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全黑的时候,阿暖才行功完毕,她初初成为修士一切新鲜,拉着岚祯说了很多话,又小心翼翼问了卓嫣如今的事,岚祯照实说了,一直很耐心安抚她,答应她会把卓嫣救回来。一直到阿暖因为行功疲惫困的睡过去。
岚祯把她安置好,才回到房间,雪元卿看着她的模样,低声道:“是不是累了?”
岚祯走过去,伸手抱着她,把头靠在她肩膀,和她说了白天发生的事,心中却是非常的疲惫,心绪不佳道:“我感觉像活了很久很久,从前的事,每每多知道一分,就感觉多苍老一分,这种感觉真的让人疲惫不堪。”
雪元卿抱着她,体会她的感觉,淡淡叹息一声道:“没事的,那都已经过去了,夏姑娘的选择是她自己的意志,你没有强迫扼杀她什么,不必愧疚。做朋友互相照料也很好。”
岚祯点了头,那些对命运诡异之处的困顿、无力的感觉,腻在师父怀里时候,都会得到补偿般,温馨得像倦鸟归巢,她忽而抬头,眼眸看着雪元卿道:“如果让我永生不死,又受尽和你的分离痛苦,这种折磨真的不如去世。”
雪元卿摸着她脑后的发丝,听她这样讲,神色从平静转为一丝动容,便也看着她道:“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它让我变得不是那么恐惧命运。”
岚祯望着眼前的白衣仙子,师父的容姿依旧那般清冽动人,抱着师父道:“卿儿想到了什么?”
雪元卿喜欢她无人之时的亲昵,却摸着她的脸庞认真道:“我在想,如果事情真的不成,咱们死了就死了,你我灵力低微,比起大神可没有无始无终的元寿,却也不需要忍受无穷无尽的分离之苦。”顿了顿,露出一些细微的欣慰笑容道:“若事情成了咱们一起生,事情失败咱们一起死,想来那可比什么都痛快,也算是圆满。”
直面死亡的时候,如果是二人一起,却也从容多了,雪元卿那般眷恋慈爱看她道:“我不想你用命救我,我也不会舍命救你,你若死了,我杀了那人给你报仇,再去下面寻你便是。救来救去,好没意思,你若按我师父的预言牺牲救我死了,让我难过愧疚,为师要讨厌死你。”
她说了心中所想,灯火幽幽下,岚祯只是拉着她的手,凑过去吻了她,亲的雪元卿脸色一丝泛红,岚祯才离开,目中似是感激道:“我不救你,你也不要救我,你若死了,我下去陪你便是。死真的不可怕,可怕的是你非要救我,让我独自活着,我答应你,不让预言应了。”
雪元卿听她说完,才点了头,又安心般叫她抱入怀中,享受这暴风雨前的片刻温馨和安宁。
岚祯把她抱上床,搂着她哄的二人都睡了。
梦境之中,是一片杜鹃花,她已经很久没有走入这片山谷,当它出现的时候,就意味着这是许灵均来找她。
那紫衣女子从杜鹃中走出,许灵均的脸庞带着一些疲倦,似有些伤感,对岚祯开口道:“星儿晚间在心海中唤我,我去看了她,接受了她的请求。”顿了顿,望着这片杜鹃花道:“我封印了一些她和你单独相处的记忆,抹掉了她心中对你的情爱,也抹去了她在灵海中读取的凌女的前世记忆,她虽还记得这一路发生的事,但应该不会再对你有何想法。”
岚祯望着她,低声道:“如果有可能,我也不希望是这种办法让她好点。”
许灵均却摇摇头,只是微微叹息道:“你要明白,她也不全然是为了你,她只是想解脱痛苦。”顿了顿,淡淡道:“有些事,知道了真相未必是快乐,这样活反而是好。”
岚祯点了头道:“你受了反噬,还操心大家的事,辛苦你了。”
那少女却不在意,伸手摘下一朵漂亮的杜鹃花,低头去嗅,对岚祯道:“不过,我也还是有一点私心,不想她弄的孤家寡人一辈子,所以保留了她知道自己是凌女转世,辛是她前世恋人的事,只是没有前世具体细节记忆,也忘了清阳的事。我把刚刚在心海中也告诉了白千裳,如果她想继续追寻夏莀星,还是有一点希望,星儿也不至于什么都忘了。”
