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文博食不下咽的吃着盘子里的食物,偶尔对全场的焦点投去假装漫不经心的一瞥。
楚明哲之前还在他身边跟他交代着事情安排，现在已经端着酒杯去和老家伙们谈生意了。临走前兴味盎然的说了一句：“那个家伙魅力全开比老四还要可怕，是吧？”
不用想都知道“那个家伙”指的是谁。
自从莱希特向莫深伸出手后,莫深就一跃成为了最抢眼的存在。一开始是有几个女性试图从霍齐阳入手向莫深套近乎。霍齐阳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然而莫深不仅没有回避人群，而是大大方方的打了个招呼。
这个讯号立刻引起本就对他有潜在兴趣人的兴奋，而莫深甚至不需要故意讨人喜欢。只要用那双足以轻易让人溺毙的眼睛注视着对方，偶尔用几个音节回应一两句，就足以鼓舞着讲述者们继续为了博取他的注意力而使出浑身解数。
还有一些年轻的男性见他们聊得开心，也心痒难耐的凑上来,加入他们之中。
纪文博远远的看着被繁花簇拥的莫深,只觉得那是一轮遥不可及的明月，他们之中隔着茫茫人海和一个霍齐阳。
但是看见霍齐阳勉强的笑容，纪文博心里又腾起一股隐秘的快意。
——最后我们不是都一样吗？
中途莫深去了趟洗手间，将酒杯随手放在一张桌子上,看样子是不打算再要这杯酒。纪文博抢在别人之前将这杯酒拿在手中，悄然融进人群之中。
因为纪文博的神色平静,举止宛若贵公子，一时之间也没有人注意到他行为的不寻常。
莫深从洗手间出来后，这次取了杯香槟。听见身后似乎有人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回过头,是纪文博。没有戴眼镜使得纪文博少了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秀美的脸蛋有些微红。
“有什么事吗？”莫深问。
纪文博垂在身侧手不着痕迹的握紧，指甲掐进肉里传来一丝丝麻痒感,令他能够尽量保持自己的态度如常。
“你和宋亦明的关系很好吗？”
莫深不明白为什么纪文博突然提起这一点,微微皱眉,“你想问什么？”
“我看见你进入宋亦明的房间了。”
莫深一愣，随即微笑的唇角浮起冷意，“我进房间的时候我记得整条走廊并没有人。所以，纪文博，你是怎么‘看见’的？”
答案呼之欲出。
“你在侵犯我的隐私？”
莫深因为不悦原本微微上扬的嘴角压成平直一条，眼眸如覆薄冰，显得冷漠极了。
纪文博漏了一拍心跳，心脏好似被人攥在手里，呼吸不畅。
不笑的莫深令他感到压迫感十足。但与面对母亲时候不一样，他只想逃避母亲的失望的目光，可是莫深的目光扫过时，他只感到一阵过电般的战栗。
“……我只是在查监控的时候偶然看见的。”
平静的皮囊之下心脏极速的跳动起来，纪文博的掌心渗出冷汗，几乎要捏不住手中的酒杯。
他获得了游轮监控系统的查看权限后，在莫深下午出门时，没忍住利用监控尾随了他一路。
做这件事的时候纪文博抬起头注意了一下周围的人，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便再次低下头。
纤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发出了“噼啪”声。
啊，真是太糟糕了，偷||窥这种事什么的……
但是这个想法散发出的诱惑他根本无力抵抗，犹豫只是道德感勉强束缚蠢蠢欲动心脏的最后的挣扎。
而实际上纪文博连犹豫都没有犹豫。
想要更了解这个人、想要更加靠近这个完全不知道怎样接触的人，除了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暗色涌动在眼眸深处，再抬起头，纪文博露出一丝虚弱的微笑：“可是宋亦明真的很危险。”
满手血腥的宋亦明，根本就不配靠近你啊。
莫深不耐的打断他:“纪文博，你在以什么身份警告我呢？朋友吗？”
“我只是……”
还不适应将赤||裸表达情感的话语直白的说出口，纪文博讷讷半天，脸色肉眼可见苍白起来。
“我只是担心……你会受伤……”他结结巴巴的说。
没有戴眼镜使得莫深能将纪文博细微的表情一览无余，本该显得不近人情的浅灰色瞳仁此刻正湿漉漉的盯着他，像是只被丢弃的可怜小狗。
最终还是莫深后退一步露出无奈的微笑，严厉的语气渐渐软化：“如果你当我是朋友，那就相信我的判断吧。我和宋先生现在也算是朋友了。”
互相利用的那种。莫深在心里补充道。
这是他对他与宋亦明关系的全部定义。
“……嗯。”见莫深神色回暖，纪文博如释重负。
没有被误解真是太好了。
“那么，为我保密？”莫深举起酒杯，冲纪文博眨眨眼睛。
