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平打定主意要避祸北海,曹操又怎么看不出?
他终究是爱惜种平的才华,也有心给种平一段冷静期,加上荀彧荀攸二人从中味峄毓斯Υ��,孔融求援的使者刚到许都,种平便领了发兵援救的任务。
不过此次种平只为安抚孔融的天子使,真正领兵的乃是曹洪。
种平清楚自己在许都是不能,也最好不碰兵权,因此只是把虎子要了回来,和王三一起给自己当护卫,他原本还想着要是能带自家老爹一起离开就好了。
可惜无论是曹操还是刘协,都不可能放种辑跟他去北海。
种平也只能再度拜托荀攸照看种辑,他话出口的那一瞬间,总觉得荀攸眼里好像有热泪闪动。
叔父和老爹关系真好啊。
种平默默感叹:叔父,有你是我的福气。
荀攸:有你爹我是真的服气。
此次由曹洪带队,划定路线之类的事,自然轮不到种平置喙,若是去北海,直接入青州应是最为迅捷,也省下途中许多麻烦。
只是曹洪似乎得了曹操的吩咐,意图尽量延长往来的时间,因此并未选择这条近途,而且选择自徐州入北海。
种平暗自揣摩着,却觉得曹操这也是带了些敲打陶谦的意思在其中,黄巾攻兖州时,洗劫士族豪强的事情可没少做,陶谦的确是实实在在得罪了兖州的这些士族。
不过……
种平觉得选择这条路,未必不是件好事,一者陶谦借他的那些丹阳兵,他尚且未还,总得给陶谦一个交代。
只是陶商如今已是车郎将,看在陶商的面子,陶谦估计多半会做个顺水人情,不提许耽以及他手下丹阳士卒的归属。
二者则是,他听闻曹操平定黄巾后不久,便派遣泰山太守应劭,往瑯琊郡接父亲曹嵩一家至兖州,算算日子,这也该到徐州了。
种平想着,若是能赶上,及时救下曹嵩等人,屠徐州之事,也许能够避免也说不定。
只是他虽知道曹嵩是死于张闿之手,却记不得对方到底是何时何地动的手。
种平唯有防患于未然,私下请陶谦务必要调走或者杀死张闿,不能让这人跟曹嵩有任何接触。
他心中百般盘算,面上却并未显露分毫,他与曹洪不过见过几次,算不上熟悉。
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曹洪似乎对自己有敌意,只是无论种平怎么想,都不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得罪过对方。
“少府!见过少府,少府别来无恙否?”
种平老远听到这熟悉的呼唤声,先望了眼曹洪,曹洪察觉到种平的视线,别过头道:“少府自下马便是,望着某做甚?某难道会打扰少府叙旧?”
“平并无此意,只是若是下马,到底会有些耽搁,此行为将者乃是将军,平自然会担忧,是否会延误将军行军。”
种平温声作答,随后翻身下马,迎向那领头的文吏。
“从事这般热情,真叫平受宠若惊。”
王朗行到一半的礼当即一顿。
还是这个熟悉的味道,对味了对味了,虽然不知为何种平一见自己就阴阳怪气,但……
再次受到这个语调的嘲讽,简直通体舒泰啊。
感觉浑身都有劲儿了呢。
种平被王朗笑得有些头皮发麻,他心说自己就客套客套,这人笑容里怎么透着一股子猥琐气质?
“使君盼少府许久,此时正与康成先生,子将先生清议。”
种平一愣,“子将先生,可是许邵许子将?”
“正是,可惜子将先生已不再开月旦评,否则为少府谈相,亦是一桩美谈。”
王朗竟然有些期待,种平参与进郑玄,许邵等人的清议中,凭借那张利口,能说出怎样鞭辟入里,针砭时弊之言。
种平心说自己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吗?真见了许邵岂不是丢人现眼,何况他也不会什么清议啊……
“从事。”种平不接王朗话头,略略瞟着曹洪身影,低头将王朗拉到一边,“听闻曹老太公已至徐州,可有此事?”
王朗眉头一动,察觉种平语气沉肃,忙应道:“曹公家眷,算来应至华、费间,少府何故有此问?”
