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ABO世界 41.

　　41.

　　劫难过后,井喷的希望迅速在这个国家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所有人从未这样同心过,热火朝天的开始重建家园。笃信入土为安的人自发组织人手安葬路边陌生人的尸骨，以免他们无法迎来好的来世。孩子们嘻嘻哈哈在田野上追逐打闹,一场寒冬令他们显得面黄肌瘦,但丝毫不折损半分活泼。一旦踩到森森白骨便立刻招呼大人过来处理,对于他们而言，死亡仍旧是一个抽象概念,大人们四处传播的恐惧病毒没有沾染他们半分。

　　而在灾难里米雅破釜沉舟的气魄在国民脑海中深深打上烙印,风头之盛，无人能及。莫深毫不怀疑此刻只要米雅放出风声说一句“想要王位”,不等王宫外的人攻进来,他的身边立刻就会有十几个想尽办法搞死他，而其他人则会去为米雅打开门。

　　Alpha认可她的坚毅和果敢、Beta因属性相同而倍感骄傲、Omega第一次集体仰慕一位beta.......三个属性空前产生了一致的价值认同,堪称前所未有。这种极端的情绪还在持续发酵,灾难后受创的人们需要一个寄托精神和情感的地方，需要从孤独这种情绪中拔出自己与他人合流。虔诚的愈加虔诚,狂热的则愈加狂热。若不是米雅坚定不移的拥护，即使是肯特全心全意守着他，莫深也相信自己大概率会很快死于非命。

　　现在的风平浪静只不过是暂时的。这场独属于他的造王游戏才刚刚开始。

　　书房里，米雅双手“啪”的一拍桌子,将莫深游离的思绪引了回来。女孩神情愤愤的说：“开什么玩笑？！安德莉亚，这部法典是你牵头编纂的，我绝不要抢夺你的心血！”

　　莫深眨了眨眼睛，将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什么你的我的？米雅，往后你会是这个国家的王，以后就不要再说这么幼稚的话了。”

　　“况且，以你现在的影响力，借你的名义来推行是水到渠成的事，不用觉得亏欠我。”

　　“可是……”女孩还想反驳什么。

　　她知道这部法典毫无问题，甚至非常完美，它是温和却不失獠牙的法典，虽然推出时候也许会产生片刻动荡，但最后一定会令这个世界更好。如今贵族已经凋零得差不多，死的死，逃得逃，留下的都是经历了死亡考验的忠臣，所以并不会遇见什么阻力。这部法律将重新洗牌阶级，用教育为下层的Beta和Omega搭建上升的通道。阶级不再以ABO属性而定，而是能者居之。每一步变革都刚刚好踩在大部分ABO都能接受的红线上。

　　“你的兵团里遇到合适的人就提上来吧，我相信你的眼光。”

　　米雅抱着手臂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企图以此来减缓心内不知从何而起的焦虑感。

　　“皇姐，如果往后这部法典不再合适了呢？”

　　莫深耸耸肩，毫不在意的说：“那就修改它。米雅，世界上没有完美的法律，只有最适合的。事物都在不停的变化，保留适合的，改掉不适合的，就这么简单。我留下的并不是什么金科玉律，只是目前我认为最合适的东西。”

　　米雅猛地顿住脚步，定定的看向他:“你在放手吗？安德莉亚？”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要失去你了。”

　　“告诉我这是错觉，求求你，安德莉亚。”

　　米雅攥着他的衣服，目光期冀又哀求。润泽的眼眸充斥着纯然的依恋，但是这样的眼神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身上。

　　至少，他并不喜欢。

　　莫深微微侧过脸，避开与之对视，不轻不重的说:“如果你已经学会走路，我再牵着你的手就不合适了。米雅，你必须学会一个人向前。”

　　米雅心脏“咯噔一声，咬了咬牙，眼眶微红：“可是，我还不够成熟，安德莉亚！”

　　莫深不为所动：““你只需要那么时时刻刻拷问自己，此时此刻做的事情是否真的于国家有益，是否正打着造福人民的旗号去压迫人民。问问你的心，它会告诉你答案。”

　　“那假如它欺骗了我呢？！”

　　莫深敛眸，只是笑了笑，将她的手轻轻扯下：“米雅，你很聪明，如果你连自己都骗，那么我是否看着你对你又有什么影响？”

　　“你会成为一位好王的。”

　　米雅盯着空落落的手心，心底有凉风滑过。

　　这句话分明是一句施加给她咒语。至少她此刻这么认为。

　　……

　　马车行驶在去往圣山的路上，驾车的人是肯特，而莫深则在车厢中闭目养神。

　　虽然侥幸度过了这场危机，但艾伦还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必须蛰居神殿养伤。眇夫人在前几天彻底与他完成了神殿易主，也宣告新时代终于开始。

