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阁>都市小说>白月刚>第 116 章 加码
  车马粼粼,冬风呜咽,雪雾中的冰粒如沙尘般拍打在车门上。

  来时,护卫与车马中的人因惴惴不安而沉默。回去时,大部分人则是因为心头太过震撼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言昳坐在马车中,掀开自己的裙摆,解开铁质腿甲在腿肚上的系绳,她指甲啃短了之后,有点解不开,道:“轻竹,帮帮我。”

  轻竹猛地回过神来,连忙弯下腰去,在晃荡的车马中,将她把腿甲解下来。

  言昳才发现轻竹掌心里全是红痕,她一惊,道:“怎么了?”

  轻竹摊开手,掌心是一个个月牙形的指甲痕迹,她抬起头,嘴角忍不住一垂:“二小姐,你要吓死我们了。我哪怕知道你的计划,可听到枪声的时候,听到炮弹声的时候,我还是吓得快昏过去了。我当时都想,你怎么能这么胆大,这么”

  言昳宽慰道:“哎,胆子不大抢不到肉啊。”

  当轻竹摘下白铁腿甲的时候,却发现她裤腿中都是淋漓的冷汗。二小姐在局中,怕是更知道危险离她有多近吧。

  轻竹叹口气,道:“我都要吓死了,估计山爷更是要提心吊胆了吧。他能在人前不显半分,也真是当主将多年才有的静气。”

  言昳不太认同这话:“他知道我的计划,怎么会害怕。他不是那种人。”

  轻竹真是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您忘了,以前金陵爆炸那次,您只是受伤,他就吓得快丢了魂似的。只是他现在年长起来,会掩饰了而已。您受了点刀伤,他都觉得比他肺让人捅穿了还难受。”

  言昳被这话麻的龇牙咧嘴:“真不至于。”

  她正巧往车窗外看,山光远骑着一匹编鬃黑马,从车边过,她推开车窗,探头出去,喊道:“阿远!”

  山光远看了她一眼,策马靠过来,冷冷道:“何事?”

  言昳竟然直接问他:“刚刚我在庭楼里跟他们对峙,你害怕吗?”

  他当然怕。山光远当时后悔,不该教她学枪,不该夸赞她枪法有进步,说不定她会放弃这样冒险的计划。

  山光远想过炮弹落到庭楼上怎么办,卞宏一开枪打伤她怎么办。但他与世上无数人一样,都没有阻止她的办法。

  山光远一瞬间,都想要信佛求佛了。

  但此刻,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他总觉得言昳又要诳他、笑他。

  山光远只是微微偏头乜了一眼:“还好。”

  言昳虽然觉得赌赢了,但心里有有点不高兴了,她伸出两只手,道:“你的手给我。”

  山光远膝下黑马与车同速,他拽着缰绳:“干嘛?”

  言昳挤眉弄眼的撒娇:“给我看看嘛!”

  山光远有些心虚,他回头看看前后车马,像是怕人看到,又忍不住暗骂自己说了不偷情,却有了偷情似的心态!

  前后都是他的兵马,山光远这才伸出一只手给她,道:“怎么?”

  言昳探出的身子,像是从门缝里挤出来的小黄鼠狼,两只白嫩爪子扒拉住他的一只大手,像是两只手才能捏住他宽大的手掌,翻来覆去的看一看。

  她头顶的风铃花步摇与耳边的红珠耳坠随风摇摆,两点墨瞳在盯着他的手。

  没有什么指甲的掐痕。

  果然他不是很担心她。

  言昳撇了一下嘴角,扔开他的手:“你的手真糙。”

  山光远:“……?”

  他忍不住道:“然后呢?你到底想干嘛。”

  言昳把脑袋缩回去了:“没什么。”

  她回了马车中,轻竹满脸生无可恋的靠在对面。言昳合上窗子:“我就说他不担心我吧!”

