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的时候莫深差一点被满屋的金光闪闪亮瞎,若不是知道纯金的硬度不够,他甚至怀疑天花板都是金子做的。
身上是一件摸起来柔顺冰凉的黑色丝绸睡衣,款式极简。地上铺着上好的黑色羊绒地毯,莫深猜测赤脚踩上去一定感觉很好。不过他还是穿上床边的拖鞋,朝着一面大大的落地镜所在地直奔而去。
镜子是由水晶打磨的,不知道用了什么工艺,将人照得极其清晰。镜面中映出来的人脸第一眼跃入人心中的话语便是雌雄莫辨。
oega和alpha走两个极端,一个极强,一个极弱,唯一的共性便是两者都容颜出众,自古绝色出自oega,而英雄出自alpha。
安德莉亚身高175,骨架大小在男子和女子之间。肌肤白皙而细腻,唇色极艳,脸上画着张扬的浓妆,配上漆黑的齐腰长发,雪白的皮肤,混在一起是种见之惊心动魄的美。凤眼眼尾上挑,无端勾人,被那双漆黑的眼眸看上一眼,令人觉得背脊凉幽幽的,骨子里就透着一股浮华颓糜。
正常的oega男性和女性身高在160-165,alpha的身高男性至少在180及以上,个别人甚至能到2米。beta和alpha女性的身高则在期间来回不定。虽然口服抑制剂,但女王175的身高着实在alpha中不算什么,甚至还偏矮,再加上原本是oega的娇弱体质,骨架偏纤瘦,为了不穿帮而不得已而必须扮成女性。
oega和beta都是没有继承权的,只有强大的alpha才有资格君临天下,千百年来这已经成为了人们的共识。若是被人发现冒充,还是以oega之身,谁都可以砍掉安德莉亚的头,或者,用更残忍的刑法折磨他。
那安德莉亚为什么会走上假装alpha的凶险道路?
这不得不从安德莉亚的母亲怀孕的时候说起。
安德莉亚的母亲普利西亚在怀孕八个月时被神殿派人来召见她,于是乎她去了。
神的代言人告诉她:你会生个儿子,只不过是个oega。
普利西亚很失望。
她是个女性oega,本就无依无靠,只是个没落贵族之后才侥幸没有过上任人买卖的生活,现在生不出alpha,无疑未来的人生路一点盼头都没有。
不过神的代言人又给了她希望,她接着说:不过,你的孩子,他应该是唯一的王。生下来过后,拿刀剔了孩子胳膊上oega的红痣,然后,在他发情期到来之前,喂他服下这个药,直到死去都不可以停。
普利西亚对着神座上声音优雅动听戴着黄金半脸面具的女人千恩万谢,不疑有他。聆听神谕本来就是无上荣幸的事儿,更别提去质疑神的旨意。
跪伏的她自然也看不到神座上神的代言人红唇边诡谲的微笑。
一个月后普利西亚生了。
皇室有了第一位“alpha皇女”。
然后,直到老国王被酒色掏空身子暴毙床上,他也还是只有一位“alpha皇女”,oega和beta皇子皇女倒是挺多的。
神殿——这地方莫深很感兴趣。原书里都未曾提过一句,而现在凭空冒出来了,并且,势力不弱,背后一看就不简单。
代表神权的神殿似乎支持着代表王权的君王,而代表贵族利益的长老院又和代表军方势力的骑士团勾结在一起……各方力量交织在一起,绝对不是小说里那么简简单单就能解开。
不过目前莫深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安德莉亚的性别。
安德莉亚的长相极其欺骗性,光从外表来看,扮男扮女都别有风情。但若是故意学着女人的柔媚姿态,绝对“安能辨我是雌雄”。
确认与熵说的没有区别后,莫深重重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还是熟悉的男性就好。若是换成女性躯体,他真的会不知所措。
涂脂抹粉的脸着实令莫深有些不舒服,低头用铜盆里的水就着洗了洗脸,一抬头,惊悚的发现镜子中脸上的脂粉色彩丝毫没有掉,反而像是油彩混在了一起,用手指擦了擦,竟然只弄掉了一点点!
