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仙鹤落在白千裳营地处,白千裳便出来迎接,见了雪元卿仍礼貌恭敬道:“元君,你好些了吗?”
雪元卿点了头道:“劳大家记挂,我已经大好了。”
白千裳对她笑道:“那就好,我想去看望你,又觉得怕打扰,加上这里人多要处理事,就没一直没去。”
雪元卿道:“你管理这么多妖修担子不轻,辛苦你了。”顿了顿,才询问道:“我师姐如何了?我来看看她伤势。”
白千裳闻言,又有点犹豫,一旁恭来才道:“她的伤是好了一半,只是……”
岚祯才道:“她怎么了?”
恭来嗨了一声道:“她那个人你们也知道,虽然有点凶,但也算有情有义。今早刚好的能下地,说了师恩深重,想去找找师父和师兄衣物,造个衣冠冢什么的,我劝她歇歇,她的肩伤也没全好……自己跑了,也不见人,刚才探子回信说,好像是在北面一个峰上。”
雪元卿闻言微微叹口气道:“这倒是她性子。”
岚祯道:“我们去找师伯,她一个人怕是困难。”
雪元卿点了头,才随她骑着灵霜往白首峰方向去了。
待飞了一阵,那座宽阔的雪山近在眼前,从前岚祯最不喜欢的就是这地方,小时候没少被这宗门的人欺负,现下故地重游,心中又都是感慨。
雪元卿引着灵霜落在那宗门左侧一座孤峰,才对岚祯道:“这是白首峰历代祖师的归山之处,想来你师伯就在后山。”
她为表尊重,不再乘骑灵兽,带着岚祯一步一步往后山走,岚祯从前没来过这地方,但见四下肃穆,道路被积雪覆盖,但路上修了不少石碑刻着历代祖师功绩和宗门训诫,如此绕了三刻,终是走到那后山墓地入口处。
便见梁红云一只手还缠着绷带挂在脖颈固定,只用一只手拿着铁锹在一处平坦山崖往下挖着坑洞。
雪元卿喊了一声师姐,梁红云才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二人相见,雪元卿走过去淡淡道:“让我们帮你吧。”
梁红云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是长长叹了口气,对雪元卿道:“我没寻见师父尸身,想是叫那徐云英和长孙毁了,我匆匆修了多年道,也不知能干了什么……”
她心中沉郁,岚祯领会得,过去接过她铁铲自顾自帮她挖着也未多说,雪元卿在一旁道:“他们仁德护着我们活下来,我们爱惜性命没死,就已经让他们九泉下放心了。你过来歇歇,让岚祯去忙。”
梁红云望着她,终是对岚祯道:“小狼女,小心些。”
岚祯对她点了头,梁红云才随雪元卿坐在一旁青石上,看着那天空流云来去,不由叹口气道:“昔日白首峰宗门何等热闹,现下我适才去关押处瞧了,稀稀拉拉不过剩了二十来人……”
雪元卿道:“怎么会这样?”
梁红云才道:“长老陨了,大师兄死了,二师兄叫徐云英打压,他为了门下弟子好,将一些世家弟子都劝回了门,剩下一些弟子眼见宗门败落,徐云英得势,都叫徐云英调遣去了主峰。所以白首峰的弟子离散殆尽,隔壁天机峰也差不多。”
雪元卿闻言道:“天行把万物都当做实现目标的筹码,弟子在他们眼中也根本不是人,不过是工具,来去生死都不重要,所以没有用心维持天昆,加上徐云英歹毒,这些年年轻的弟子们也受苦了。”
梁红云道:“你来寻我,怕不是为了说这些文绉绉的话。我不爱绕弯子,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雪元卿知她心直口快,但心中聪慧很多意图瞒不过她,便开口道:“眼下弟子虽然离散,但关在主峰的门人弟子还有数百人,天昆不是完了,还是后继有人,只是缺个得力人领导,放眼望去有资格继承管理天昆的,只剩下师姐一人,我来请师姐出面,做了这天昆的掌门。”www.bïmïġë.nët
梁红云听她说完,一双眼眸看着前方雪山,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我一生都未收徒,也未婚嫁,出走了大半生周游在外,过惯了漂泊云游的生活,心中只有对修行无止尽的追求,还想给师兄报仇后去四方游历,看我没看过的风景,见我未见过的世面,这世界浩荡,你便想就这样把我囚在天昆吗?”
