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獒并不接话:“将铺子近一年的账本取来。”
掌柜恍然,这是要查账。
于是忙不迭去取账本了,独留老獒一人在大堂。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看了看铺子里的商品,确定没有错漏后便抬步上了二楼。
张樱正坐在一座金钟面前,认真观察里面的构造。
这家店铺虽然是经营舶来品的,但海运危险,若是能带着商品成功返航,自然大赚特赚,回报利润十倍百倍都有可能,可一旦遇到海难,那可就赔得血本无归了。
所以这家铺子售卖舶来品的同时,还养了不少技艺精湛的匠人,就为了复刻,或者说山寨一下舶来品。
——没有运输损耗,即便山寨物品比正品便宜,利润空间也远远超出正品。
这并非张樱异想天开,毕竟内务府前些年就仿造那些舶来品,造出来了比正品更精美华丽,更让人惊叹的物品。
不少洋人见了,还想花钱从康熙手里购买回国。
清朝这些匠人们实在了不得。
而张樱面前这个座钟,就是铺子里养着的那些匠人们做出来的成品,一个名为百鸟朝凤,且真的在金属外壳上雕刻了几十种不同鸟类的座钟。
精致华美,让人爱不释手。
老獒看了一眼:“姑娘若是喜欢,不如直接带回四爷府,放在房间慢慢赏玩?”
张樱笑着摇摇头:“不用,这座钟我带回去也就成本价,卖给其他人倒是可以赚不少钱。”
“可您喜欢。”
“没那么喜欢。”
她对这座钟的感情,惊叹多于喜欢,并没有买回家的欲望。
老獒这才不说话了。
张樱又看了会儿,将座钟推到一边,又拿起一块手表。
现如今最常见的钟表就是座钟与怀表,手表倒是没见过,许是还未发明也说不准。
但张樱清楚手表的存在,于是在匠人们成功复制、甚至有了独立制作钟表的能力后,便向他们提出了手表的概念,让他们用心研究制作。
这其实并不难。
距离张樱提起手表的存在不到半年,这家铺子就做出了第一块牛皮表带的手表。
如今手表已经成了这家铺子最受欢迎的商品,常年供不应求。
噔噔噔——
有人从楼梯往二楼上来。
张樱回头看去,发现是掌柜抱着一摞账册。
她放下手表,等账册摆到自己面前,便立刻拿起一本翻阅起来。
她经手过的生意,账本记账的方式都经过改良,图表结合,一目了然,又有007在旁辅助计算,没多久就看完了一本。
等将所有账本翻完,也才过去不到半个时辰。
掌柜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仍旧束手站在一旁,等着张樱问话。
“账目没什么问题。”
不等掌柜松口气,张樱便皱眉问道:“我记得往年一个月也不过卖出去四五个座钟,怎么这半年以来,座钟每月都能卖出去二十来个?还有手表的订单数量也在这几个月突然暴涨,你就没觉得情况不对?”
座钟不比手表,是大件儿,想要打造一个足够精美的座钟,金属的数量必不可少,所以价格比手表要贵好几倍。
也许有人会疑惑,座钟的外壳为何不直接用木头?
张樱以前尝试过,想着清朝的木匠手艺更出众,做出来的座钟在外表上绝对不会逊色于金属外壳的,价格更低,也许能走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然而当那些木制外壳的座钟摆出来后,一个月也难得卖出一个。
因为这时候的老百姓还在为吃饱穿暖发愁,根本没有闲钱去买钟表,别说座钟了,就连手表、怀表都买不起。
而能买得起的,又大多不缺买金属外壳的钟表。
这玩意儿在现如今,完全就是顶级奢侈品。www.bïmïġë.nët
木制外壳的即便做得再好看,别人也觉得不上档次,即便更便宜,也根本没人买。
于是打那之后,张樱就再不许手下做木制外壳的座钟了。
但全金属的座钟,价格那是真的贵,最便宜的也得好几千两,而且这东西还不是消耗品,买一个回去能用几十年,保养得好甚至可以用更久。
所以一个月卖出这么多座钟,是一件奇怪到了极点的事。
认真翻查,还能发现手表的订单也堆积了很多——
因为手表供不应求,每月的销量都是一个很稳定的数字,轻易看不出差别。张樱还是在发现座钟的销量出问题后,再查阅手表、怀表的预订数字时才发现了不妥。
原本一个月的预订数字最多是一月销量的一半,可账册上的订单却直接排到了年末,光是订金就收了好几万两银子。
那掌柜有些慌:“小的、小的就是觉得这是好事儿,想着等和您汇报的时候当喜讯告诉您……”
他一开始也怀疑过,但后来见每月销售额稳定,便只当是自家匠人的手艺终于被人认可,所以才带来了销量暴涨。
张樱扫了他一眼:“可查过买座钟的都是哪些人?买的又是何种款式?彼此之间可曾认识?”