——女生的化妆品到底是什么做的,这么难弄掉?
若是待会儿有别的人进来,他现在这具身体一国之王的威严还怎么保持???
熵在脑海里说。
莫深郁闷的抓了一把洁面粉往脸上揉,说道:
洁面粉里有不少小颗粒,似乎不溶于水,他怕洗不干净加大了力气,小颗粒摩擦着皮肤有点疼。
见莫深着实不心疼他的脸,熵嘴角一抽:
洗干净了脸,莫深看着镜面光洁的脸心情舒畅。
总算是活过来了。
低头瞥见十个涂成红色的指甲,问:
这样色泽漂亮的指甲若是在女孩子身上相当赏心悦目,但是落在自己手上却相当华而不实,甚至令他脊背发毛。
很明显,这是叫他自己想办法。
莫深耸肩,一国之王叫侍女卸指甲不是什么难事,虽然他现在积分还不够兑换屏蔽戒指,但现在只要不让周围的人怀疑他是个冒牌就无所谓。
莫深四处转了转,摸透了寝殿里的机关密道。处理公事不在寝殿之内,所以他无法确切的知道原身平日里公事是如何处理的。
伸手拉响床头吊着的响铃绳三下,没有听到铃声,没过多久,门外响起了清晰而有节奏的三下敲击。
“陛下,属下能进来了吗?”门外的人恭敬而不失礼节的问。
“进来。”
门被打开,进来的男人一身妥帖的燕尾服,乌黑到颈部的中长发用一根灰色发带一丝不苟的系在脖子处,手上戴着白手套,挺直的鼻梁上架着单边圆框眼镜,下面的眼睛细长深邃。胸口别着一个打磨极细的绿宝石镶嵌的蛇形的胸针。这条蛇呈现一种古怪扭曲的8字形,吐着猩红舌头,蛇的眼睛是用黑水晶镶嵌的。
本世界主角艾伦的后宫之一,女王的心腹兼最大背叛者——总管肯特。
仅仅一眼,莫深就觉得“斯文败类”这种词完全是给这类人量身定做的。
这个世界的发色和眸色大多都是在外国常见的发色,也因此凸显纯粹的黑发黑眸的人的珍贵。这样的人被称为“双黑”,女王是一个,肯特也是一个。不可否认,当年女王捡到肯特并让他成为自己贴身总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是双黑。
当然,也因为这纯粹的黑容易被普罗大众认为是不详。所以肯特幼年饱受欺凌,而女王因为地位尊贵幼年只是被人疏远,死后也被认为是为国家带来不祥的人。
此刻,举止优雅的总管手上的托盘放着一个金色的琉璃碗,碗里黑漆漆的药液正散发着令人闻起来极其不舒服的气味。
“陛下,您该吃药了。”
入耳的声音低而动听,不急不缓。莫深揉了揉眉心,他屏蔽的是痛觉不是嗅觉和味觉,这样的药闻起来就令他胃里翻江倒海,喝起来怕是比喝泥水还要痛苦百倍,心里一时间不由得对原身升起由衷敬佩。毣洣阁
到底是怀着怎样的想要活下去执念,从少年时候便开始喝下这药的?
