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花瓶是你的？很奇特的审美。”
莫深一进入宋亦明的房间,注意力便被船舱的小桌上造型奇特的花瓶完全夺走，宋亦明船舱的一切都显得温馨怡人，但这个花瓶的邪恶气息完全不加掩饰,莫深可以看见上面笼罩着一层黑沉沉的气息。
花瓶瓶身的造型是站立的圣母玛利亚,但是恶趣味的是在玛利亚的头截了一半,方便插花,且玛利亚的怀里抱着的不是纯洁的婴孩，而是长角的黑山羊。
圣母半截脑袋之上斜插||着一枝怒放的娇艳玫瑰，看起来悚然又诡魅。
“一位朋友送的,盛情难却就收下了。”宋亦明穿着休闲宽松的常服，挺直的鼻梁上架着金丝框的眼睛,活脱脱一副斯文好男人模样，将为莫深热好的牛奶放在桌上,“欢迎光临，小少爷。”毣洣阁
“我不爱喝牛奶。”莫深苦大仇深的盯着玻璃杯里的牛奶。
什么啊，都已经上过床了宋亦明这家伙还把他当小孩哄？
更何况，已经有了用牛奶下药的前科，宋亦明到底为什么认为他还会喝下他递过来的同一样东西啊？
“我并没有把您当小孩子看,”看出莫深内心想法，宋亦明轻笑了一声,“只是牛奶能够放松您的身体和精神。”
他顿了顿,接着诚恳的说，“当初对您下药这件事，我很抱歉,现在才道歉似乎显得不够诚恳……”
“——是非常不诚恳才对。”莫深不客气的打断他。
“可是您也把我折腾的得很惨,我躺了两天才勉强能够下床,还发了一场高烧。”宋亦明接着说了下去,他没有一丝怨怼或卖惨情绪，只是单纯的在陈述事实，平光眼镜背后是一片平和的温柔。
“我并不奢望您能原谅。我保证不会对您再有撒谎和隐瞒。”
宋亦明是这样温顺的人吗？
莫深的思绪有一瞬间飘忽。
这副温顺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床、事上对他予给予求的宋亦明。
莫深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低欲望的人。也许是上个世界味觉失灵，导致他在食物上稍稍有些执着，但这份执着也属于必要时随时可以被舍弃的存在。
然而宋亦明和他身体相当契合，更何况对方又非常配合，所以他总能尽兴。
实话说，宋亦明的身材很好，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紧实的八块腹肌，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放出去能让小姑娘尖叫一片。陈年旧伤不仅没有折损那具身体的魅力，反而增添了一些吸引人的特质。
但是莫深不喜欢宋亦明，他甚至确信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爱上宋亦明的时候。
他对世界怀有一份因为无所谓而产生的善意，可是面对宋亦明，似乎身体深处隐藏的开关被打开，长久以来积压在骨子里的负面情绪全数倾倒在他身上，也不管对方能否承受。
这份厌恶来得没有理由，也没有道理，根本不符合莫深的性格。
可是它存在着。
有一次在床上莫深突然掐住了宋亦明的脖颈，没有留有一丝余力。虽然现在这具身体很弱，但若是一个人没有反抗之力，莫深靠技巧也可以单手掐死一个人。
明明脸色已经憋至青紫，但宋亦明也没有反抗他突如其来的暴行。他仍旧在微笑，随着空气越来越稀薄，宋亦明拼命克制自己的求生本能不暴起反抗以至于手臂青筋暴起，只是一双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莫深。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被称为狼眼不是没有道理，仅仅只是盯着便有一股恶狠狠的味道，似乎是要将莫深冷酷的模样印在视网膜上，藏进心里，最后一起带入地狱，免得走到黄泉半途就忘了。
那是一个弥漫着血腥味的凶狠眼神，只要见过一次就绝不会忘。
这才是宋亦明嘛，那么乖巧的宋亦明，只是他伪装的假象。