纪文博下意识想要用扶眼镜的动作遮去耳根的红色，手刚一举起在意识到自己今晚没有戴眼镜，故作镇定的举起杯子。
杯子相撞发出了一声脆响，盖过了不知道是谁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
用完晚餐莫深仍旧没有等到林森的短信，这让他略感诧异，再次发了封短信过去：【收拾好了吗？】
没有回复。
莫深洗完澡出来后翻看手机讯息，十六和言锦的信息几乎是每日惯例。十六这条小尾巴当初被他留在了C国守家，他还再三保证不会超过六天有些认死理的少年才勉强退步。而言锦也被蒙在鼓里，以为他依旧在学校当个好好学习的好学生。
正巧林森传来简短的回复消息：【不、仍然没有。】
“和我在一起就不要再想其他人了好吗？”
手中的手机被抽走，莫深抬头一看，已经从浴室出来的霍齐阳正站在他面前，脸绷得紧紧的，神色不太好看。
准确的说，从晚餐起霍齐阳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看。
“晚餐期间你一直在等林森的信息。”霍齐阳努力克制着自己发酸的语气，想要听上去不这么像生硬的指责。
“那你要我满脑子想着你？”说着莫深先为这个假设笑了起来，“这是不可能的。你也做不到。”
他们都不是恋爱脑，这也是莫深会选择霍齐阳作为一时伴侣的原因。
——不可能的。
这几个字每一个砸在心口上都让人喘不过气。
霍齐阳几乎是清醒的看见自己走入负面情绪的沼泽地，而导致这一切的莫深却在岸边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这令他又是生气又是不甘心。
多看看我啊，明明我才是离你最近的人。
“但你过于关注林森了。”
——不要喜欢她好不好？
“她是我们的同学，理应在不熟悉的环境里得到关照不是吗？”
霍齐阳被反问得哑口无言，的确，按照他的人设来说，他应该无比赞同才对，然而事实是他恨不得林森离他们越远越好。
从一开始，莫深对林森就是特别的，这种特别根本不加掩饰。
霍齐阳盯着莫深眼神晦涩，“换个女生你也会如此？”
“你变得不像你了，霍齐阳。”莫深坦然又平静的直视他，“但换个女生我依旧会如此。”
他不可能在明知道命运安排的前提下仍旧任由女孩们经历糟糕的一切，变得伤痕累累。
虽然小说最后女孩们总能坚韧的继续生活下去并得到命运迟来的补偿，但是已经形成的伤痕怎么可能恢复如初？
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断绝这种可能性？
这几乎是不需要犹豫的事。
是真话。
直觉清楚的传递了这一讯息，令霍齐阳心情更加复杂难辨。霍齐阳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口的烦闷感。
你看，假的就是假的，和莫深比起来，他的温柔只是达成自己目的的工具而已。
“那么，能现在只想着我吗？”
霍齐阳微微低头去亲莫深干燥的唇，在气息交换的过程中，霍齐阳才感受到莫深的确是纵容着自己这一点的，那双黑色的眼眸里满满都是他一个人的身影。
这个认知稍稍抚平了心里那头名叫“焦虑”的怪兽。
“多喜欢我一点儿吧，莫深。”霍齐阳在他耳边低声说。
躺在床上的时候，一米八几的人小孩子气的蜷起来企图缩进他的怀里，莫深看得好笑不已，倒也没有拒绝的想法。bïmïġë.nët
反正完全不影响他自己的睡眠，只要霍齐阳自己不感觉难受就行。
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熵，林森在哪里？】
来了！
熵全身绷紧，如临大敌，有种上课被老师抽问却完全没有准备好的惶恐感。
原来它失去意识这段时间宿主最关心的就是林森吗？
它竭力让有些干涩的嗓音听上去显得镇定自若的说：【我需要时间。宿主，请稍等】
【好。】莫深不疑有他。
这一等就等到莫深都快睡着，熵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我找到了，林森在莱希特的房间里】
一句话令莫深彻底没了睡意，猛地睁开眼睛。
林森在莱希特那里？
林森怎么会在那个危险的男人房间里？
【她现在正在侍奉莱希特】
侍奉？
熵为他展示了莱希特房间里的画面，一身女仆装林森垂着眼帘站在莱希特身后，脸上呈现一种生硬的乖巧。莱希特正坐在餐桌旁用餐，精致的餐盘与盘中血红的生肉显得格格不入。莱希特的叉子卷起餐盘里切得极薄的肉片放进口中，苍白的唇色染上一点血水。
【这家伙在吃什么？鞑靼牛肉？】莫深仔细的观察了一阵后自己先否定了这个结果，【不对，鞑靼牛肉的做法不会有血水。】