  轻竹觉得自己拉郎比拉车的马还累,不想说话,把手帕盖在了自己绝望的脸上:“……二小姐,你是真的绝。”

  山光远心里却毛起来。

  自从俩人不清不楚之后,他心态太容易失衡了,连言昳这点让他不能理解的小动作,都被他发散出了诸多可能性。

  但他也问不出口。

  车马行驶道凤翔府附近,山光远就要和她分道扬镳,他直奔军中,立刻突袭卞家军。

  而言昳这也才刚刚开始忙起来。

  庭楼中发生的一切,不是结局,而是开端。

  陕晋内斗,她才能继续自己的计划,像吃拆骨肉似的,将陕晋慢慢剔骨下来。

  回到凤翔府,宝膺发觉府宅中挤满了各路人马,许多人看装扮都不是奴仆,但看到言昳下了马车,几乎是成团涌来,碎步跟随,手里捧着册子,又不敢大声呼喊她。

  而其中,有些人还穿着没有补子的缠枝铜钱纹低等官袍,宝膺记得,这是京师股券交易所的官吏穿着的服装。

  京师证券交易所,按理来说是熹庆公主很有权势的地盘之一,但为了能够及时办理言昳的交易,竟然派官吏追到这么远的凤翔府来。

  是否也意味着,各大股券交易所,也是跟随着财阀的墙头草。谁交易大,谁给交易所的手续费高,谁就是他们的主子。

  言昳快步往院中走,进了屋,屋外奴仆端着托盘,将众多人拦住,把他们手中的册子放在了托盘上,按照一些特定的顺序排列,然后请他们在外间等候。

  过了片刻,她似乎觉得屋中地龙太闷热,稍微开了点窗缝,靠着窗台边坐着,随手翻着书信,一边听一位中年男子低声的汇报,她窈窕背影跟园中致趣风雅的松树盆栽相映,宝膺穿过走廊时,忍不住隔着园子看她。

  言昳背对着落雪的院子,依靠着雕梅花的窗棂,包裹着柔软绸缎的后背被窗棂格子压出一个个菱形的微凸。

  屋中中年男子躬身又是一番自省道歉,言昳看着信,头都不抬笑了起来:“你办错了事,自个儿都瞧不下去自个儿的蠢和贪,非到我这儿来求原谅了。我要是心态宽广到能容得下你这样的错,也不用做生意了,早日修炼成佛不更好吗?”

  中年男子差点要跪,两个侍女连忙将他架住:“这位爷,咱们这屋里不让跪。”

  那中年男子估计是言昳手底下的某位掌柜,仓皇的还想滚下去磕头,言昳摆摆手,懒得看道:“今儿磕头,明儿打滚,后天就一家老小装病到我门前来求情。你今日敢跪,明儿我让三百人披着白布躺你家门口,给你冲喜去。还跪吗?”

  她既奚落,也并不动辄打杀威胁,中年男子想磕头自称奴才的机会也没有,侍从就将那男子架出去,毕恭毕敬的往外一放,说让他等着回去清算结账,该赔钱赔钱,该滚蛋滚蛋。

  中年男子倒是求着想受辱来换个机会,也换不来,只能脸色灰暗的走了。

  宝膺站在院中,看着人来人往,听着言昳在屋中或冷静或讥讽的声音,再想到几个时辰前,她端着枪面对卞家父子……

  他总是把除夕夜晚揣着手仰头痴痴看烟花的言昳,与当下这个嬉笑怒骂中的言昳交叠在一起。

  在她身边,确实会让人有种与有荣焉的错觉,如此飒爽强大的人物,你却偏偏知道她可爱的样子。这种虚荣都会让人忍不住醺然。

  凤翔府毕竟偏远些,来消息不如京师快,但以宝膺的人脉,也很快得知消息:

  言昳在几天前分多次脱手卞睢卖给她的晋商银行的小部分股票,都已经勾的投资者与各大富贾注意到了这动作。

  不少股券市场上奉她为圭臬的投资者,都已经在唱衰晋商银行;但投资晋商银行的主流富贾居多,他们认为晋商银行活的年头可比言昳久多了,纷纷发文为晋商银行站台。

  而后言昳忽然在年后第一个开盘日,抛售了手中数量巨大的晋商银行的股票。甚至将跟陕晋、卞家相关的一切股票,全都锐减持有量。

  股市震动,大批投机者跟着她纷纷抛售。

  还有一批嘴硬的在说稳住,一些跟卞家有利益合作的,还在四处游说购股。

  而后,卞宏一生死不知、卞睢夺军权占领西安府等消息,迅速在新东岸为首的诸多知名报刊放出消息。

  观凭财报那篇名为以晋商实业为首的市价记账方式是如何账目造假的文章,更是允许各大报纸进行转载,瞬间成了各路报刊的头版。

  这篇文章写得简单易懂又有要点,只是稍微懂行一点的生意人都能看懂,而越是行业内巨贾越看起来心惊肉跳:因为他们都知道陕晋银行这种记账方式,因为他们也在这几年为了创造更好的报表,也在模仿这种记账方式。