岚祯道:“白岛主她如何决定?“
许灵均俏丽的脸庞望着她,淡淡道:“千裳担心星儿的平安,觉得这种做法有些偏颇,但她尊重星儿的选择,之后有机缘的话,想尝试追求她,和她在一起。”顿了顿,也一丝担忧道:“只是星儿虽对你忘情,也还知道自己和千裳有一点姻缘联系,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对千裳动心。星儿对姐姐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心中恐惧把自己许给他人,即便我保留了她和白千裳的经历,但她不一定接受感情,对冰魔来说,感情就意味着伤害,爱是她们最恐惧的事。”
岚祯不知该喜该忧,只是低声道:“但愿她开心幸福,不管她是一个人,还是将来会喜欢千裳。“
许灵均便道:“千裳她内心光明,没有焦虑和痛苦,相信她自己会处理好。若莀星喜欢她也是不错归宿,若实在也不喜欢,不论如何,她是我的长老,我和阿郁会照顾好星儿,你不要担心。”
岚祯才对她道:“这几日辛苦你了,经历了这么多,便是让你睡着,你也得处理这么多事。”
“事情总算有个结果,我心中一下轻松了一大截,若她冰封醒了,还是老记挂你要为你寻死觅活的,我才心烦。”许灵均拿着杜鹃花,站在山谷里,抬头看看她,露出一点苦笑道:“怎么样?我不要你了,星儿也忘记你了,是不是心里失落不好过?”
那少女狡黠起来,岚祯在她身边却道:“灵均,不要拿这些开玩笑,你知道,我虽不好过,但不是为了你说的原因。”
许灵均叹口气,才在她的身旁坐下,小手托着下巴看着山中景色,那花满山遍野,天空浮云悠悠,对岚祯道:“天命所归,她命里有这种劫难,你别想那么多了。你这段纠葛可算是终结,莀星的命轮也彻底变了。我是发愁我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办好。”顿了顿,很无奈又迷茫道:“那个什么混账蚩尤,突然跑出来,虽然干了好事,也交代了很多线索给咱们,但他死了,我的命轮变数更多了。”
岚祯知晓她的心结,对她道:“你喜欢郁姐,不想嫁给蚩尤,他不曾为难,自己选择了牺牲消亡,你担忧什么?“
许灵均摇摇头,好惨道:“消亡的只是他灵魂碎片很小一块,是他存在的一丝理智,现下理智都消亡了,你说我担心什么?当然是天网那头已经叫煞气完全腐蚀的天魔蚩尤,一旦降世根本不会放过我,会娶我完成仪式,用我的身体接引妖后现身,我肯定是死定了。”而且不嫁,诅咒又不会消失,也没法一直和郁姐好好在一起。
岚祯却道:“这也有些奇怪,现下我们不想放出天魔,天行的目的也是阻止天魔降世,而真蚩尤死了,如果大家都不想天魔出来,还有谁会故意去放出天魔?”
她问了个好问题,许灵均小脑袋瓜一激灵,抬了眉头望着岚祯道:“我光顾着可怜自己惨,还没想这个事。现下命轮叫咱们搅和的这么乱,也不知变数在哪儿了。”
岚祯冷静道:“晏龙死了,蚩尤死了,我化了人身,丁岛主也死了,千裳与世无争,过去推测的可都无法应验。你说天魔降世会附着血魔之身,难道还有人会变成血魔去打开天网,但天网又要用骨血,亿劫珠打开,现下骨血归了阿暖,但骨血里灵能给了莀星,骨血已经不能承受亿劫珠,那天网是不是不会打开了?”
按这推论,许灵均道:“按常理论该是如此,但也有万一,骨血中的灵能会保护宿主不死,承受珠子里更多煞气和灵能,不过如果这个宿主非常强悍,已经超越普通上三阶修士,拥有不坏之身,那承受珠子也不是不可能。”
岚祯闻言道:“那世上还有谁有这本事?”