“何人护卫?”种平抓着王朗胳膊的手猛地用力,声调显得有些焦急。
“乃,乃是都尉张闿……”
王朗摸不清情况,但看种平神色,也知道事情不对,当即不安起来。
“嗳呀!祸事!祸事!”种平好似火烧了眉毛,狠狠拍在王朗背上,转头就往曹洪所在跑。
“少府,少府,到底发生何事?”
王朗跟在种平身后,又懵又慌。
“将军,速速起兵!速速起兵!”种平上了马就往外冲,一边扬鞭一边喊曹洪,“老太公危矣!”
曹洪一听得“老太公”三字,心下便是一惊,又见种平从未有过如此慌乱的模样,也顾不上多问,沉声发令,跟随种平马后。
王朗清楚若是曹嵩在徐州出了事,曹操暴怒之下,定然血洗徐州,被吓得亡魂皆冒,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下意识策马狂奔起来。
种平等人入徐州,正是自泰山郡而入琅琊郡,曹嵩一行人被张闿护送,正在郡界附近,是以一众人并未消耗多少时间,便折回华县,曹洪急令部下四散搜寻曹嵩等人行迹。
王朗气喘吁吁,脸涨得发紫,此时才回过神,“少,少府,何,何故,惊慌。”
他深吸了一口气憋住,如连炮珠:“使君一路派兵将护送曹公家眷定然无虞少府太过多虑。”
种平连声嗟叹,皱眉不展:“使君糊涂!先时平使徐州,私下提醒使君,不可轻用贼寇!张闿旧为流贼,未必真心投效使君,这是其一。”
“老太公家资颇丰,又少随从,倘使张闿动了贼心,难道能够逃脱吗?张闿只博这一次,便得泼天富贵,以后逃奔他处,使君如何自处?糊涂啊!”
种平真觉得不理解,为何陶谦会依旧让张闿护卫曹嵩,他上次去见陶谦,这人给他留下的印象也不是个老糊涂啊?
难道说……劫杀曹嵩一事,背后真是陶谦指使?他图个啥啊?!
现在陶商再许都当车郎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就是人质啊,陶谦除非是疯了,不要这个儿子,否则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跟曹操结仇!
王朗惨然失色,大骇不已,“此人系下邳阙宣所荐!我等性命,尽要亡于此人手中矣!”
“什么?!阙宣?!”
种平蓦地瞪大眼睛。
下邳阙宣自称天子,谦初与合从寇钞,后遂杀宣,并其众。
这个阙宣,不就是历史上今年会起兵和陶谦一起攻入任城、泰山郡的那个家伙吗?!
这是什么情况?
种平骑在马上,垂头深思。
“使君如此听从此人言语,莫非二人相交莫逆?”
“……这阙宣乃是下邳豪强,与下邳相笮融交好,是何时入了使君之眼,朗也不甚清楚。”
王朗目光呆滞,尚且未完全回神。
种平心说这怎么又扯上笮融了?
真是越扯越远,让人摸不着头脑,他现在思绪芜杂,一时间也理不清思绪。
眼看四处寻了许久,不见半点车马辙印,心中那点子希望,也渐渐熄了。
“少府!万望少府能救一救我徐州啊!”
王朗僵立许久,他知道徐州这一难恐怕是躲不过去了,恨惧交加之下,竟生出些死志。
他看着种平,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当下就要下马行礼。
种平赶紧抓住王朗手臂,绞尽脑汁去想张闿会在何处对曹嵩下手。
“曹老太公车骑众多,断然不可行小道,然而大路之上,土壤潮湿,却并无车痕,说明这几日应当都无车马通行……此处可有道吗?”
“有!”王朗差点喜极而泣,人在极度紧张下,要么大脑一片空白,要么就是急中生智,很明显,王朗属于后一种。
他从袖中掏出张皮质地图,手指上下划动片刻,“有了!”