她默默说了自己的心愿志向,不知想到什么,眼眸发热,微微叹息出声。
雪元卿低声答话道:“我知这么说,有些奇怪,但不知道为什么,出去见了越多风景,我越想回到天昆。外面世界浩荡……只有天昆山,留着我和祯儿的全部回忆,我的心在这儿,这儿就不是牢,是我和她的家。”
梁红云与她并肩坐着,望着帮她劳作的岚祯,微微皱了一点眉头,从戒指里拿出李道一给她的剑穗,对雪元卿道:“你真有本事,不错,道一他葬在此处,我若四下云游,明朝祭拜,何处能有我与他的诸多回忆。”
雪元卿道:“陶长老和李师兄都是为门派忠心之人,想来光复本门是心中夙愿,师姐最好的怀念,不如好好把路走下去,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天昆千年宗门便不至于堕亡。”
梁红云哼她一声道:“你便没有责任吗?这掌门你也可以做。”
雪元卿摇摇头,只是道:“之后的天魔大战,你莫要去了。若我死了,你记得把宗门保存,留着日后再战,那还有一丝希望的种子。”
梁红云道:“你便是想独自去送死,才叫我做掌门吗?”
雪元卿却十分少见的对她淡淡一笑,低声道:“其实我也不想死。”言罢,望着岚祯处道:“我想和祯儿好好活着,清清静静在玉虚阁里过平淡日子,他年老死归尘,我和她一起坐化就算今生没有白活。”
梁红云似是听得微微生气,开口道:“雪元卿,你翻来覆去只想着那小女弟子一点情爱么,真是胸无大志,也不知为何老天要推你去应劫,把凤羽叫你得了。”
雪元卿不以为意道:“师姐莫生气,我也不是故意要把担子都给你。”顿了顿,眉眼一点温柔望着岚祯,低声与她道:“从前我也觉得以天下为己任,救世为民才是志愿,现下虽做的还是对抗天魔的事,但好像心中又不那么想,世人有他们的命数,菩萨千手千眼未必救的过来,我小小修士何德何能一己之力妄图救世。师姐说的没错,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心中翻来覆去只想着我们祯儿,因为这世上有她,所以我不想让这尘世叫人毁了。想来梁师姐懂得,我心中维护的,也是这世上千万人想维护的东西。”
梁红云甚少听她说这些话,若是往昔定以为她是疯了,可现下历经沧桑变化,众人也都早已不是年少。梁红云说是说不过她,丢也丢不下这担子,有些怨怒的看她一眼道:“我可以当掌门,但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雪元卿道:“师姐还有何吩咐。”
梁红云才道:”雪元卿……“顿了顿,伸手拍她肩膀蛮横道:”你给我活着回来,你是天镜宗长老,天昆的长老可不能随便就死了,只要你活着回来,我便不管你和你那女徒弟如何爱的与世难容,你愿意窝在你那冰窖般的玉虚阁,你就窝着,但就是不许你死了。”
她拍的雪元卿胳膊发疼,雪元卿望着她英气模样,终是点了头,几分感恩那般道:“掌门师姐吩咐,元卿自当尽力而为,我会好好活下去。”
梁红云听她喊来,叹口气,伸手把那剑穗丢入土坑之中,叮咛岚祯道:“好生埋了它,再给你李师伯磕几个响头,谢了他救命之恩。”
岚祯点头应了,按她说了一一作了,又动用灵力做了石碑,雪元卿字好,帮着撰写了字迹。
待快傍晚十分,把陶宗集和李道一的衣冠冢安置好。
岚祯跪着恭敬磕了头,心中与这道人也早是冰释前嫌,心怀感激。
待这些都做完了,梁红云性子虽硬,在师父师兄坟前也不免落了几滴泪,雪元卿才道:“想来他们九泉有知,也是欣慰。”顿了顿,对梁红云道:“师姐,弟子们还关押在主峰,咱们还是得想个法子,解释清楚了,把人放了,让他们好生守卫天昆山,将来若是成才,也是天下正道的助力。”
梁红云点了头,心中思索才道:“管事的还剩七八个人,先把他们说通吧,我晚上找二师兄肖成事先说几句,慢慢把其他人放了,也不急于一时,这些个人也得探查还有没有天行的探子。”
她性子也有细致一面,雪元卿点了头,岚祯才道:“想来这件事还可以找灵均帮忙,毕竟人心隔肚皮,五百来人逐一询问可是麻烦,灵均她设了法阵一时三刻也能查清,看看还有没奸细。”
雪元卿道:“这也不错,咱们去碧灵门瞧瞧,一是感谢姥姥救我,二是请许夫人帮个忙。”
岚祯点了头,三人便各忙各的就此作别。
那碧灵门虽是在天昆山上安了窝,但岚祯找见入口时,也不过是一颗雪松下的树洞,白千裳派人通传雪元卿来找,邱婷出来接引,那树洞裂开更大的缝隙,岚祯和雪元卿步入其内,方才见别有洞天。
但见一汪碧湖宽广无比,周围沙漠绿洲绵绵,一处宫殿充满异域风情耸立在绿洲之中,竟是那昔日被那伽占领的碧灵门老巢,空虚之城。
