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来见她不知,答了话道：“碧灵门避世百年，元君又是正道女修,恐对我们妖族所知不详。这魔门四宗过去本是一家，四宗之内的邪修,多数是洪荒蚩尤帐下妖族后裔，她们碧灵门便是蚩尤之妻魑魅妖神后人,魔门众人对其尊敬有加，尊称魑魅族中圣女为天魔夫人。只是万年过去，四宗变化,除了妖族外,又纳入许多人族邪修，好比,魔佛窟一派,便不是上古妖血,乃是天佛降世后,一些人族佛修走火入魔所化。”
恭来进而道：“这些人族魔修渐渐也成了气候,对于认不认魑魅圣女为尊，恐不如一些妖族那般虔诚。如此几千年过去，碧灵门在四宗地位慢慢衰落，直到一百年前，碧灵门大战四大世家，红料夫人受伤，不得已搬家去了漠北，当时的继承人虽是许舒文，但听其他妖族谈论，这位小主死于非命，却生有一个半妖女儿，算算日子，如今恐早已成人，继承了大统。”
雪元卿便道：“那你大哥为何要带人和经文去找许灵均？这经文写了什么？”
恭来却摇摇头，一样一头雾水道：“唉，实不相瞒，元君拿出那经文一看便知。”
雪元卿将里内玉简取出，神念一探，见仍是一大堆文字，却一个也不认识。
恭来道：“这经文是上古魔族文字书写，距今至少一两万年，四宗换了多少辈人，早都断了传承，这十年来，我亦想解开谜底，悄悄临摹过上面一两个字，走访名山大川拜访其他妖族，大家都说无人认识。”
雪元卿也不为难他道：“你未料到关窍，解它不开，如今知晓你大哥要把它送往碧灵门，可是因为那魑魅圣女可以解出经文？”
恭来点点头，拍手道：“极有道理！听说那碧灵门中多是祭司学识，藏龙卧虎十分了得。圣女司职敬神，是天下妖族祭司之首，每隔五年会带领四宗所有的祭司对天魔祭拜，大哥是蛊神教巫师，恐和她相熟，怕不是有何关联，是否当时三门下界剿灭蛊神教，蛊神修书，让大哥携带，想找她求救发兵来南疆？”
雪元卿思索道：“碧灵门躲入大漠避世已久，便是当时蛊神教危难，急着求援，那大漠离南疆数万里之遥，恐远水救不了近火，反不如他们与魔佛窟隔了几座山离的近些。找波旬也比找许灵均快。”顿了顿，看着那张纸道：“且他说，是叫你带甲老六去，这个人到底是谁？”
恭来满腹疑惑道：“实在蹊跷……他当时被数十人围攻，身边却也没有别人，便是带了人，怎逃得过一院五门追击，这甲老六到底是谁？没听说蛊神教有这么号要紧人物，要大哥亲自护送。”
……
这夜雨飘飘，冷风一吹，恭来也有些发冷，却听雪元卿咳了两声，灯火映照之下，雪元卿面色发白，身有寒气，恭来一见便道：“元君这是身染寒毒了吗？”
雪元卿咳了两声，运功压制道：“不妨事。”如今凤羽不再，反是可以调动真气压制蛊毒，除了发作时候咳几声，平日都能应对。
恭来见了，叹息一声，从戒指里取出一枚丹药道：“我们麻家世代制药，这里有我炼制的一些还阳丹，元君服下，虽不能治愈，但对你身体有所好处。瞧你虽是元婴修士，但气海丹田发虚，灵力少了大半，只剩下五成功力，恐是你被夺走凤羽导致金丹受损所致。”顿了顿，也有些惋惜道：“你金丹有损，身染寒毒，功力无法复原，便连寿命也大大缩短，看你样子怕……不出十年自当仙游了，可惜可惜。”
雪元卿拿了他的药，说了声多谢，服下丹药略一用功，止了咳喘。
恭来见她如此美人衣单体弱颇是凄凉，不由道：“唉，便是大哥遗命，这都过去十来年了，蛊神教伤亡惨重，呼鹏赞遁逃南诏，也算时过境迁，这不管甲老六是谁，找到他，送去大漠又有什么意义？大战都结束了。况且我是正道妖修，给杀了我树人全族的蛊神教帮忙，犯得着吗？”顿了顿，细小的眉眼瞧着雪元卿道：“事已至此，元君病弱，冤屈难洗，你那弟子已经化为血魔，神仙难救。倒不如你寻个隐秘处，养养伤病，好好过几日，了却余生吧。”