  今日被披露给大众,往后这招就行不通了。

  几乎是从普通人到富商,无一人再能对内斗起来的卞家保持信任。而晋商银行其实在年前,因为有人传闻晋商银行支援了公主、也就等于支援了衡王殿下,而衡王殿下可能会取代睿文皇帝

  一系列不知真相的群众的传言,和背后机构的操纵,让晋商银行最高炒到了七十三两一股的离谱价格。同时期苏女银行的股价才六两多。

  而在言昳的率先脱手后,崩盘如同山倒,一片片文章直指晋商实业的记账方式水分太大,更有传闻说京师股券交易所要彻查晋商实业,而且衡王殿下和熹庆公主似乎关系不和。

  等等传言,愈演愈烈,大明最大银行的股价,迅速跌到了不足半两一股!

  这几乎是大明股券市场上近几十年来最大的暴跌。

  与此同时,宫中传来消息,说睿文皇帝在沐浴时滑倒,竟摔到了头,至今未醒。宫中老人,只有一位无子嗣的端孝皇太妃,皇太妃没了主心骨,立刻请衡王殿下进宫暂理朝政。

  众多朝廷官员哗然大怒,认为此事太过蹊跷,纷纷要进宫面圣,还想要把阁老韶骅拱上进宫面圣的第一线。

  韶骅忽然也抱病在家,还向司礼监递交了告假书,入宫代理朝政第一天的梁栩,批了他的告假。

  韶家的门,快被朝中众多臣子敲烂了,奴仆都不出来回应,韶骅决定彻底要装死。

  现在大家都明白了:韶骅这是叛了!

  他估计从几年前国库大案,就觉得睿文皇帝大势已去,而自己的幼子韶星津又把士子共进会搞得有模有样,他把鸡蛋放在两个篮子里,这头“传统文臣”的篮子砸了,他也有小儿子呢,自然不怕!

  当时说什么韶星津背叛韶家,组织士子共进会。现在想来,他韶星津根本没做过几年的官,要不是韶骅用人脉给小儿子的逆反之路牵线搭桥,韶星津估计也没法发展得这么快吧!

  真是够给自己留后路的啊!

  没有韶骅,其余的官员冲了几波,跪满了养心阁,说跪死也不肯起来,只能被内监们捧水给饭的好生伺候着。

  跪到下午,就一个个跪不住了,肠胃耐不住的,当场就夹着裤子起来要如厕;耐得住的感觉不妙,溜回家去,就开始狂拉

  京师半壁江山的高级公务员们,拉到腿脚发软下不了恭桶的地步。

  谁都没想到梁栩会用这种手段。

  但不得不说,梁栩既想把这帮人打发回去,又不想给他们死谏的机会,也不愿意动手见血背负骂名,用这种让人都抓不着痕迹的幼稚办法,还是很有用的。

  睿文皇帝也不是没有手边亲信。最早被众人寄予厚望的,是言实与山光远,但这二位一直没有回信,更没有班师回朝。

  只是民众官员都认为,必然是卞家的内斗拖住了两员大将的脚步。毕竟甘陕那般遥远,要这二位回来救主也不太可能啊。

  言实与山光远回不来,又有人把目光投向了京师周边一些卫所的将领和神机营主将。

  这帮人都是睿文皇帝上台的时候,扶持他的将领,手头兵权也不少。

  但问题是,蒙循入京,当梁栩进宫后,蒙循毫不掩饰的将大军入关,靠近京师。而京师这些军将,参与的政变虽多,打过的狠仗却少,他们怕斗不过在关外手撕过后金、对抗过毛子的蒙循,都有些不敢出手。

  出手保卫睿文皇帝,如果最后还输了,以梁栩的睚眦必报,上台后第一个弄死的就是他们。

  再说……这帮军将,在京师附近子承父业,代代传承,不少人的姨妈、姑妈都是宫中太妃。

  跟梁家都是老熟人了。

  早些年宣陇皇帝还在的时候,不少将领都去衡王府拜过年,给公主送过礼,也算得上都认识。

  宣陇皇帝死后,他们也是随风倒、看形势的支持了睿文皇帝,但也都没放弃跟梁栩姐弟二人有联络。

  这帮人能有硬骨头到联合奋起反抗梁栩?

