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祯知道是什么事,就将阿暖抱着出了门,那些仆从引领,一直前往去了许灵均的住处。却见许灵均在楼阁之中等待,夏莀星在一旁护法,郭姥姥亦杵着拐杖站在一旁。
岚祯可以感觉到,自从自己步入这阁楼,这四下空间已经完全封闭,变成了一处秘密领地般,如此机密大事,恐也就这几个人悉知了。
阁楼的地板上,郭姥姥用法力画出法阵,便看了一眼岚祯道:“你把阿妹放入法阵,我打开她心脉与灵海连接之地,我用灵力引导魔虫慢些寄生,保证你妹妹不会出事。”言罢看了许灵均一眼道:“圣女,一旦魔虫和她相容,魔虫上附着的古代印记会化作记忆,涌入她脑海,我们在她心海自然可以看见那时发生的景象,推测出圣殿所在。”
许灵均点了头,伸手做法,发动了法阵。
一阵清光,岚祯感到四下空间变换,众人已经站在那时姥姥带她去过的阿暖心脏处。
便见那金光咒慢慢破碎,一丝魔气从盒子中透出,盒子开始消融,心脏的跳动变得一丝剧烈,郭姥姥用灵力压制,那魔气渐渐深入阿暖心脉。
岚祯攥着手指,生怕是出了一丝事。
许灵均微微皱了眉头,伸手结印,一阵紫光萦绕着手指,四下景象开始飞速变换,耳总传来一声声。
岚祯抬头去看,黑洞洞的一片世界包裹而来,忽而四下火把一个个次第而亮……
听见有人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
“女娲大神已经决意与蚩尤开战,你不能留在此地……”
“我该去哪儿……”
“你……”
岚祯耳边一阵剧烈耳鸣,努力想要在恍恍惚惚的影子里看清发生了什么,迈步向前,朝着火把旁的影子走去。
影影绰绰,宛如梦幻,四下空间似极为不稳,岚祯努力定了心神,往前又走了几步,却见是一处宫殿走廊,廊檐下,一人白衣而立,那背影无比熟悉。
“元君……”岚祯心头一震,咬牙往前冲了几步,那幻境中的白衣女子听见喊声,回眸来瞧,似也看到了她。
那女子面容清冽如冰,微微皱着眉头,形貌如星似月,眼眸宛如秋水动人,确是雪元卿无疑。
岚祯大喜过望,忍不住浑身发抖,喊了声元君,努力要跑过去,却困在原地。
那女子见了是她,似是不喜,低低道:“我让你走,你怎么还没走?”
“元君,是我,祯儿……我不会走的……”岚祯急得欲哭出来,却无法靠近。
女子却道:“若是不走,轩辕大军压境,他有昆仑十二神相助,你一定会落败。”她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扶住身侧的走廊木柱子,不知怎么面色发白,吐出口鲜血,似受了极重的伤……
“元君你受伤了?”岚祯痛苦中喊她。
那女子神色默然,并不理会,伸手轻轻一挥道:“我的伤不需你管,你走吧,有多远走多远,我不想再见到你……”
“元君!”岚祯喊了一声,四下空间开始发生变化,黑暗逐渐消失,那女子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一股阳光刺目,岚祯不由伸手遮挡阳光,四下都是呼啸的风声。
她站在一处山崖边,四下已经不见了之前的景象,却听身后许灵均的声音道:“独孤,你刚刚为什么喊了一声元君?”
岚祯回头去瞧,却见是许灵均款步走过来,身后跟着郭姥姥和夏莀星。
岚祯深吸了口气,心下慌乱,看着她道:“你没有瞧见她吗?元君刚刚就在这儿,她在和我说话,她受了伤……”
许灵均微微皱了眉头,伸手散出一些灵力追踪法术的光亮,并没有探查到有什么异样,对岚祯道:“我刚刚带你穿过了心脉连接处,抵达了魔虫传送给阿暖的记忆深处。”顿了顿,看着姥姥道:“姥姥瞧见雪元卿了吗?难道是她在传话?”