“昔时黄巾动乱,费、华,诸县多遭掳掠,百姓流离,道路废驰。那时使君忙于青徐黄巾复起之事,虽下令重修道路,迁移百姓,可后面又是张牛角等贼寇宣称要借道徐州……事情也就耽搁了下来。”
王朗一边领路一边同种平解释原因,种平越往里走,越怀疑起张闿杀曹嵩也许是早有预谋。
要在这样寻到这样一个偏僻,难以留下行踪的地方下手可不容易。
种平蹲在地上,摸了把石面上的灰土,黄粉而干,的确是大路上的泥土。
“王三,算了,虎子,去通知曹将军,我好像寻到老太公的去向了。”
虎子在军营锻炼了快一年,个子噌噌得长,已经比种平还要高出一个头,他也知道这事的严重,上半身还在冲种平行礼,下半身已经迈开腿往外冲了去。
“少府,既然通知过将军,我等不如就在此等待……”
王朗同种平又行了一段路,他隐隐觉得好像听到女子凄厉的尖叫之声,脸色霎时便得惨白。
“从事且待,我先去察看。”
种平听着声响,恐怕张闿已经动手,极为敷衍地安抚王朗一句,直接扒拉开半身高的杂草抄了近路,闷头就是冲。
此时张闿刚将手中利刃自一貌美女子腹中拔出,闪着寒光的环首刀尚且滴落着温热的血液。
那女子尸体旁趴着个面金如纸,身材肥胖的老者,右手按着胸脯,断断续续喘着粗气。
张闿面上狞色一闪,高举利刃。
“卧槽!!!”
种平被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生平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一般紧张,他感觉自己冲得甚至此他声音还要快。
张闿只听得一声怒吼,接着觉眼前一花,手中一轻。
他扬到一半的手停在了空中。
我刀呢?
我那么大一把刀呢?
张闿陷入了迷惘之中。
种平对着站在张闿旁边的王三比了个大拇指,赶紧薅住一个躲避屠杀的年轻公子,把他往倾斜倒下的马车底一塞,自己也挤了进去。
他觉得自己实在太莽撞,这一冲过来才发现,张闿手下的人已经杀红了眼,自己过来纯纯就是挨刀。
不过……种平瞄了一眼散落一地的锦缎玉石,金珠钱币。
“汝为何人……”
那年轻公子似乎还没摸清状况,张口就要问种平身份,种平直接捂住他的嘴。
你可闭嘴吧伱,再问咱俩都得嘎。
张闿虽仍在犹疑,然而围像曹嵩的兵卒并不在少数,王三一人难敌数手,到底受了些挈肘。
种平摸着袖中绑着的袖箭,这是他要出使北海前,托荀攸安排人帮他打造的,为的便是以备不时之需。
尽管用的是系统给的图纸,可到底时间太赶,这袖箭做得粗糙,只能装三支短箭,不过可以连发,无需自己换箭,倒是省力。
种平眯着眼睛,死死盯着张闿。
他听到了奔驰的马蹄之声。
被他单手按住嘴巴的年轻公子满脸绝望。
张闿和他身边那些兵卒显然也听到了声响,一时都有些如梦初醒的恐慌。
曹洪等人飞马而至。
“老贼受死!”
张闿双目赤红,抢过身侧之人的刀,咬牙刺向瘫在地上的曹嵩。
几乎就在他喊的同时,种平按下了发射的机关。
数十日后
种平一身轻松地进入北海境内。
曹洪总算改了对种平爱搭不理的态度,将自己之前看不惯种平的原因如实道出。
他还记着当初种平拒绝曹操嫁女的事呢。
“此是某之过,待我等回了许都,定要叫上元让,同少府好好喝上一场。”
曹洪认起错来倒也大方,种平虽然不会喝酒,这时却难得提起兴致,“一言为定。”
“哈哈哈,自然!”
曹洪豪爽大笑,抬头见一队兵马亦朝着都昌方向赶进,打着的却似乎是“平原”字样。
曹洪当下就有些不乐。
“孔北海既有援兵,何故又遣使至许都,叫少府白白跑这一趟?”
“救急如救火,既是同为援救之军,不如近前同道,子廉何须做此牢骚语?”
种平心说打着平原旗帜的,一定就是刘皇叔了,怎能不见?
曹洪见种平似乎对那支兵马颇感兴趣,按下心中对孔融的不满,遣了副将上前通名。
种平远远打量着那领头之人,对方手在马背上,看不清胳膊到底长度如何,不过却的确有对宽且略长的耳垂,胡须不长,但十分齐整。
他心说难道此人就是刘皇叔吗?
看来“先主无须,故裕由此及之”并非是真的,不过也可能是后来因为某种缘故,变成了“无须”也说不准。
(感谢洛蕨和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的打赏)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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