他唉声叹气，却听雪元卿道：“恭道爷关怀，贫道一届修士，生死早已看淡。只是此事隐隐蹊跷，徐云英的噬魂蛊到底从何而来，为何要做下这些孽事，我怕并非只是他一己私欲那么简单……”如若不然，为何长孙长老像是有些牵扯。
恭来见她顽固，倒也是头一次见这么不要命的人，答话道：“总不至于是呼鹏赞给他的吧？魔道四宗和正道一脉打了也有几千年了吧，仇深似海，见面必杀……”他这么说着，忽而一拍脑门道：“除非是那个地方！”
“什么地方？”雪元卿道。
恭来想通一节，眼眸发亮道：“我知道了，肯定是那个地方。”言罢，对着雪元卿道：“有一个地方，是个黑市。”
“黑市？”
恭来见她不知，低声道：“哎呀，那是我们妖族的黑市，名为奈何间。那里皆是四境之内流亡的妖族聚集之地，那里无法无天，以钱财说了算。只要你有钱，在那里都可以买到你想要的东西。”
“难道包括噬魂蛊？”雪元卿头一次听说妖族之地。
恭来便道：“那也说不准，四宗之内被处罚的妖族邪修、人族正道犯错的修士，千百年来这些人躲避宗门追捕，逃到奈何间，渐渐也形成一股势力，便在这里扎根，靠倒卖各类物品、消息而生，也帮各族买凶杀人，干些黑事。”他说起来亦有点不好意思，叹口气道：“那时候我救人，杀了蛊神教几个弟子，东躲西藏，大哥派人抓了我，又不忍处死我，曾送我去躲几日风头，倒也是个自在逍遥之处。说不定我们在哪里可以寻到线索，找人问问甲老六是谁。”
雪元卿点了头道：“奈何间在什么地方？”
恭来待要说话，外间风声似有异动，院中槐树叶子被吹的噼啪作响。
恭来便对雪元卿做出禁声手势，眼珠子转一转，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抬手结印，却是地板打开一道裂缝，恭来躬身跳入，挥手让雪元卿来。
雪元卿紧随其后，恭来便关闭地板，见四下是条暗道，却似树根盘踞，粗壮的树根绞着树根，形成一条蜿蜒小径。
恭来伸手引出照亮符咒，他往前走一步，前方聚合的树根就散开一寸，似听他号令一般，雪元卿跟着他，身后的树根便合拢一寸，如此穿行向前。
恭来密音与她道：“院外槐树是我种植妖界植物鬼拍手，但凡一丝妖气传来都逃不过感应，槐树会发出声响。”
雪元卿点了头，恭来引着她道：“这十年来，我四处流浪，隐瞒身份过日子，蛊神教在南疆绝迹也已经很久，我想念南疆风物，才辗转回到沧澜城。未料只住了一年半载，终是暴露的身份，惹下祸端。”
雪元卿道：“让道爷陷入危机，元卿过意不去。”
恭来便道：“恐也并非是元君过失，我这个人酒色财气样样皆沾，前一阵喝醉赌输了，赌坊的大爷把我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搜走做个抵押，叫我回家拿钱去赎。我一时大意，心想十年过去了，定无人知晓，便将戒指抵押了片刻。跑去王府借了点钱才赎回戒指。如此外露了半日，恐是城中还有蛊神教眼线，见我拿着大哥遗物，便要抓我问问当年之事。”
雪元卿跟在他身后，恭来继而道：“神影门虽是地方小教，但当初我流落江湖苦不堪言，我的师父云来道人慈悲心肠，不介意我是妖族，收我为徒，给了我一条活路。为报师恩，这戒指中无论藏着什么秘密，定也是有益魔教之事，我不能把它交给害死我一族的蛊神教。”他说了往事，心中感怀，便将戒指交给雪元卿道：“元君有心追查真相，必有一番大图谋，我法力低微恐护卫不了此物，元君收下，小人这就引路带你前去寻找奈何间。”
雪元卿收了戒指，说了多谢：“奈何间在何处？”
恭来手持照亮符咒，答了话道：“在雾失彼岸，月度迷津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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