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红泥火炉烧着一壶茶水,灯火飘摇之中,一人一妖,谈起各自往事。
那女修乃为高道大德,言行举止风度翩翩,态度坦然,恭来细细聆听,终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元君受那奸人所害,才沦落至今。”
雪元卿只简单说明,那恭来与一院五门都无甚瓜葛,活了两百多岁一只妖怪,见惯尔虞我诈,反是闻言即刻相信,不曾怀疑她丝毫道:“可惜了元君一代英才,受这小人所欺,亦可惜了你的弟子,她沦为血魔,如今受一院五门通缉,下了天诛之令,恐是在劫难逃。”
雪元卿脸色似也隐忧,终叹息一声道:“虽是下了天诛,祯儿必然也有生机。”
“此话怎讲?”恭来不解。
雪元卿对这小妖道:“一院五门虽说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那毕竟只是同盟说辞。非是仙界遭难的大事,还不至于倾巢而出。况此一时彼一时,三门下界各家皆有死伤,没个二三十年修养,恐各家元气难以恢复。”顿了顿,心下明了道:“各门虽接了天诛令,真的肯派高手去剿的未必很多,血魔威能特异,人人惧怕,如今灵根上佳的弟子难求,若一不小心再折上几个精英,恐得不偿失。即便剿人成功得了神器,迫于面子,那还是得交还天昆,有何好处可言?只要祯儿保守本心,不在人间霍乱凡人,便不会惹得各派长老追击。”
她言及此处,恭来点点头道:“那何家六榜,元君一人独占三榜,心智眼界果非凡俗,所料却也不错。听说一院五门派去追杀血魔的,多是三代弟子,也并非用心寻找。倒是邪道散修,不少人窥伺惊邪,在全力追寻。”
雪元卿望了一眼窗外飘雨的夜色,淡淡道:“三门下界后,魔道宗门皆避世不出,大魔这几年养伤的养伤,内斗的内斗,等闲特意追击祯儿的,怕并无几个。祯儿有通灵天地百兽之能,心细如尘,自小在外摸爬滚打求生,寻常散修要她,恐也很难。况那把惊邪是烫手山芋,邪修得到必引正道无数追击,未见得好……”心中却还是想着祯儿,盼她经过考验,平安无事。
恭来佩服道:“世人都道这玉虚元君必是猪油蒙心,才糊涂犯错,今日一见,你不但不是糊涂,世事洞明,皆在算计之中,小人猜测,你东躲西藏打探消息,不去找正道同盟伸冤,恐有更大图谋。”
雪元卿也并不藏私,对着树妖道:“此事十分蹊跷,初初我也震怒悲伤,我在东海之滨养伤时候,在海边凝神细思,又觉并不简单。”
“如何蹊跷?”恭来道。
雪元卿道:“徐云英是一门掌教,他虽长于药理,但巫蛊之术并非天昆所长,根本无人钻研,天昆典籍之中只记录一些蛊毒名称和危害特性,及解救之法,并无如何制作的方子。这蛊毒乃是南疆邪术,正道同盟也没几个会用,徐云英驱蛊作魇,恐非我门技艺。且他与我皆是自幼出家,山中修行,出门一趟顶多是参加法会,多随师父游历,从未到过南疆。”
恭来便道:“元君是怀疑,他有同谋,与其勾结?”
雪元卿点了头,淡淡道:“我四下查探,得知陆师哥所中的噬魂蛊并非普通蛊毒,此蛊号称蛊神教三大蛊王之一,噬血,噬魂,蚀骨。三蛊皆是厉害,无迹可寻,难以查验,威力无比。只是这三种蛊毒亦很珍贵,寻常炼制不易,配方也只有两人得知,一是蛊神呼鹏赞本人,另一位便是研制了它的四方巫祝之一,你的大哥麻东单。”
她言及此事,恭来惊讶道:“你,你是怀疑……大哥他和天昆有所勾结?”顿了顿,并不信任道:“怎么可能?天大的笑话。绝不可能,不不不,那是一定不能啊。”
雪元卿见他惊慌,开口道:“倒也并非可能有所勾结,恐是当初丹峰缴获,回去交给徐云英也未可知。所以我必须找到当时真相,麻东单到底有没有死,他研制的噬魂蛊如何到了徐云英手中,加害了我师哥。”
那雨夜冷清,大风飘入,恭来唉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只是此事若真是丹峰缴获,你劳神查出,又有何用?天昆日前已经放出消息,你那陆师哥因惊邪煞气入侵化魔,与风行大战夺剑,风行死于咒法反噬,你师哥吸入煞气太多,灵海被雷龙捣毁,已是个痴呆宛如枯木死草,活死人一个,恐也命不久矣。你天昆大局已定,人证物证早都被毁,此案难翻,劝元君好自为之,寻个地方好好惜命躲避追捕是要紧。”
听那树妖所劝,雪元卿叹息一声道:“翻不翻案,倒已经不那么重要……”她言及此处,双手拢入衣袖,左臂手腕上的守宫砂已经消失,便是他年回到天昆,真相昭告天下,清白二字也谈不上了。她心下一丝怅惘,却开口道:“翻案只系我一人名誉,咱们修道之人,清者自清,我心中坦荡,不在乎那些罪名。”
“那元君如此冒险,查找线索寓意为何?”恭来并不懂。
雪元卿倒也没有说明,只是道:“你只需明白,我并非害你。我答应过你乳娘,尽力护你。你便告诉我,麻东单到底死了没有,若是没死,人在何处?”