“端过来吧。”
莫深端着碗,这个漆黑的药液是女王这么多年最大的秘密,就连肯特都未曾告诉过。忍住身体反射性的呕吐冲动,莫深眉头近乎要拧成麻花。多年服用的后遗症便是越喝抗性越强,十几年忍耐下来,浓度比起第一次喝的时候已经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碗还没端到唇边又不得不被放下,莫深眨了眨眼睛,端起来的时候,真的味道难闻到熏眼睛的地步。
他喝不下去。
喝得越多,身体抗药性便越强,几乎已经达到本能的排斥的地步。每一次熬制,浓度都会按规矩加倍。可是不喝,这具身体oega的信息素的味道又无法压下去,还有那可怕的发情期。
饮鸩止渴大概就是现在局面最好的形容词。
莫深面色微沉:“去拿最甜的糖来。”
肯特微一鞠躬:“是的,陛下。”
肯特走了出去,顺便轻轻关上寝殿的房门,莫深立刻绷不住安德莉亚的做派,苦大仇深的盯着手中的碗:
熵用犹带奶音的声音一本正经的道。
莫深苦着脸问。
莫深五官快皱一块了:
熵答得毫无转圜余地:
书中艾伦和两个男人随时随地不受控的状态中能了解到发情期是多么坑爹,平日里那么像单纯小羊羔的人,发情期什么下流放||浪的话都能说出来,任两个男人怎么摆弄操控也不觉得满足。
这个身体是个不定时炸弹,他绝不能松懈在这个上。
莫深面无表情:
明明不喝就是捷径,毕竟这个世界诡异的设定观里感情是可以做出来的。要是不想当下面那个,就把人关小黑屋囚禁起来酱酱酿酿出感情好了,oega又不是不能攻。不过莫深每次总是会做出与他想象中不同的选择,他已经懒得问为什么了,只是向莫深再一次确认:
他记得莫深是个爱吃的,但是仔细算了算,第一个世界宫里的东西并不好吃,第二个世界身体是个有病的不能吃,而现在又要剥夺味觉。
他的宿主真的好惨。
莫深点头:
几秒后舌头就陷入了一种麻木混沌感之中,莫深又一次鼓起勇气,重新将碗端到唇边饮了一口,虽然嗅觉上依旧难熬,但尝起来却像白开水一样寡淡无味。
这药出自神殿,每个月按剂量从神殿送过来,然后由肯特亲自熬制,送给他服下。
也就是说,这样的抑制剂全国都没有,所以国民才成了欲望的傀儡。
唯一压抑自己欲望的竟然是本该最纵欲的一国之君。
莫深将空碗往一旁一放,神色郁郁:
熵突如其来的话令莫深一愣。
在这愣神期间,肯特悄无声息的走到他面前,出声道:“陛下,您的糖果。”
戴着白手套的手上的放着一个纸包,纸包里有几颗不同颜色的糖。
回过神,莫深眼睛一弯,十指交握,颇有些嚣张的命令道:“喂我。”
肯特眼里闪过惊讶。往日孤僻阴郁的安德莉亚脾气不好,绝不会允许别人靠近自己半米以内,所以洗澡换衣服一律都是自己来,除非盛装出席的时候外面的服饰不得不由他来帮忙。
不过他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疑问,取下右手上的手套,拿起一块糖果,左手轻轻托起莫深的下巴,将糖放进了他微张的口腔之中。
糖一进口腔……果然,没有任何味道啊。
莫深感受着口中糖果的硬度,眼帘微垂,遮住了里头的神色,脸上却笑得越发灿烂。
通常他笑容的灿烂程度和他心情的不美妙程度成正比。
不过肯特并不知道。
他正在一旁慢条斯理的戴上手套,因为莫深坐着他站着,可以肆无忌惮的观察他的陛下,更何况莫深正在走神。
不可否认,刚刚他的陛下抬起小巧的下巴命令他把糖喂给他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的陛下像个可爱的小东西。
他确信对方不是故意的,可是居高临下望下去,对方那仰头看着他的上挑的眼角勾得他心里一痒。
傲慢,嚣张,又美艳——如果去掉骨子里那份阴沉、暴戾和嗜血,想象对方眼角泛起动情的艳红色的风情,这是张天生就该被操哭的脸啊。
肯特眸子微深,这张脸长在alpha中至高无上者身上,真是可惜了。
表面上风平浪静,肯特问:“陛下,您参加晚宴的衣服准备好了吗?”
莫深漫不经心的回:“还没呢,你要推荐吗?”