许灵均道:“想来还剩两种可能。”顿了顿,神色也凝重起来道:“魔佛窟的波旬是横练功夫,肉身强度此世第一。奶奶说过,他是梵天佛主投下影子转世人间,专门祸害修行者堕落为魔,好跟如来较劲。他向来独断专行,和我们其他三宗也不是一个起源,从前勉强结盟,但除过大事对其他宗一直爱答不理,奶奶叫我离他远点,因为他的三眼六通能察觉幻境,心魔打他不太容易。”
岚祯对她道:“还有一人是谁?”
许灵均道:“当然是得到了神农鼎的卓嫣。”
岚祯一惊,又细思道:“你说的也没错,神农鼎会让人瞬间修复伤势,自是无伤之身,可以承受邪神异能。”
许灵均摇摇头,更慎重道:“恐怕还不止这点能力,我听说神器宿主如果发动威能护着另一个人,那也会让那个人无伤。六百年前魔门开天网一战,七煞宗主南玉田是当世最强之魔,他虽没有骨血珠子加持,但得到了蚩尤当年的兵刃琥珀刀,琥珀是仅存的魔兵,也附着蚩尤异能,当时不知骨血的下落,所以四宗想借魔兵开天网,但南玉田败北的最大原因,还是卓家先祖用神农鼎死死护着天昆道人,他最后被太虚剑杀死。”bïmïġë.nët
岚祯道:“这样讲……就更难分辨是谁,毕竟如果有人控制卓嫣,那卓嫣可以让任何一个人继承亿劫珠打开天网。”
许灵均也很无奈道:“可惜阿郁伤了,没有祭司帮助,我不能在心海做大占卜,否则有个头绪也好。”
岚祯安慰她道:“你也别急,总会找到办法。”顿了顿,开口道:“那有没有可能,我们先找到亿劫珠把它毁了,不就没事了。”
许灵均道:“毁了倒也不是没办法,你有轩辕的太虚剑正是邪能克星。只是六百年前开天网,是三连城都埋没没线索才失败,一百年前奶奶才智无双勉强寻到虚空城,咱们才能找见混沌城,可现下在哪儿去找寂灭城?”
岚祯道:“蚩尤死前,说自己的骨血和珠子是交给辛去封印,想来三连城也是辛隐藏起来。”顿了顿,对许灵均道:“千裳既然是辛的转世,她的灵魂深处,一定有关于前世的事,我们有没有可能潜入去寻找线索。”
许灵均坐在她身边,一脸忧愁道:“下潜到八重心海是心魔的极限,但她的原始记忆如果藏在广袤无序的九、十重,那我也无能为力,除非那鸱吻祭司的魂魄想现身见我们,主动告知,否则很难寻到。”顿了顿,又忽而想到一点道:“除非带着夏莀星,辛想见的人是凌女,若带莀星去试试,说不定她会现身见我们。”
岚祯却道:“她刚刚才从纠葛里解脱,那辛痴情凌女,若见了莀星说不定会怎么样,你若带着她,过去的事又扰乱她那可如何是好。”
许灵均叹口气道:“你还是挺关心她,不过她也还知道辛和她前世有缘,便帮我们去寻寻人也没关系,而且如果辛在千裳灵魂深处,她定然知道近来发生的事,应该不会乱来,如果她灵魂消失只剩记忆残片,我不让莀星看便是。总归去试试也没坏处,我是担心咱们不找寂灭城,不见得旁人不会去找,最近闹的动静都这么大,波旬反而静悄悄,事出反常,我瞧着他也肯定有谋划。”
岚祯知她担忧,思索良久道:“你答应我,保护好莀星,必要的时候把她送出灵海,不要让她再受那些命轮干扰,如果能做到,便可以尝试去寻线索。”
许灵均点了头道:“难道就你关心她,我不心疼吗?我会保护她的。”顿了顿,才要消失般道:“我还得睡两天,你先忙你的事,我睡醒了寻千裳和星儿,带你一起去找找线索。”
岚祯嗯了一声,许灵均却对她笑笑道:“我走了,咱们能理出头绪也很不错了,就互相不要垂头丧气的,往好处想想,万一叫咱们赢了,我不用嫁给天魔丧命,你和师父双宿双飞,那也不是很好吗?”
她言罢,身形就消散,岚祯便也从梦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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