　　马车在老地方停下，肯特下车为他准备和脚踏打开门，莫深抓住披风的领口处以免厚厚的衣服碍事，慢慢的走下马车。

　　明明春天已经降临，但是他还是觉得冷极了。倘若身体内无法生起火源，再厚的衣服包裹冰块也产生不了暖意。回顾经历过的这么多场死亡，这分明就是人将死前的预兆。

　　看着肯特整理着马匹的鞍具，莫深突然开口:“还想要权力吗？现在是最好的时间，等米雅羽翼渐丰，你就没有机会了。”

　　“您会给我机会？”肯特微微一笑。

　　“看情况，现在你们谁坐这位置对我都没有什么影响。”

　　不在乎？是因为快死了吗？

　　烦躁像小虫子一样从心底爬出，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伤，但躁动感却令肯特倍感困扰。一股想要打碎对面人满不在乎的冲动油然而生，话语比脑子先行:“即使我上位会立刻杀死米雅殿下？”

　　闻言莫深锋利的眼刀立刻“刷——”的朝他飞去，冷笑道：“你可以试试！”

　　在心内叹了口气，肯特回道:“我不会毁坏您的心血的，您大可以放心。”

　　两个人说话间，神殿多出来的物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那是一尊5米高的艾伦的石雕像，耸立在圣山的山头，即使在很远的地方也可以看见。这尊石雕是信徒们自发雕塑的，只要站在正面仰头望去就能正对上石雕充满悲悯的眼睛。

　　“人类给自己心中的神修建的雕塑总是希望他们看着自己。依靠这点错觉来维系自己和神明的关系，就像可怜虫一样。”肯特微微仰头，盯着神像的眼睛说。

　　“在知道已经神明存在的前提下说出这种话，你还是那么狂妄。”

　　“恰巧相反，陛下。正因为我知道了神明存在，我反而觉得一切无趣至极。若是几年前不信命的我也许还会跃跃欲试挑战弑神的可能。我相信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永存的，即使是所谓的神明也一样。”

　　“现在，我只觉得一切都毫无意义。神明也不过是个悲哀的，被锁链束缚的孤独者而已。向上爬的梯子永远没有尽头，短暂结束一生也没什么不好。”

　　莫深凝望着他感慨的脸，淡淡的说:“你要是选择立刻英年早逝我会很开心的。”

　　肯特眼皮一跳，吐槽道:“您冷酷得一如既往。”

　　“谢谢夸奖。”莫深自然的接下。

　　这样的拌嘴已经是他们相处的常态，肯特收敛了所有羽翼扮演一位尽职尽责的属下，而他则假装曾经的恶意都不存在。他们之间正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作为合格的成年人，自如的伪装自己的所思所想是基本技能。因为没有必要，所以都默契的不去戳破那层薄如蝉翼的维系。

　　唯一被允许进入神殿的只有莫深，肯特一如既往等待在大厅之外。

　　如同往常那样，他被穿着白色罩袍的侍者一路引导向前。这片领域里，时间是静止的。端坐于神座之上受万人景仰的少年神明，容貌依旧无比熟悉，可是神色却是从未见过的矜持和威严。尚且稚嫩的皮囊下充溢着时光所堆砌的厚重的沧桑。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双蔚蓝色的眼眸很凉，就像是汩汩的清泉。不能说是无生命的，但是却绝不会令人生出亲近感。任何人站在他旁边，都会被比得黯然失色。

　　相比艾伦刚刚成神时候，现在的他更像是某种虚拟的具现化形象，不存在血与肉之说。

　　艾伦从高处俯视着他，眼中掀起一丝极浅的波澜，“我知道您为什么来。您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和人，而现在您要离开了，对吗？”

　　莫深点点头:“我的目的已经达成。米雅在这场疫病中已经积累了足够的威望，有你和迦楼，这个国家有没有我已经不再重要。”

　　“那么，我在您的计划里扮演了恰如其分的角色吗？”

　　少年神明陈述式语气此刻听起来讽刺至极，莫深毫不惊讶于对方的问题，已经化身法则的部分的人即使窥不见事物全貌，但也能抓住世界隐藏的另一半面貌的蛛丝马迹。

　　莫深平静的问:“你要听残酷的真话，还是用于安慰的谎言？”

　　“它们对于现在的我而言都没有区别，陛下，我更想听到您的真心话。”

　　“你在迷惘？”敏锐的抓住对方只言片语中难得的情绪波动，莫深追问道。

　　少年神明顿了顿，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缓缓说，“陛下，我的这里，很空。我在被法则同化的那一刻似乎被抽干了所有，好的，坏的，喜欢的，不喜欢的，全都没有了。”

　　那些曾经闪闪发光，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画面此刻全都蒙上厚厚的灰尘，所有的心动都在刹那间尽数死去，就连无趣这样的感情都无法产生。海水枯竭，大地荒芜，活着，似乎只是为了活着。

　　“作为法则的我死去的那一天，这个世界将成为我的随葬品。从某种程度而言，我被夫人欺骗着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虽然我并没有为自己的牺牲后悔。”