所有的衣服都挂在另外一间房子,推门进去,里面珠宝首饰一应俱全,一排排衣服挂得满满当当,光是各式各样的鞋子就占据了好几面墙壁。
粗粗扫过去,全是女装,实在壮观。
莫深倒不介意先暂时忍耐女装,不说这具不属于他的皮囊雌雄莫辨,穿女装也是美,而且他现在还必须要忍耐着不能被人发现他们的陛下被掉了包,尤其是他oega的身份。
没什么比保命更要紧的了,其他的,通通可以以后拿回来。
莫深走了几步,拉开换衣区的遮帘,里面放着一面能看见全身的镜子。
然后……
他突然想起了书里肯特让艾伦换上安德莉亚的衣服,然后在镜子中把人操到灵魂出窍的桥段。
莫深垂在身侧被睡衣宽大衣袖遮住的拳头“咔吧”一声握紧。
他那时候到底是为什么要因为第一次看到耽美小黄||文而震惊到把那本书看得那么仔细,以至于现在书上每个字每个标点他都忘不了。
——怎么办,他好像突然对“自己”的衣服有了阴影。急,在线等。
肯特问:“陛下,您的选择困难症又发作了?”
莫深没回头,深呼吸一口气,沉下声音说:“没有,就是刚刚做了一个决定。”
他决定要在这个世界禁欲,能禁多久禁多久的那种。
嗯,他要当一股清流。
明天,他就要换成男装,还要把这些衣服统统打入冷宫。
肯特没问他做了什么决定,只是当木头桩子在他身后杵着,没吩咐就不动,以免喜怒无常的陛下又落下责罚。
莫深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穿行在一排排各式各样的女装里让他眼花,安德莉亚今天该穿什么衣服他已经不记得了,也不想冒险穿不符合规矩的衣服,最终停下来。想起刚刚脑子里的片段,对身后的肯特冷幽幽的看了一眼:“过来,帮我挑衣服。”
肯特在衣服中走得慢,不过十步,就取出一套白色的长裙和海蓝色配套的项链耳饰等等。
“这套衣服搭配您子夜一样的黑发和黑瞳应该很好看。”
莫深瞥了一眼周围,他还是比较中意深色衣服,这样纯白的色调不适合他。
不过倒也不拒绝。
这个世界风气开放,即使是最保守的裙子都会露出领口。穿上裙子之前女性通常要穿塑身衣,还会垫上胸垫,显得腰细胸大。连具有攻击力的alpha女性也必须遵守这样的审美,毫无意外。
莫深脸上黑得滴墨,不过还是学着原主把塑身衣往身上套,不过将胸垫扔得远远的。
呵呵。
因为塑身衣需要有人为他收紧后面的带子,莫深确认自己这具身体除了平胸以外没有任何可以泄露性别特征的地方以外把肯特喊进了帘子内。
肯特也熟门熟路的伸手为他系带子。
“唔!”
背上猛地传来后拉的力道让莫深猛地瞪大眼睛转过头,他的腰似乎要被勒断了,而罪魁祸首在一旁露出了歉意的笑容,温声问:“是臣下手太重了吗?”
莫深嘴角狠狠一抽,这笑得真虚伪啊!根本就是飞快抬了一下嘴角而已!
“是啊,你打算用这个塑身衣来谋杀我吧?我亲爱的总管大人?”莫深杀气腾腾的瞪着肯特。
“臣不敢。”肯特低头从容答道,脸上的笑容虚伪得令莫深想要竖中指。
太痛苦了。
塑型衣勒得他喘不过气来,胸腔像是压着石头。莫深最后还是果断选择放弃了裙子,果断将塑型衣一扔,选择了一套有些像灯笼裤的粗呢裤子和带翻领的衬衫,别了颗祖母绿的宝石胸针。肯特为他将长发编好,这一套下来,看起来倒是颇有些男性的英气勃勃。
虽然不符合晚宴章程,但是总归比裙子更自由。反正他是暴君,距离一剑穿心还有两年。
“走吧。”
肯特为他拉开房门,外面来往的婢女和侍从立刻齐齐下跪等着他走过。整个皇宫是典型的欧式建筑,因为夜幕已至,墙壁上点着一排排蜡烛,寸寸延绵照亮黑暗。一滴滴的红色烛泪往下流淌,像是多情的夫人的哭泣。
两个人穿过院子里的长廊,穿过空旷的大厅,鞋跟撞击着地面发出了回响。
在等待全副盔甲腰间挂着佩剑的侍卫为他拉开宴会大厅的门,一条发着光的缝隙在空气中越来越大。
肯特带着不可查的试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您好像很开心也很期待今晚的宴会,陛下。”
莫深悠悠一笑:“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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