莫深记得霍齐阳曾经提到过莱希特是贵族中的贵族。在他印象之中贵族总是喜欢将简单的食材复杂化，红肉基本不存在生吃这种原始做法，一是生吃的卫生条件要求极高，娇贵的贵族很多肠胃都无法适应，二是茹毛饮血总给人没有开化之感，为了人上人的优越感总会避免这样的吃法。
不太对劲。
反复思索后莫深还是被担忧驱使着坐了起来，他的手刚从霍齐阳身上收回，就在黑暗中被精准无误的抓住：“你要去哪儿？”
霍齐阳突然惊醒饶是莫深也吓了一跳，即使在昏暗的室内莫深也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有如实质凝固在他身上，好似根本就没有睡着过。
“你没睡着？”莫深问。
“睡着了，可是你一动我就醒了。”
握着莫深手的力道丝毫没减，还有加大的趋势。霍齐阳的声音听上去有一股执拗劲儿：“你要去哪儿？”
并不打算将霍齐阳扯进来的莫深摸了摸他的额头：“没事，我只是去喝口水。继续睡吧。”
温和的精神力透过莫深接触霍齐阳额头的手层层下传，霍齐阳紧张的表情渐渐松弛，但又因为不甘心想说什么，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握着他手腕的力道渐渐减小，手指抽搐般的动了动，最终却什么都没能握住。
莫深顺势抽回手，下了床。
“你要去哪儿？”
楚明哲的声音迫使本想悄无声息穿过客厅离开的莫深停下脚步。
今晚一个两个都这么喜欢过问他的行踪吗？
莫深回过头，“我睡不着，想出去透口气。”
坐在沙发上的楚明哲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的穿着一眼，从皮鞋到最外层的黑色大衣、再到解开了最上端两颗扣子的衬衫下露出精致的锁骨。
今晚的莫深格外不同。
白日的莫深平和、随意，举手投足都带着无所谓的懒倦感。而此刻的莫深气息内敛且冷冽，像极了冰镇过的无色酒液，入口时候冰凉一片，但咽下时又是一团醉人的火。
“我还以为你要去赴一场我们都不知道的宴会。”
“可能也会顺便赴一个约。”莫深模棱两可的回道，注意到楚明哲手边那个价格不菲的打火机说，“对了，希望您能将打火机借我一会儿，等会儿我想顺道抽根烟。”
楚明哲目光探究:“我记得你之前说你戒掉了。”
莫深笑笑:“也没人规定戒了就不可以再抽，对吧？”
“这个倒是。”
楚明哲一只手支着沙发的扶手，手背抵着下巴，不动声色的注视着莫深。十九岁的青年轮廓分明，好似一头大型食肉动物蛰伏在烟雾中静静的观察局势变化，拥有将猎物一击致命的危险张力。
莫深平静的回视他，之前他们就有一场交锋，在楚家别墅的时候，那个时候楚明哲问他，假如有一天莫尚不再庇护他，而他身陷囹圄，他的选择是什么。
临走前莫深锋利又明艳的眼神一直印刻在脑海中，夜深人静时候楚明哲总会猝不及防想起。眯着眼睛审视莫深良久，最后楚明哲笑了一声，冲莫深扬了扬下巴。
“借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他说，“把我的号码设置在你通讯录的首位，快捷键就能拨出去的那种。”
这是要求而非请求。虽然有些疑惑，但时间不等人。莫深并无意探寻楚明哲一时兴起背后的原因，拿出手机照做了。他的手机，不对，应该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手机通讯录里号码数量少得可怜，除了几个特定的号码以外，其余的人际关系几乎是走一路丢一路。
人是各种社会关系的总和，为什么原身能够真的做到与世隔绝？
莫深排除了种种可能性，最后得出原身大概率有一定的心理疾病。
但那又如何，不过是个虚拟的世界罢了。
莫深一只手放在大衣身侧的口袋中，一只手单手操作着手机。手机屏幕亮起微光照亮他的下巴的一块，额发垂落下来，柔和了他周身的冷冽气息。
“好了。”莫深将手机屏幕冲楚明哲晃了晃。
楚明哲脸上浮起满意的微笑，将桌面上的打火机向莫深推了过去。打火机机身上的金属装饰与木制的桌子一路摩擦，发出沉闷的响声，最终在桌子边缘刚好停下来，不至于掉到地毯上。
“里面六发子弹是满的，小心点。”楚明哲漫不经心的语气掩藏了郑重的警告。
“知道。”
莫深将打火机收进大衣的一侧口袋中，打开门大步离开，微凉的夜风卷起他的大衣衣摆。
口袋的另一侧，安德莉亚的匕首也在静静的等待重见天日的机会。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快穿 漂流人间更新，第 168 章 26.（下）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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