　　牺牲是有价值的，但当身份和地位变换后，往日笃信的价值在瞬间溃散，只余下满目荒凉。

　　“我想知道自己没有被您和眇夫人干涉过的人生是什么样的，请您如实的告诉我。我已经失去了一切，至少在您离开前，让我知道真实是什么模样的。”

　　神座上的少年是一座孤独的美丽石像，隐隐约约似乎还是能看出一丝丝渴望和急切。

　　莫深停顿一阵，才开口道：“……原本的你，两人之下，万人之上，是至高无上的傀儡、沉迷欲望的玩物。或许这种说法听上去不那么令人愉快，但的确如此。毕竟你是个Omega，没有自保能力。”

　　没有预料到这个答案，艾伦有些怔愣：“除了哥哥，另一个人是谁？”

　　“把你送到我面前的人。”

　　“肯特？”艾伦眨了眨眼睛，见莫深点头后叹息道，“真是荒唐啊。”

　　“艾伦，你会为我守护好这个国家吗？”

　　艾伦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能读懂莫深浅笑中的笃定，这本应该令他觉得恼怒，可是他生不出一点说“不”的想法。他被爱用铁链锁在此地，如果连自己当初的选择都质疑，那么就彻底抹杀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假如存在的意义都消失了，他很难想象自己将如何捱过这看不到边际的漫长时光。

　　少年神明淡淡的回道：“陛下，您知道为什么只有这个国家的疫病停止了么？”

　　一切尽在不言中。

　　少年曾经为了一只金线鸟的自由而与他据理力争的模样与现在天差地别，但这样冷酷十足的决定千万人命运的模样更显一种残酷的迷人。莫深笑容愈深：“倘若迷茫自己存在的意义，那就想想另一条道路上软弱的自己吧。现在，该你主宰他人生死了。”

　　临走前，莫深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恨我吗？艾伦？或者说，恨过我吗？”

　　他知道这个问题很残忍，不亚于在人的伤口上二次捅刀。引导他人走向自己想要的结局，这个想法光是听起来就很邪恶，更别提是在了解到对方都是活生生的存在后。

　　他为自己的一切所作所为所导致的结局感到歉意。但他清楚的知道这份歉意浮于表面，不够真诚。穿越、寄生正在一点一点将他从人类的皮囊下剥离，他正在逐渐丧失人类最可贵的品质之一——同理心，理性告诉他他应该觉得愧疚，但感情上却毫无波动。在来的路上，他一直在不断拷问自己:

　　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灵魂正在失温和一路糊涂到底走下去到底谁更加悲哀？

　　他是个不够好却也不够坏的人，所以在那段痛苦的剥离过程中在善与恶之间犹豫、徘徊、自我拉扯，做出些看上去像滥好人的举动，而现在他终究发现自己连滥好人都不是。

　　神座上的闪闪发光的冰冷少年是眇夫人的杰作，而即将登上王座意气风发的少女会是他的杰作。

　　最终他还是没有逃过眇夫人的断言:

　　——他们的的确确是同类啊。

　　艾伦沉默着，睫羽微阖，只是淡淡的问：“陛下，恨是什么？”

　　话语散落在空气中，明明毫无感情，但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上，听起来寥落极了。

　　莫深闻言笑了，郑重的说：“那么，再见了，艾伦。”

　　再也不见。

　　艾伦凝望着他，突然开口问:“陛下，您的真名是什么？”

　　莫深略微诧异，停下脚步回道:“莫深。”

　　“我会记住的。”艾伦一字一句郑重的说，就像是在许下某个庄重的誓言。他的目光仔仔细细的临摹着他的五官，似乎要将那温柔笑容的每一根线条分毫不差的一一记下。

　　那扇门被打开，有光洒进来，随后那个身影走出去，门关上，于是光再次消失。

　　艾伦一直盯着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以一种近乎偏执的态度，几乎不眨眼。似乎眨眼之间，刚刚最后一眼留有的景象就会坍塌无影。

　　莉迪亚顺着他左手边的阶梯走了上来，她个头长高了一些，不再那么怕生。在神殿优渥生活滋养下，她已经出落为举止优雅的小淑女。但她在距离艾伦5阶台阶的地方停了下来，不敢再向前。如今坐在石座上的男人令她感到陌生和畏惧，甚至无法与之对视。然而在看清艾伦的脸颊时，莉迪亚露出诧异的表情：“您哭了，艾伦大人。您为陛下的离开而感到伤心吗？”

　　一颗水珠顺着脸颊滑从下巴滑落，艾伦摊开手心，水滴正巧落在掌心之中，凉凉的。

　　他盯着那颗水滴，喃喃道：“伤心？不，我不伤心。”

　　小姑娘疑惑的问：“那您这滴眼泪为什么而流？”

　　“……为了一切。”最后，他合上手心，低声回道。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我会尽量恢复周更，如果遇到一段时间加班比较忙，那么之后也会补回来的，更新时间就暂定每周五17:00吧。

　　再次谢谢不离不弃的大家！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快穿 漂流人间更新，第 131 章 ABO世界 41.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