  估计也是随风摇摆,随时等着山光远与言实回来的动态,如果这两位大将要清君侧,那他们也会振臂高呼紧随其上。如果山光远和言实都支持了梁栩,那他们就夹着尾巴到梁栩面前哭,说当年支持睿文皇帝,不过是顺了大明传统罢了。

  京中除了有些小打小闹的反抗以外,更多的是一种隐默的期待。

  不少人都在等梁栩上台。趁着他刚刚登基这段时间的大局未定,所有人都在想着重新划分蛋糕。

  更何况,谁知道梁栩在背后给他的诸多支持者许诺过多少好处,到时候扯头发疯抢起来,恐怕既会互殴,也会找梁栩理论吧。

  凤翔府这边。

  山光远追击卞家兵,拦截了近万人在凤翔府周边地界,除死伤逃窜外俘获了数千人,更是重挫了卞家军士气。

  卞家军也不过是兵阀手下抓的壮丁,虽然被卞家忽悠着有专军功挣大钱的想法,但大部分都是大明百姓,又不是异族敌军,俘虏归顺起来也十分容易。

  再加上庆阳府、平凉府因为鞑靼袭击,大片土地空闲,言实与甘陕几城官员,将这些俘虏安顿下来。

  等到山光远清点完缴获的军备,打算找言昳卖钱的时候,已经快到元宵节了。

  山光远将军队安置在凤翔府北侧一百余里之外,而后再回到凤翔府时,才知道自己奔波打仗这几天,错过了多少消息。

  一个消息就是,睿文皇帝的“摔倒昏迷”与梁栩的入宫理政。

  他并不算吃惊,只是山光远不清楚,这其中有多少言昳的手笔。

  但如果言昳没有枪击卞宏一,那么卞宏一和公主怕是已经在清君侧入京的道路上了吧。

  她杀了公主的老情人和最重要的兵阀,那估计言昳已经荣升成为公主最想弄死的人没有之一了。

  山光远曾经还觉得,她如此不掩藏自己的踪迹,如此大胆且张狂的暴露自己的野心,就不怕各方势力对付她吗?

  但他现在明白,言昳应付得来,她也并不畏惧任何一个人。

  大部分当权者,都不是靠隐姓埋名偷偷摸摸搞阴谋起来的,她走上的是阳谋和控制,权力与魄力的道路。

  另一个消息则是……军中朝野不知怎么,传言四起,说言府收养的那位言昳,似乎是一方巨贾,权势颇大。更重要的是,此女貌美狠毒,入幕之宾无数,私生活混乱堪比当年公主

  只是与公主不同,此女的石榴裙下,全都是各方名人权贵。说衡王殿下对她有过爱慕之情,说狂僧卞睢对她爱而不得,甚至连那位看起来不近女色、刚正神秘的山总兵,都成了她的床伴。

  而且他手下兵将,竟然对这个传言深信不疑,甚至一个个的表情都是:

  山爷被那女人潜规则了,才换来咱们的枪与炮。兄弟们,咱们要好好打仗,不能辜负山爷的卖身之义啊!

  山光远如果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大可以一笑置之,但他偏偏从身到心都太不清白,解释都无从解释。

  只能装死装不知道。

  山光远回到凤翔府的宅院,言昳手下奴仆似乎正在收拾行囊,只看见院子中摞满各类木箱。

  他进了主堂,轻竹正在指挥奴仆将一摞摞账册包好油纸收入箱中,瞧见山光远过来,像故意提醒屋中人似的,高声道:“山小爷,外头冷坏了吧,快来快来,奴婢给您上热茶!”

  果不其然,屋内言昳走了几步,从梅花窗棂看他,而宝膺也在房间深处,透过窗子对他遥遥抬手。

  山光远闷头撞进屋中去,言昳似乎最近又劳累了,她略瘦了些,但双眼依旧明亮,撑着桌子对他点头道:“你先坐,我跟宝膺快聊完了。”

  宝膺对山光远拱手作揖,山光远觉得他礼节这么周到,也只好连忙回礼,退了几步,到另一边的榻上坐下。

  他两手撑着膝盖,想要盯着言昳放在榻桌上的书册转移注意力,耳朵却越来越尖。

  也不知道言昳是要避他,还是不避他,她又不把他赶出去,却非站在那边的红木小屏风后头跟宝膺低声交谈。

  他只听到了几个词。

  “抱歉、之前那段时间……算是委屈你了。”

  这是言昳说的话?!她还会跟人道歉?

  宝膺似乎又解释了几句什么。

  言昳又道:“……嗯,流言传开……别在意……对咱们都好。就这样吧。”

  山光远只能听清楚几个词。

  难道这流言是言昳主动传出来的?

  他想不明白,言昳为何任凭这样的流言传出来,而且这流言中,偏偏没有宝膺。

  ……是她想用这种方式保护宝膺吗?

