守,去打开了大哥牢笼,岂料是犯下大错。”
那麻东单出狱遁逃,麻家得知此事,知是祸端,便将恭来连夜送走,谎称被人捕捉贩卖,后终被查明真相,因麻家犯法,家里人皆被族中关押处死。
“我放走罪犯,导致自己家破人亡,待要回村,大哥不知怎么入了蛊神教,他寻到我,要我也入教,那蛊神教脱胎毒神门,是上古时候蚩尤帐下大魔邪教,树妖一族曾为奴隶,轩辕打败了毒王,也算间接解放了树妖,所以树妖世代与这邪教并不两立,我心中惊恐便拒绝逃了。”恭来说起往事,目光悲伤,沉声道:“谁知又过了几年,大哥在蛊神教越修越是厉害,终是做了四大巫祝之一,便带手下邪兵返回村子为父母报仇,将族人全部屠杀,一把火烧了村子。”
他似陷入无尽痛苦之中,在这迷梦中永不知对错,只剩无限懊悔道:“皆是我年幼无知,那时不该救下大哥,否则怎有这些祸端……”
雪元卿闻言道:“骨肉血亲,毕竟是情。你救他,倒也无可厚非,此事错不在你,乃是你大哥性子偏激所致。十年之前,蛊神教势力遍布南疆,害死正道人修妖修无数,怪不得你总能逃过一劫,你大哥对你也并非无情。”
恭来点头道:“大哥做了巫祝,一百多年中,他本领越来越强,名气越来越大,杀的人也越来越多,我不屑为伍,偶尔也从蛊神教刀下救人。大哥却始终没狠心抓我,数次相邀许以厚禄,我恐惹祸上身,实则难以面对灭族之祸,偷偷跑去其他地方避祸,远离南疆是非之地。”
“三门下界铲除蛊神教,你担心大哥,还是回了南疆。”雪元卿道。
恭来便道:“村子已经毁了,这世上树妖所剩无几,姓麻的兄弟只剩了我与他。大哥虽已入魔,但毕竟对我有一丝余地。我怕他被人斩杀,便以神影门人的身份混入颜子修士大军,想找机会探探风头。”
雪元卿道:“丹峰是金丹后期修士,你大哥功在元婴,便是几人围攻,他是树族大妖,还不至于被丹峰斩杀,我一直怀疑那是金蝉脱壳之计,你若知晓真相不妨告知与我。”
恭来对此事忌讳莫深。
雪元卿道:“如今我是一院五门通缉之犯,你不必担心我把你的事告诉了别人。”
恭来打量她道:“你寻到麻姨姨,送了她最后一程,我本该感谢。只是此事机密,小人斗胆,敢问元君为何追查我大哥下落?”
雪元卿闻言却道:“此事说来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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