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一点头道:“此子能分轻重,已是破了你的关隘,走出这迷宫恐不消一盏茶十分。”
雪元卿对他客气,嘴角淡淡道:“南宫天资过人,也多亏师兄悉心教导才有此俊才。”
她客气恭维,李道一笑了笑,似是知了她心思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说让你先挑人,绝不会食言。你挑了南宫走,我送你个好徒弟,来日我过惊邪试炼,你和我练成双剑。你我有来有往,相信一定能光大门派。”
他起了心思,雪元卿却不接话。李道一冷哼一声暗骂她不识抬举。
二人静坐木屋,且看是谁第一个到达。
听见三声咚咚敲门声,李道一一笑道:“来人了。”掐算中以为不是李南书便是南宫绫,开了口道:“进来吧。”
却听见那门吱呀一声,露出外间一丝光线,却无人答话。
“南书?怎么不进来?”李道一见状再问。
雪元卿侧头去瞧,见木门处伸出一只染满血污的手,抓着木门似乎在推千斤重的东西,那木门被缓缓推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女喘着气息,黑漆漆的眼眸带泪,喉咙动了动,嘴角似是说了句话,也听不清说了什么。
李道一大惊失色道:“是你!”他座下弟子可没有这一号,一巴掌拍了桌子,整个人站起来:“大胆!你竟私闯我演武台偷看师长教习!”
门外西风吹号,飘着雪花,那少女身上血污被冻硬,待要说话身子难以支撑往前倾倒,忽而白光一闪,一道白影接住她,雪元卿皱着眉头喊了一声岚祯,那少女奄奄一息倒在她怀中,雪元卿伸手一指点她额头,为她输送真气疗伤。
脑中一点亮光,那感觉十分熟悉,可今日又到这时候,岚祯却怎么也感觉不到欣喜,缓缓睁开眼眸,潮湿的泪水从眼皮下涌出,脸上血痕混着泪水往下滴落。模模糊糊听见李道一气急败坏的质问,她并不想听,她的肩膀被群狼抓伤还有些痛,通灵之术对这里的狼似乎不起作用。
她伤的很重,最终还是没有杀死那只母狼,也没有救得了那头鹿,即使拒绝了猎人的要求,带着鹿出逃,仍见小鹿被群狼猎杀,追击群狼,本能杀了那母狼头领,又见她带了幼崽……
走出雪山,身后的一切宛如金光涣散,鹿,猎人,狼都散了,她明白那些都是虚幻,可那幻境太真,不由引得她想起很多往事。
“大胆岚祯!你是如何闯入此间,还不回话!”李道一见这小童又惊又怒,那演武台是他地盘,从未有过下人敢偷看教习学艺,这女童好大的胆子,不知如何潜入竟没有被演武台弟子发现。
岚祯一身是伤,犹自眼泪涓涓,靠在雪元卿怀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李道一因而道:“你可知门中偷看学艺乃是大罪,本座掌管戒律,你若再不老实回话,一并发落去思过崖冻你个十天半月是招还是不招!”
他凶狠叫骂,岚祯却只勉强以泪眼看雪元卿,勉勉强强道:“早知鹿儿会死……我还不如把鹿给了猎户一家……”顿了顿,哭了道:“我只是舍不得它死……”
她童音稚嫩,雪元卿本欲问清她如何出现,将她抱起些,见她一身伤口又泪眼可怜,不由舍了批评,淡淡答话道:“你若把鹿给他,不过续他半月性命,他外出打猎也会被群狼吞噬。”
她言语冷淡,伸手又将她脸上血污以法力化去,岚祯在环境中忍饥挨饿七日哽咽异常:“既然注定人和鹿都要死,也斗不过饿狼,不若都被饿狼吃了……”她问完,心中想起父母之事不由悲怆。
雪元卿冷冷清清答了话道:“古来修仙者法力越高强所遇波折越多,劫难往往都是两难之事,善恶犹难分辨,你杀鹿救人,对人是善,对鹿便是恶,放了鹿,对人又是成了恶。若杀了狼,对幼狼来说必是行恶。”顿了顿,低声道:“善恶难分,善恶未定才是世间之事的难处,我设此题没有一个结果完全是对。人闯过来想通了,觉得什么是对便是对,想不通,自我囚困便永远没答案,只是每个人做下的选择,后果都要自己承担。”