邱婷引着诸位进入,才解释道:“那伽死了,七煞宗已经收复,主子自是派人收回了空虚之城,现下碧灵门三千教众也都回归,姥姥派人把城堡搬入法术空间,现下大家都可以安心在此生活。”顿了顿,看着雪元卿和岚祯道:“还是多亏了元君和小主救了我们魑魅一族,大恩大德也不为过。”
雪元卿与她自来有渊源,对她道:“这是你们自己造化,想来许夫人会好好保护你在此,不要再受苦了。”
她二人说了几句,邱婷把他们引着入宫,岚祯见四下景物,一时又陌生又熟悉,看到那殿前的玫瑰花园,不由伤感,心中道,那时夏莀星梦中与我带阿暖来玩,似就是这花田了……
她闪过这年头,又听一个声音在脑子里道:“小狼崽,舍得来看我了。小心我告诉你师父,你心里想我们星儿了。”
岚祯已不是血魔,无法拿神魂碾她,那心魔就嚣张起来,岚祯只好在脑子里回话道:“你给我出来,再胡说,我把你老窝烧了。”
许灵均才道:“就知道你每次都是装温柔,伤一好,就对我凶巴巴。”
岚祯吸口气,真的很怀疑这狐狸精就是喜欢找她吵架,不爱她对她好些。
她叫那心魔一阵捉弄,才见一旁胡郁推着轮椅过来,许灵均笑嘻嘻坐在上面望着雪元卿道:“玉虚元君好点了啊,是来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吧,咱们碧灵门也不是那么多礼的门派,你这伤费人灵力,你还个五千灵石感谢我就行,我听郁姐说,你们不穷的。”
岚祯瞧她模样,看着胡郁道:“胡姐,我能揍她吗?”
“均儿不要胡说闹事。”胡郁叹口气教训了许灵均,才对雪元卿道:“元君若想感谢姥姥,她在闭关修养,不过我可以代为传达,你们过门是客,还是先里面请,有什么事喝了茶再说。”
雪元卿点了头,胡郁去前面引路,几人才往那空虚城中去了。
岚祯只在夏莀星和许灵均的心海中见过这圣殿,步入宫门后,但见内饰奢华,四下堂皇富丽宛若皇宫,不少婢子族人都已回归穿梭巡逻,瞧着也是几分热闹。
待几人坐在许灵均的会客室,胡郁给大家沏茶,才对雪元卿道:“现下形势说好倒也安宁,说不好这安宁也都是暂时的,既然还是同盟关系,元君和小主若有求,咱们也定好生相助,不知今日来访还有何事?”
岚祯便把想请许灵均帮忙的事一一说了,许灵均闻言道:“刚刚那么凶,还不是来求人帮忙。”
岚祯道:“你若不帮忙,那咱们也可以另请高明,我去找找万师兄,说不定他就能发明出什么测谎仪,那也不求你,你也省事了。”
许灵均哼她一声道:“他可没心思管你,这两天正伤心呢。”
岚祯道:“他怎么了?”
许灵均也有些无奈道:“他现下虽说是魔,也跟着我们在碧灵门,但毕竟是天昆弟子,心里总还是想着他过去的师兄弟们,特别是他那个什么师妹。回来后,怕我们关押委屈了他师妹,特意去查找,结果他师妹见他是魔受了惊吓,现在更不愿见他,所以他心情不好闭门不出。”
岚祯知晓万五宁的心事,惋惜之余道:“万师兄痴情,但是他和宗门的人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什么,这还是需要时间。”
许灵均道:“你们的事,我也不是不能帮忙。只是一次查探五百个修士,会消耗我很大精神,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说不定会睡上十天半月,眼下我睡这么久总也不太好,需醒着才能保护魑魅族人。”
雪元卿道:“还有其他的什么办法吗?”
许灵均想了想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有点风险。碧灵门有一种强化精神力的阵法,会扩大和加强我的异能范围,这个阵法需要有个很强的人为我护法,保护我在灵海世界的平安,若郁姐身体还好,我们配合自是最好,现下郁姐经脉有伤,姥姥闭关修养,和我一样熟悉灵海世界的人就没有几个。”
岚祯才道:“我帮你护法吧,毕竟也曾经在灵海世界修行过很久。”
许灵均看着她的样子,有点犹豫还是道:“你确定你要和我去吗,去解读别人记忆多少还是危险,你师父伤还没好,你还是先照顾她吧。”
雪元卿道:“我已经没多少大碍了,便让岚祯陪你一趟,这件事不解决,天昆的危机就不算解除,我们也不能放心留在这儿。”
许灵均闻言,思量片刻,对胡郁道:“既然如此,便帮我布阵,让独孤随我去一趟。”
胡郁答应了,便出去吩咐族人去准备这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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