郭姥姥杵着魔杖道:“这里被我二十三层空间咒法封锁,除非大罗金仙,此界无人能入。何况魔虫携带的是一万年前的记忆,那时候哪儿来的雪元卿。”言罢叹口气,端详岚祯道:“小主怕不是相思过度,穿越心脉交界的区域,抵达魔虫传来记忆的时候,看到自身记忆的残影罢了。”
岚祯摇摇头道:“那怎么会是残影?师父明明就在那里,她受了很严重的伤……”
夏莀星见她着急,有些担忧,走到她跟前道:“尊上莫慌,不管你刚刚瞧见了什么,我确定,我和主人、姥姥都没有看见。”顿了顿,对她温柔道:“我们刚刚抵达这里,不妨等主人和姥姥拆解修复了魔虫所携带的记忆,说不定和你看到的幻象有什么联系,你别着急。”
岚祯见她来劝,四下瞧瞧这蓝天白云,大风刮过的山崖,不知这是那一座山所在,正要开口说话。
许灵均和郭姥姥再次结印,口中飞速念起一些难以听懂的魔门咒文。
四下景色不断变化。
天空、山崖、树木一一更加清晰。
许灵均睁开眼眸道:“它就在那里,我感觉得到,魔虫想告诉我们,它就在那里。”
“它非常近,就在我们跟前。”郭姥姥答了话。
许灵均待要说话,却听夏莀星开口道:“主人,你快看!”
她惊讶的大喊一声,伸手指着半空,众人抬头去瞧。
却见半空之中,一座巨大的石山宛若岛屿漂浮在天空,在它之上,似金光万丈,有一座宏伟宫殿。
“混沌之城!”许灵均大喜过望。
那景象奇异宛如梦幻,岚祯抬头去看,便见那浮岛巨大,流云飞瀑环绕,宫殿金碧辉煌,便如坛城神宫,不可瞠目直视。
众人待要飞身上去,却是一阵大风吹过,浮岛与宫殿俱都消散。
郭姥姥便道:“是海市蜃楼……鸱吻祭司把宫殿的信息,化作了海市蜃楼藏在魔虫里。”
“他既不说清,我们去哪儿找?”许灵均可是烦恼,只怪这魔门先辈耍这游戏。
郭姥姥便道:“唉,先辈聪慧。这盒子若是被正道之人得去,那枯血虫吸食天罡正气,谁若打开,必然被吸食干净,自然得不到这圣殿秘密。幸亏那阿妹虽是凡人,但毕竟是狼巫一族,血脉是蚩尤传下才能与魔虫共生。叫咱们得了这一点信息。”
许灵均叹息一声道:“什么啊,姥姥,就给看了几眼城池的幻影,就叫消息啊。这不还是大海捞针吗?那岛飘在天上,岂不是在哪儿都一样。咱们还上哪儿去找啊?”
郭姥姥闻言叹口气道:“你这丫头,还是这么性子急躁。”言罢,慢慢腾腾挪动步子,走到山崖旁的一株紫色花草前,伸手摘了它,端详片刻,回头道:“这是魔界一株很特殊的花草,叫紫罗衣,它含有一种剧毒,只对天罡真气有所反应,大约在一万年前,典籍上记载它被轩辕焚烧殆尽,但又听说只有一个地方还留有一些残存。”
“那是哪里?”许灵均道。
郭姥姥思索片刻道:“在南疆的玉龙山,初代的毒王蛊神把它留在那里繁殖,制造了一块禁地,防止正道之人入侵。只是后来毒神门败落,子孙四散,其中一支九黎妖族部落又创立了蛊神教,只是这蛊神教来得较晚,比起毒神门当年的威风,已经算四宗最末一流,恐也不知当年之事。”
许灵均大喜过望,便对岚祯道:“独孤,他们都不知道了才好,咱们肯定能先找见地方。”
岚祯却还在思索适才之事,闻言道:“莫非混沌之城就在玉龙山?”