恭来抿着嘴角,心下为难,叹口气道:“家徽藏有我麻家历代族谱和药理研究,你传承给我,我心中感激。只是……”
雪元卿道:“我便也答应你,若你大哥没死,我寻了他,亦不伤他便是。”
恭来终是下了极大决心般道:“元君是名满天下的坤道剑仙,小人今日一见,你风度翩然,自不会是言而无信欺世盗名之辈……只是大哥的事,实在难说,他、他确实死了。”
雪元卿道:“真的死了吗?”
恭来目有悲伤,并非谎话道:“那日大战黄铜岭,大哥不知为何落单,与一院五门激战三日,那些修士轮番来战,大哥杀敌良多。后来却是……重伤溃败。”他回忆过往,便道:“那日大雾笼罩密林,大哥力战群雄,却被常丹峰那小子捡便宜所伤,一剑穿胸怕是难救。他躲入森林,显出树人模样,与周围森林化为一体,众人难以分辨他踪迹,大哥躲过一劫……别人瞧不出他伪装,我却尾随人后,将他找见。”
“一院五门皆说大哥重伤已死,只是尸身跌入深谷难觅,这才有说他还没死的流言,引你来寻。”恭来解释,叹息道:“我悄悄将大哥背出密林,躲入山洞,只可惜他伤重难愈,我们兄弟相见本也恩怨交织,大哥死前说他一生无悔,只是愧对与我,没能把我照顾好……”
他神色困顿,从怀中掏出一物道:“这是大哥死后,我们树人族精魂所化的妖类魔晶,你查验便知。”
他伸手交出一枚黑黝黝的种子般的事物,雪元卿神念一探,知是不凡。她见过麻嬷嬷死后所化也是一粒种子,将其按照意愿种入森林会化为普通树木,把一生从森林中得到的供养,还给森林。她便知他所言不虚。bïmïġë.nët
“麻东单死前,可对你有什么交代?是否有其他异样。”雪元卿道。
恭来仔细回忆,握着树种道:“大哥死时重伤,已经说话困难,他握着我的手只说叫我好好活着……言及妖族若不复兴,迟早会被人族灭族……我要送他去找蛊神教的人帮他疗伤,大哥似有隐忧,只说伤重难愈叫我不必送他回去……“
“有何隐忧?“雪元卿询问。
恭来摇摇头道:”大哥没说,他向来对蛊神忠心耿耿,蛊神一门是上古毒王玄冥之后,玄冥曾是天魔座下大神,掌管一方,蛊神教四方巫祝司职敬神,大哥恐怕是知晓了一些事。“他也一直有所怀疑,便道:”那时三门下界大战蛊神教,蛊神教单独难撑,一路战至南边,大哥作为巫祝,本该保护教主教众,却一个人出现在北边的黄铜岭,十分蹊跷。”
雪元卿道:”你怀疑他是去执行什么特殊任务?或者是帮其他人引开敌人?“
恭来细想此事,叹息一声道:“那时波旬已来打秋风,在沧澜袭击了正道,缓解了蛊神教正面受敌压力。大哥身份高贵,司职敬神,怎能一个人在外乱窜,便是他功法高强,三门下界上千修士在外,不是他一人能挡。”
雪元卿微微皱着眉头,又陷入沉思,淡淡开口道:“依你所言,丹峰并没有查验过麻东单的尸身,他便不可能从他处得到噬魂蛊,是也不是?”
恭来点了头,亦想弄清原委,便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枚戒指道:“大哥遗物皆在我手中,从未假手他人,只是我乃正道妖修,大哥的遗物皆是邪术,我便封存。”
雪元卿将戒指接过,神念一探,发现里面藏着一百多种毒虫草药,一枚普通玉简,一些随身衣物,二十多枚淬毒匕首,一些金银财物,珍贵灵石丹药,忽而又有一物引人注意,雪元卿便将其取出道:”这是什么?”
恭来去瞧,却是一枚缩小的针灸铜人像,上面记载着人体各项穴位,只有匕首长短,与外间医用的并无不同,便道:“我麻家世代研习药理,大哥在蛊神教里司职制毒制药,有时候难免抓活人来试毒,这是医修用的针灸铜人,用来对照人体穴位的。”
雪元卿抓着那铜人道:“你大哥是元婴邪修,制毒奇才,这是医修入门时候背记穴位的医学铜人,他这么有本事,难道还需对照着铜人找穴位给人扎针吗?”
恭来听她所言有理,雪元卿手握铜人,集中神念再探,隐隐觉得有所不同,伸手动用灵力,手指抓着的铜人突然松动,哐当一声从中裂开两瓣。
那铜人机关打开,从里露出一卷书页。
雪元卿取出一瞧,上面歪七扭八写着什么,却全然看不懂。
却是恭来,见那文字,忽然触动道:“这,这是我们树人族的文字。”
雪元卿便把书页给他道:“树人已经绝迹难觅,文字自也没人认识。许是你大哥死前用灵力在纳戒机关留了线索给你,你好生认认。”
恭来接过纸张,一瞧,越发好奇道:“甲老六是谁?”
“什么甲老六?”雪元卿亦不知。
恭来拿着纸张,一脸惊慌道:“大哥在上面写着,叫我替他寻一人叫甲老六,并带着此人和这戒指中经文,去大漠北边的碧灵门寻找魔门圣女许灵均。”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星宿劫GL更新,第 151 章 第 151 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