她细细答话,岚祯听得似懂非懂,一时心道,我先救鹿是对还是不对?更没了答案,那答案又影影绰绰似乎就在心里,可飘忽如雾无法看清无法抓住,脑中更觉混乱:“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雪元卿却不说话。
李道一在旁跳了脚道:“雪元卿,你还和罪子废话什么!她偷看你我教学触犯门规,你磨磨蹭蹭莫非还想包庇这罪子不成?快把她给我,我带去发落!”他正愁找不到机会报了上次之恨,这下逮着把柄,不由大做文章。
他叫嚷厉害,岚祯泪眼靠在雪元卿怀中,闻言急道:“是我私看你们教习,和元君无关……你不要错怪她……你罚我就好……”
“宁顽小儿,还敢顶嘴!我看还是把你逐出山门的好!”李道一气得不清。
岚祯待要说话,脑中一丝清光闪过,抬了眉眼去看雪元卿,双目与她对视,不知怎么头脑忽而昏沉,话到嘴边都说不出,眼皮渐渐沉了,整个人昏了过去。
她似伤重昏迷,雪元卿低低叹了口气,伸手以金光化出两个式神女仆将岚祯抬起。这才起身对李道一道:“师兄稍安勿躁,岚祯在藏经阁扫撒向来守规矩,我看此事蹊跷,再关押处罚前我还想再审问几句。只是她伤重昏迷,我需先将她送出须弥,若待在须弥恐怕出事,等醒了问清楚我也不敢欺瞒包庇。以须弥珠教学皆是我狂妄鲁莽,造成此事还请师兄见谅。”
她讲话客气有礼,淡淡道:”教学虽有瑕疵,但好在弟子都以平安过关,你我何必为罪子伤了和气,且在此等其他人来,听听他们见闻所思,看看弟子们长进是要紧。”
她万分克制,李道一谅她也不敢欺瞒,想再教训几句,那式神以先一步送人出去。李道一待要再说,李南书已经推门进来,李道一出身青城,与这李家兄弟乃是本家,格外看重些,见他负伤,不由道:“南书你没事吧?”
那少年手臂受伤,却摇头道:“我路遇猛虎,想法子将它击杀,为村民着想以绝后患,去杀它幼子不小心被小老虎咬伤,伤的不深李道长不要担心。”他说的甚为骄傲一脸英气,任谁见了也是勇武的好儿郎。
不过一时三刻,其余弟子都接连而来,南宫绫反而不在其中,李道一等的焦急,掐指一算还有过半弟子未出现,再等片刻,雪元卿缓缓道:“七日时间到了。”言罢手心化出琉璃珠,金光涣散木屋似泥沙松动,众人眼中这真实世界片片碎落,眼前光芒一闪,深吸口气,又重回演武台。
四十名弟子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忽而听见董得多喊了声阿绫,但见演武台中间一个少女昏迷不醒,雪元卿与李道一过去,瞧见正是南宫绫。董得多便道,元君救救阿绫,她是怎么了?www.bïmïġë.nët
雪元卿并不答话,伸手一指一道金光送入那少女体内,得她灵力注入,少女历时清醒,睁开眼睛打了喷嚏,显然是被冻坏了。抬眼瞧见是雪元卿,一脸委屈要哭道:“我本以为能走出去,谁知大雪封山迷了路,我无法运功避寒,冻晕过去。”顿了顿,心中也有一丝惘然道:“难道我不该把鹿给猎户一家救命?可人命关天……”
雪元卿亦不作答,只是道:“鹿能向导,但你救人活命也没错,你救下猎户自己迷路,这是你要担待的后果罢了。”言罢,起身看了一眼四周的弟子道:“幻力消解,你们在须弥中造成的伤势会在一个时辰后消失,无论是否走出迷宫此番试炼都已结束。”
“元君……”南宫绫还想说些什么,自觉没有闯过关隘十分丢人,雪元卿也不再答话看了一眼李道一,将场子仍教由他处置便匆匆离开。众人刚出须弥,各个都有一番历险,相见分外亲切不免交谈起经历,说的口沫横飞起来。
南宫绫因雪元卿不搭理她起身恨恨,董得多好事安慰,拉她衣袖:“阿绫,别担心,元君不是说了吗?你救人活命没有错。雪那么大,你走不出去很正常,我也没走出去……”他是遇到一队商队,那商人拿出好肉好酒,他好吃好喝的忘记时辰,索性懒得走了。
南宫绫甩开他胳膊,赌气推他道:“你是什么身份?也能和我比?”董得多被她推开,撞到后面的李松柏,肩膀一疼已经被人打了一下,李松柏嘴角笑吟吟道:“你这癞蛤蟆,快滚吧,还想吃天鹅肉不成?”