郭姥姥点了头道:“很有可能,否则这山崖光秃秃,为何石头缝里长出紫罗衣?鸱吻一定是在暗示什么,这花草特殊,是重要线索。”
许灵均道:“既然如此,咱们这便收拾收拾,启程赶路。”言罢,伸手结印,将众人拉回现实世界。
岚祯见阵法结束,阿暖缓缓苏醒,忙过去讲她抱起来在怀,低声去喊:“乖驹子,你醒了吗?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阿暖摇摇头,迷迷糊糊打着哈欠,似刚睡醒伸了懒腰,复尔看着岚祯道:“天都亮了,我睡了很久吗?阿姐你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
岚祯闻言欣慰,哄她道:“你没事就好。”
阿暖点了头,忽而又端详她道:“我刚刚就是做了个梦,梦见阿姐在和人说话,那个人……好眼熟,很像是小时候救过我们的仙姑。”
岚祯一把搂着她,睁大眼眸道:“驹子,你真的梦见了元君吗?”
她惊了一跳,阿暖点点头道:“是有些像,我也不确定,那梦模模糊糊,我也不记得她说了什么,仙姑是你的师父,我只是小时候见过她一面,不知怎么突然梦见,阿姐怎么了?”
岚祯抱着她道:“你仔细再想想,她说了什么了?”
阿暖闻言努力思索,却终是毫无所获道:“我记不得了,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老听阿姐说她人很好,做梦梦见了。”
岚祯不知所措,回头看着许灵均道:“那不可能是梦……”
许灵均微微皱着眉头,叹息一声道:“可我们也没办法证明,那不是梦。人若在催眠状态睡着,一二重灵海会闪现一些拼拼凑凑的虚假记忆,我们叫梦,实际上是人脑的一种精神释放,它无迹可寻,片刻涣散,若非置身其中,很难事后再观测,是不是阿暖发梦叫你瞧见,我也不能确定。”
岚祯沉默起来,许灵均便道:“独孤,我答应过你,只要你帮我找到天魔血,我们躲过这一劫,我会倾其所有为你寻找雪元卿。”
岚祯却闭了眼眸,抱着阿暖,心中回忆那女修身影,心越发沉重。
唯有郭姥姥看着众人道:“事到如今,天魔血也罢,雪元卿也罢,我会在外间打开一个出口,尽量把你们送的离此处远一些。只是糟糕的是,我的能力范围有一个模糊的半径,胡郁知道这个半径的距离。恐怕在半径范围内,已经布下耳目,广泛监视。”
“那我们如何逃过?”岚祯抬头道。
许灵均看了一眼夏莀星道:“星儿修成了凝玉功,可以制造一个让我们隐形的结界,在无冰结界内,此界无人可以探查到灵力气息。何况你还有通灵天地万物的本事,我们可以尽量躲开追击。”
郭姥姥点点头道:“圣女明鉴,此事隐秘,我的空间出口大约可以把你们送往离此八百里处的风陵城外,只是它离玉龙山仍相隔万里。这一路凶险,我需保护残存的族人不能随行,但是有一样事物,我需把它给你。”言罢,伸手结印,面前绿光闪动,凭空打开一处镜面大小的空间。
岚祯抬头去看,却听什么动物打了个响鼻一般,那空间中爬出一个毛茸茸的火红小脑袋,那事物长着狐狸一样的面孔,瞳孔却很像猫,眨眨眼眸瞳孔合作细线,向上一跃从镜面空间中跳出,落在地上化作一只老虎般大小的红狐,却长着三条粗大的尾巴,模样并不凶狠,还有几分可爱,很乖巧去蹭郭姥姥的胳膊。
许灵均见了似很喜欢,笑了道:“三尾灵狐!姥姥舍得把它给我玩了吗?”
郭姥姥叹口气,伸手摸摸那狐狸的脑袋道:“三尾召牙是我的灵兽,它会一些空间术和医疗术,也可以通过它和我进行一些信息传递。它可不是用来玩的,你得好好照顾它。”
许灵均很高兴和那灵兽打了招呼道:“召牙过来,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那狐狸回头,看了她一眼,似有点犹豫,又看看郭姥姥,确定是主人所吩咐,就走过去在许灵均身边,许灵均伸手摸摸它,很喜欢道:“好久不见,还是那么乖。”顿了顿,对灵兽道:“好了,给你个任务吧,这一路上,咱们几个都是修士能飞会游,走路可不会累。那边有个凡人阿妹,是机关图的附身人,你啊记得好好跟着她保护好她,不要把阿妹弄丢了,平时就给她当好坐骑就好,听懂了吗?”