莫深最终在快要达成谋杀成就前松开手，宋亦明立刻摸着喉咙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发出震天动地的咳嗽，一把好嗓子咳至沙哑。
可惜了宋亦明的嗓子。
等莫深注意到他的kua间已经被污浊弄脏一片后，一时间目光复杂到难以言喻。
嗯……果真是个变态呢。
但也是个会蛊惑人心的变态。
他警惕和厌恶着宋亦明，就好像是身体自然的反应。
没有人会因为一条毒蛇看似乖顺而放松防备，尤其这条毒蛇嘴里的獠牙还没有拔除。
倘若宋亦明是个正常人，那必定是个完美的伴侣，不论床上还是床下。
可惜宋亦明不是个正常人。
可惜莫深不需要伴侣。
“即使你这样说，我也不会喝掉这杯牛奶的。”莫深抿了抿唇，冷淡的回道，“不要做出一些自以为是的安排。”
宋亦明笑着答应了，温和的问他，“那我为您倒一杯温水好吗？”
莫深没有回答，宋亦明也就当他默认了，起身去拿热水壶和玻璃杯。
那杯牛奶所具有的热气挣扎着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宋亦明从地下室那段宛若梦境一般情||色又扭曲的时光中触摸到莫深试图向世人隐藏起来的糟糕一面。
他所痴迷的小少爷，压根不是什么脆弱明净的琉璃，而是万年不化的寒冰。冰冷的本质包裹在软乎的温柔外表之下，引诱着人们飞蛾扑火。
莫深一旦做出决定，基本就不会再改变。
任是无情也动人。
莫深盯着宋亦明为他倒水的手，腾起的水雾中，袖口处露出的一截腕骨很好看，骨节凸起，带着男人线条特有的凌厉感。
“约翰的事和你有关吗？”
猝不及防的问题令宋亦明倒温水的手一顿，倒完水后放下水壶，将倒满水的玻璃杯向莫深推了过去。
“您为什么会认为我和这件事有关？昨晚我在和您分别后去吧台喝了一杯酒，随后就回房休息了。”
没有指望宋亦明会将这种机密向自己和盘托出，莫深耸耸肩，“那我换个问法。你昨晚出现在医务室，是因为我，还是其他原因。”
不怪莫深自恋，他只是知道宋亦明是什么货色。那个时间段几乎所有宾客都在大厅里，而在这个时候脱离大部队来到医务室的宋亦明在某种程度上显得很可疑。
当然，这份‘可疑’是构筑在莫深对宋亦明的了解这个基础上的。
“虽然我一直注视着您，但昨晚您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的确出乎了我的意料。”
能把偷窥和监视说得这么文艺动人，宋亦明的厚脸皮和醇雅的嗓音功不可没。
“我明白了。”莫深点点头，没了下文。
只要询问熵，昨晚在约翰房间里发生的一切莫深都可以知道。但是，约翰是死是活、是谋杀还是猝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林森那个可怜的女孩没有卷入其中遭受无妄之灾，那么，宋亦明和谁做了什么交易、做过什么事、真相是什么，又有谁要为此付出代价，他都不感兴趣。
“听上去您的心里已经有了真相。”
牛奶的香气与房间内淡淡的，茶味的熏香交织成一股好闻又温暖的味道，闻得久了似乎会沉浸皮肤里。
“点着这样的熏香，执行任务失败几率不会变高吗？”莫深喝了一口温水问，“你现在应该还在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吧。”
“您在关心我？”宋亦明略有些诧异。
“我只是随口一问。”莫深拒绝承认。
别别扭扭的小少爷怎么能这么可爱。
宋亦明难掩嘴角笑意，“现在已经不会再过年轻时候刀口舔血的日子，所以也可以拥有自己喜欢的香气了。”
注意到莫深眼下的浅浅的阴影，宋亦明顿了顿，“您看起来很疲惫，要休息一会儿吗？”
“不用，我一会儿就会回去。”莫深想也不想直接拒绝。只是单纯的躺在一张床上却什么都不做，对于他和宋亦明之间的关系并不合适。
下一刻，宋亦明的话令莫深一怔：“如果您愿意陪我在床上躺一会儿，我就告诉您我查到的关于您提起的那位女士的资料。”
莫深抬眼看向宋亦明，用平淡的语气掩去不悦，“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
“不，这是个请求。”宋亦明说。依旧是柔软得甚至低微的姿态，好像不管莫深的棱角如何锋利甚至划破他的皮肤流出滚烫的鲜血，宋亦明也会全然包容。