董得多要和他争吵,一眼瞧见旁边阴冷冷的李南书,知道自己开罪不起这兄弟俩,不由灰溜溜走了。南宫绫正生气,李南书才上前道:“又生什么气?不是都好好的,你没受伤就好。”
那英俊少年体贴安慰,南宫绫这才滚落泪水道:“我好好准备,本想给元君一个惊喜,哪知她出这没头没脑的考题,我问她话,她也不理……”
李南书叹口气,给她递了手帕擦泪道:“那道姑冷心冷脸,不过有一把凤羽便处处刁难别人,你这等花容月貌,我可舍不得绫儿将来拜她为师受气。”顿了顿,对她笑道:“不若你我同拜了道一道长为师,天天在一起……”
他说玩笑话,南宫绫一下红了脸,瞪他一眼道:“你便没正经。”顿了顿,拧着眉头道:“天下神器散落,唯有天昆门有两把存世,凤羽认了元君,她若传功与我,我将来也能驱使神器……只是今次我未过关,怕元君失望不理我。”
李南书见她发脾气,才凑近她劝了道:“我看不是因为你她不高兴,你可曾见她身上沾了血渍,我和李道长打听过。”凑得更近些道:“原是岚祯她偷看我们教习,闯入须弥,道长极为不满,要治她罪过,元君说要提审才早早退场。绫儿不必多心,道长说了,他也会帮你。将来你得凤羽,我得惊邪,我们仍是在一起。”
知又是岚祯坏事,只气的南宫绫冷哼一声,连李南书安慰也不顶用自顾自先行跑回房里生闷气去了。
……
岚祯醒来时,见阁楼空旷,四下陈设简单熟悉,原是在玉虚阁大厅中,她躺在屏风前悠悠转醒,又见身上伤势消失,想是元君救回自己,唯独失鹿之事仍困扰在心,那梅花鹿一路带她出山,却在出口处被群狼咬死,她也没有为鹿报仇……
她凝神细想这些难事,又听一个好听的女音道:“你醒了?”
闻言望去,才爬起来跪坐行礼道:“多谢元君救我。”
雪元卿从外间走过来,脸色似有余怒未消,比平日更冷漠些道:“你在藏经阁扫撒抄经,为何无端前往演武台惹事?”
知她必然问起,岚祯看她严厉面孔,心中一酸,摇摇头道:”也没什么。“
这胡女执拗,眼中有倔强之色,雪元卿言语更冷道:”未经允许私上演武台偷看乃是本门大忌,你若不交代清楚,本座也只有把你送往思过崖任师兄处置。”
岚祯抿了嘴角,眼眸不去瞧她道:“我自知身份低下不该前往,只是好奇人家学艺,偷偷去看,一去便碰见大水漫灌,无意卷入须弥。他们要处罚就处罚吧,我也没有什么埋怨。”顿了顿,再行一礼道:“元君为我操心,弟子感激元君,弟子受罚也是应该,元君大可不必想着为我说情开脱。”
她认倒快,雪元卿还要再说,帘外李道一也及时赶来道:“师妹,人也醒了,你该问的也问过了,她既然承认,还有和可说?”言罢幻出两名金光力士,皆威武非常手提锁链就去捆了岚祯。
雪元卿见情形只冷脸不再过问,岚祯被那力士绑了,心道,你惹她生气不理你,这样倒好些,她厌你,不理你,你也不用再惦记她收徒的事。她小女孩心事,索性也不看雪元卿,一声不吭被那力士绑走。
待人走了,李道一报了这仇才算舒坦,对雪元卿道一声道:“今日多有得罪师妹,我知这孽子乃是天镜宗之后,犯下事来师妹必然心痛,我会替师妹好好教训这罪子,让她知道天昆法度森严从不徇情枉法,叫她以后不敢再犯。”
雪元卿只淡淡道:“师兄秉公执法谈何得罪。”
李道一一笑道:“师妹放心,我执法虽严,但念在你的面上,不过是打上十几鞭子关押月余,比起我待得威心狠,这算不得什么。”
他提及鹿得威事,雪元卿冷冷清清道:“凭师兄做主,元卿不敢妄言。”
见她往日嚣张冷傲,今次处处客气忍让的模样,李道一出了口恶气,长笑两声捋着长须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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