岚祯未料她如此细心,那狐狸点了头,又走过来,阿暖探着脑袋去瞧,心中充满好奇,从未见过这么大这么可爱的狐狸,那狐狸似很乖,在等待她伸手抚摸,阿暖看看岚祯,又看看狐狸,终鼓起勇气摸了一下狐狸的脖颈处,笑起来道:“阿姐,你看,它让我摸它。”
那狐狸似和阿暖相处不错,岚祯看着许灵均道:“咱们什么时候走?”
“你们现在就走。”郭姥姥把黄金法杖在地上敲击三次,一个巨大的黑色镜面在地板上扩散开来,黑色的影子一瞬间将几个人包裹,岚祯抱紧阿暖被卷入那团黑色的影子之中。
那一瞬间,身心似乎承受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压力拉扯,宛如从高空坠落地面让人呼吸困难,身心难受,然而仅仅过了几秒,四下突然变得安静。
岚祯的呼吸变得正常,不由睁开眼眸,抬头去瞧。
四下明亮一片,日头高悬,周围荒草满地,不远处一条黄泥土路横在前方,道上行人不少,一列列辆马车晃荡前行,前方城墙方正,城楼上刻着风陵二字。
岚祯看着那两个字,低头抱着阿暖,见她无事,低声道:“莫慌,阿姐带你去寻一样东西,寻到了,咱们再回乌族。”
阿暖似懂非懂点了头,眼睛望着前方的城池,似有不好记忆道:“咱们可是又回来风陵了……”心中似有无限感怀,却对岚祯道:“不知幼时朋友,此时在做什么,还好不好。”
岚祯却让她从怀中起来道:“胡三拜了大和尚为师,在庙里应该很好,他会照顾其他人。只要此地没有战争,孤儿们总会靠着自己的毅力活下去。”
“但愿他们都很好。”阿暖道。
一旁许灵均望了一眼四下景色,对岚祯道:“此地远离玉龙山,一直御剑的话也有大半月路途。”
“走吧。”岚祯要御剑而去,却听许灵均道:“我适才用神念感知,胡郁似乎早做了准备,她能推测出姥姥法阵的最大范围,从这里开始东南西北上空都布置着许多灵力探查法阵,我们从上面是走不了了。”
“主人,我可以一直开启无冰身结界,躲过那些法阵探查。”夏莀星道。
许灵均叹口气道:“还是省些力气,你如今维持自身无冰身虽算容易,但保持范围结界会导致灵力消耗过快,你受不了。”顿了顿,做出自己的判断道:“姥姥给了我地字部的护法戒指,很久以前他们研究过一种法器。”
她说完,从法戒中取出伸手从戒指中取出一样青铜事物,扔在不远处的地上,那事物扭动着慢慢变大,却见是一辆高大的青铜马车,从车轮到车身都用金丝交错刻印着古老的铭文与怪兽图案,那车轮足有一人之高,车身宽大,又听几声哞叫,拉车的事物回过头来,岚祯才看清是一只浑身写满怪异铭文的巨大青铜野兽,形似穿山甲……
许灵均便伸手一指打开车门,看着众人道:“过山牵机甲并非灵兽,是地字部精研的一种灵石驱动的机关,它周身铭文是一种隐秘结界,既然天上走不了,我们从地下走,它会穿过障碍,抵达我们想去的地方。”
众人随她上了车,阿暖本以为几个人乘坐必然还是挤,未料进入车门,眼前景色一换,确实一处亭台楼阁一应俱全的四合小院。
许灵均乘坐轮椅,回头看着岚祯笑了道:“姥姥怕住的不好,用空间法术帮我塑造了此界。”言罢,伸手一挥对着外间道:“穿山过海,牵机而动。”
四下微微摇晃,外间那青铜巨怪一瞬钻入地面化为无形。
一阵清风吹过,六月的边城郊外野草丛生,道路行人如旧,人世熙熙攘攘宛如骄阳热闹,一片太平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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