手表订单还可以查,座钟却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账本上根本不知是被谁买下。
掌柜呆住,眼瞧着张樱表情越来越难看,赶紧开口:“小的不知,但店里伙计有人专门登记了这个,小的立刻去把人叫来。”
张樱点点头:“快去!”
掌柜说的伙计是个十来岁的少年,见到张樱后倒也不害怕,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自己用线装订的小本儿:“买下那些座钟的客人资料,全记在这儿了。”
老獒上前接过,转交给了张樱。
张樱翻了翻。
乍一看,这些客人之间似乎大部分都没关联,但若仔细梳理其背后关系就能发现,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隐隐约约与九皇子胤禟有所牵连。
有些是胤禟府上下人的亲戚,有些是胤禟心腹官员,有些干脆就姓郭络罗……
九阿哥这是想要做什么?
顿了顿,张樱看向掌柜:“咱铺子里养的那些匠人可还在?最近如何,可遇到了什么难事?”
掌柜愣了下:“匠人们都住在您安排的庄子上,家人也都接到了庄子,各方面也都有专人伺候,并未听说有何问题。”
匠人那边没出问题?
张樱不太相信,又让掌柜带着老獒跑了一趟。
她自己也没闲着,干脆将那伙计叫到面前:“你认不认识那种经常在街上溜达的闲汉,让他们帮我打听一下,九阿哥买这么多钟表到底有什么用?可曾见他将钟表送给谁?有没有见过他将大批量的钟表送出京城。”
那小伙计并不认识流浪汉,但他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
他自掏腰包,花钱从九爷府附近游荡的乞丐口中,打听到了张樱那几个问题的答案。
“回主子,九阿哥府周围的乞丐告诉小的,说是九阿哥府每月都会有一辆装满木箱的马车出去。小的打听了一下,得知那辆马车全都离开了京城。”
他以后可不准备再做这赔本卖买了。
-
宫里向来是藏不住事儿的,等苏培盛将头面送到十四阿哥的住处,今日在永和宫发生的事便再也瞒不住了。
许是担心被人说嘴,许是自己有底气,许是不当家不知养家难……
但更可能,只是一时气愤上头。
十四胤禵把那五万两银票还给胤禛了。
所有人这才知道,胤禛送给胤禵的新婚礼物竟然是五万两银票。
胤禛这人吧,小时候不太能控制自己情绪,偏又是个性格极端、情绪激烈的人,于是就容易给人一种喜怒不定的感觉。
等到长大,吃了不懂隐藏情绪的亏,他就慢慢以冷脸示人了。
冷面形象本就容易给人以不好接近之感,他的同胞兄弟又总在与自己关系好的兄弟面前说些胤禛不孝顺,不友爱兄弟的话,他在兄弟、朝堂官员自重的名声自然就坏了。
但这送礼之事一出,其他皇子阿哥全傻眼了——
不是说,胤禛嫉妒德妃对十四的偏宠,一向对他不好吗?
哪怕是与十四关系最好的老九老十,在得知此事的时候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更不要说老大、太子等人了。
老九性子更直率,心里好奇,便直接找到十四问了:“四哥送你的新婚礼物,真的是五万两银票?”
“是银票,”十四心里残存怨念,“但我已经还给他了。都是皇子阿哥,当谁差了这五万两银票似的,送礼一点儿没用心还不让人说了,竟然趁着汗阿玛过来的时候告状!多大人了,简直不知羞!”
老九完全听不进他的抱怨:“你不想要银票,给我啊!我做生意刚开始不久,各处关系都要花钱打通,正是缺钱的时候呢!”
老十附和:“哥哥我也挺缺钱的,你要看不上五万两银票,其实也可以转送给我,哥哥我的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身为皇子阿哥,即便生母已逝,他背后也还有钮祜禄一族的供养,怎么也不可能走到家里揭不开锅的地步。
但钮祜禄一族这一辈没多少成器的子弟,又要顾及自己一大家子人,能给老十胤俄的支持也有限。再加上胤俄自己文不成武不就,也没什么营生,还要养一大家子人。
若想维持以前的生活水平,确实略显捉襟见肘。
十四刚成婚,还要过段时间才出宫呢,自然不懂两位哥哥的“辛酸”:“只是五万两银票,你们何至于这般作态?当初出宫建府,汗阿玛不是给了二十万银吗?”
老九老十面面相觑,竟有些羡慕十四的天真。
当然,他们更羡慕十四有一个愿意给钱的嫡亲兄长。
老九叹气:“你当二十万两银子在京城能用多久?等你与弟妹搬出宫,虽然内务府会给你指派伺候的奴才,但奴才以后全得你自己养,月银也得你自己给,府上众人的衣食住行,也全都要你自掏腰包。这还不算,你总得出门交际,联络亲旧,发展势力吧?这些花销难道你还敢找汗阿玛要?”
老十奇怪:“远的不说,光是你在宫外的府邸,不就要花掉好几万银子吗?”
十四震惊了:“那府邸不是内务府建造吗?我怎么还要给钱?”