“……”
也许是那股家一样温馨让莫深有一瞬间被蛊惑，也许他只是因为昨晚的事单纯的没有休息好，最终他还是和宋亦明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我能抱抱您吗？”宋亦明在他左手边，盯着他的侧颜笑眯眯的问。
“……你不要得寸进尺。”莫深盯着船舱顶部，面无表情。
但他还是默许了。
与霍齐阳会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他不同，宋亦明的怀抱力度刚刚好，进退知据的成年男人知道应该保持怎样的距离能够既让莫深感受到他，又不会带来束缚的沉重感，暖烘烘的体温依靠着，让人昏昏欲睡。宋亦明好听又优雅的声音因为刻意压低而像在讲睡前故事，不疾不徐。
“您让我调查H市莫氏的那件事，虽然掩藏得很好，但我还是挖出来了一些东西。”
云淡风轻的带过了寻找的不易，宋亦明继续说，“之所以莫尚会让人在公司门口摆放造型奇特的石狮子，似乎是因为曾经有一位女性在那里跳过楼，而石狮子是取辟邪和镇压之意。就连公司里能用木头的地方，基本都是辟邪的桃木、檀木和红柳木。”
“虽然鬼神之说不可取，但是，听风水方面的行家们说，那栋大楼的造型也大有学问。”
“听起来真是大手笔。”莫深咕哝着。因为困意来袭，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一只手搭在面上挡去头顶洒下的灯光。
“您困了吗？那就睡吧。”宋亦明温柔的声音像一支上好的催眠曲。
为了方便，床头就有室内灯的总开关。宋亦明伸出手，轻轻的熄灭了房间内的所有灯光。
但这一切温馨没能维持太久，宛若一场镜花水月，随着霍齐阳打过来的电话“咔擦”一声碎掉。
还没睡醒使得周身笼罩上一层低气压，莫深面无表情草草应付了电话那头霍齐阳的催促，起床整理好自己被压出褶皱的衣服，宋亦明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临走前，他站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望宋亦明。宋亦明察觉到他的目光，回以一笑，似乎在问“怎么了”。
宋亦明长了张温雅的脸，偏偏生了双野心勃勃的眼，此刻那双瞳孔全心全意的倒映着他的模样。
莫深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宋亦明，注意别死了。”
那个花瓶如此不详，他完全不觉得是一个“普通”世界能够出现的事情，而且，约翰的死必定与宋亦明有关。他虽然不喜欢宋亦明，但是这家伙死掉大概也会很可惜。
“小少爷，请您放心。”
莫深没有等待他的回答，便关上了船舱的房门，宋亦明的回答没能完整的传达出去。
“这么关心我的话，我会更舍不得放开的呀。”
宋亦明的食指温柔的摩挲着玫瑰柔嫩的花蕾，像是在抚摸爱人的脸颊。
死掉？开什么玩笑。
他还没有达成圈禁他的小少爷这个目标之前，他怎么舍得死掉。
你要是问，小少爷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被谁给圈禁呢？
宋亦明悠悠的笑开了。
又有谁说，圈禁只有物理层面才能做到？
他的小少爷是一个孤独的人，纵然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但如果用家庭平凡的美好作为诱饵，用温暖软化他，慢慢他会纵容你入侵他的领地，放下尖刺回应你的拥抱，最终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
那些竭力压制的狂热的情感粘稠得像是池底黑色的淤泥，因为房间内只剩独自一人而不需要再有压抑，正肆无忌惮的流淌而出。
宋亦明嘴角的笑温柔得让人脊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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