老九老十对视一眼,稍一细想便明白了缘由。
老九拍了拍十四的肩膀:“你在府邸选址后,是不是就没再关注,把所有事情交给了德额娘?”
十四点头。
老十羡慕不已:“这就是了,德额娘定然为你出了不少私房钱。”
见十四还是不懂,老九为他解惑:“咱们出宫之后住的府邸虽说全权交给了内务府建造,汗阿玛也说了一应材料家具等都由内务府出,并不要我们出钱,但那全是按照礼部规制来,内务府那帮子人为了不出错,也为了省钱,用的材料与家具、装饰、甚至府邸格局布置等全是内务府库存中那些无甚特色的,你若想住得舒心,还得自己花钱补足差价,让内务府的人重做合心意的。”
若非惠妃宜妃提点,他们只怕要等府邸建好搬出去后才会发现住得不舒心,到时换掉各种家具摆设等可要花不少冤枉钱。
十四眨眼:“我偶尔去看过,内务府改建得还不错啊?”
老十笃定开口:“你去问问德额娘,她必然出钱出力不少。”
老九插嘴:“等你出府就知道了,外面处处要花钱,二十万两银子看着多,实则用不了几年。等用完后德额娘若有私房给你还好,若没有,你就得想法子另寻一个赚钱的营生了。”
可皇子这身份虽然尊贵,却也有不少限制。
不然老九即便喜欢做生意,也不可能冒着被御史弹劾“与民争利”以及汗阿玛不喜的风险去当商人啊。
说到底,还是选择太少。
又或者说,除了做生意外的选择,根本没办法带来太多进账。
他又不只要养自己一家子,还有八哥、老十呢。
十四傻眼了:“出宫后的生活这么难?”
老十怜爱地看着他:“不然你以为?好几百号人要养呢,皇子家也没余粮啊!”
所有皇子中,怕也只有可以从内务府拿钱的太子不缺钱了。
十四突然就后悔把银票还给胤禛了。
但后悔也晚了。
胤禛收到银票后,顿时面露喜色:“这五万两银票给胤禵就是打水漂,还回来我能做多少事带。”
然后,五万两银票全花出去了。
除了太子和还未出宫建府的小阿哥,谁又不缺钱呢?
这是康熙给太子的警告。
太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之后变得安分许多,即便赫舍里家有人进宫求情,他也没再试图找过康熙。
康熙对此很满意。
——若非索额图带坏了他的保成,保成怎可能做出那许多错事?果真索额图被驱离保成身边,他马上就变回了完美太子。
康熙到毓庆宫探望胤礽,父子二人的感情倒和缓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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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好景不长。
索额图一案甚至还未尘埃落定,初七日就传出了恭亲王常宁的死讯。
福全强撑着身体参加了弟弟的葬礼,回去病情就加重了。
同月二十六日,裕亲王福全病逝。
康熙瞬间苍老了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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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亲王的葬礼办得很是隆重,康熙甚至让除了太子外的所有成年皇子,都为其披麻戴孝。
胤禛也在其中。
为此,整个四爷府都挂上了白布,府中所有人也跟着胤禛穿孝茹素。
因为胤禛是皇子,又只是福全侄儿,倒不必为他守孝,只是胤禛感念两位王爷往日对他的照顾,决定为二人戴孝五日,茹素三月。
康熙对此赞赏有加,引得不少皇子效仿。
但府上很快就有人发愁了。
大人吃素三个月当然没问题,小孩子可受不了。几个孩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肉就算了,鸡蛋都不能吃,身体怎么受得住。
没多久,福晋让人带着礼物登门道谢。
觉罗嬷嬷一脸庆幸:“多谢格格上次割爱,将奶粉送了大阿哥食用,不然这三个月我们大人倒是没事,几位小主子可怎么办啊?”
张樱一听,转头看向老獒:“你将舅舅上次带来的奶粉与水果干各取一罐来。”
觉罗嬷嬷惊喜不已:“格格?”
张樱解释:“舅舅上次来探望我,带了许多我喜爱的衣食,其中就有奶粉和水果干。都是素食,营养也丰富,记得给弘晖他们几个吃。”
觉罗嬷嬷连道“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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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裕亲王丧礼刚结束,宫里开始准备一年一度的巡幸塞外活动。
康熙还未从悲伤中走出来,这几日不但在朝中跟点了炸药桶一般,内务府与后宫妃嫔若若有任何让他不满之处,也会被其严惩。
一时间,前朝后宫风声鹤唳。
四爷府也受了影响,府上所有人都跟鹌鹑似的,不敢闹出一点儿动静。
但巡幸塞外并非玩乐,而是一项政治活动。
七月初,巡幸塞外的随行名单便敲定下来,后宫妃嫔带了惠妃、宜妃并几个不知名小常在、答应;皇子则点了胤禔、胤礽、胤祥、胤禵、胤禑、胤禄等人。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多子多福(清穿)更新,第 185 章 185*三国人才之争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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