  所以他这个床伴只是个挡箭牌!?

  宝膺似乎退了几步,跟言昳只点了点头,神色并不太好的走出主屋去,背影消失在院中。

  山光远站起身来,言昳靠着屏风,抱臂瞧着他,笑道:“听说你从卞家军那儿缴获了一大堆破铜烂铁,过来找我卖破烂啦。”

  山光远走过去,直到手撑着屏风,也没说话。

  她仰头看他:“怎么了?”

  山光远忍不住上前一步,她退缩到屏风后,皱眉,抬手就给他胸口一击猫拳:“说话呀!又好死不死那副表情了。”

  刚刚她就跟宝膺在这屏风后头说悄悄话呢。

  山光远此刻也跟她在同一扇屏风后同一个位置,忍不住道:“那流言是你传出来的?”

  言昳心虚的抿了抿嘴唇:“……对。”

  言昳其实也有点混蛋鸡贼,这传言里有山光远,是有点她想败坏他名声,怕他跑了的嫌疑。

  山光远忍不住抓住她肩膀:“所以这传言里倒是没有世子爷啊。”毣洣阁

  言昳皱眉:“有他什么事儿?我又没跟他睡过。”

  这倒是实话。山光远心里也清楚。

  但他反问道:“所以你是跟传言里另几位睡过了?”

  言昳结舌,她都不知道自己如此凌厉的嘴,怎么总让他怼住了,忍不住道:“我也没在传言里说我睡过卞睢和梁栩啊。”

  山光远也一噎。

  所以她名声败坏的传言里,只有他是陪着她败坏的那个。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

  言昳又被他挤到屏风后的小桌边来,山光远忍不住想着,最荒唐的那一夜,她连亲他一口都不敢,到头来,该办的事儿都办完了,却也只有他低头强吻她那一下。

  山光远又要低头,他却不知道自己目光挪到她唇上,有多么明显,言昳猛地抬起手,两只胳膊伸直撑在他胸口,炸毛道:“你要干嘛!你不说你跟我没关系吗?不是老娘的钱侮辱了你的清白身子吗?不是说跟我再无瓜葛嘛!”

  山光远哪里想到她声音这么大,咬牙道:“你小声点!”

  轻竹在门外,两手抱头,她实在是不想听,可奈何二小姐这嗓门,是把顶级八卦送到她耳朵里啊!

  要不她还是替二小姐把窗户关了吧!

  言昳听到嘎吱一声,外头窗关了,她心虚的探头一看,自我安慰道:“风太大了。”

  她推着他胸口的两只手却不肯松。

  山光远憋着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满怀柔情,满心做狠,最后竟然搞成他要强了她似的闹剧场面。

  言昳满心抗拒,他心灰意冷,刚要退下半布,言昳推拒的手,立马反手抓住他衣领,仰头道:“你把之前那话收回,咱俩要是还能当睡来睡去的关系,我就可以亲。否则你这么高贵,这么濯清涟而不妖、还怎么说来着哦,富贵不能淫的,我哪敢亲你呀!”

  她这阴阳怪气的调调!

  山光远咬牙:“所以你是什么意思。我要亲你一下,就要承认我是你床伴?”

  言昳看着这张沉默坚毅的脸,不知道为何,从他嘴里说出来“床伴”这俩字,真的好刺激啊!

  言昳目眩发晕,脸颊泛红:“对!要不然你理理你这逻辑,你不想跟我好,为什么要亲我。你都要亲我了,就是默认要跟我好。”

  山光远其实明明能找到逻辑的漏洞,一时间却因为她面上绯红又狡黠的模样而结舌发懵,说不出辩解的词来。

  言昳两只手臂又软下来,指尖搭在他胸膛上,因为“我果然美的没人能抗拒的喜悦”“山光远果然就是迷我”的重重自恋喜悦冲昏了头脑,再想到她怎么回想都怎么有滋有味的那个夜晚,竟然嘟起嘴来,道:“你快,你快,你说一句我就让你亲。”

  山光远逼过去,他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可他心底又很贱的因为她想睡他这件事,而泛起战栗的情动与喜悦,忍不住低下头去,吻住了她。

  言昳对于他不履行承诺就想占便宜的行为,双手推拒,嘴里唔唔反抗。

  他唇间漏出了一声快速的、含混的话语:“……我当你的床伴……”

  她瞪大眼睛,哆嗦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真的会哑着嗓子自暴自弃般这样说,她心里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山光远只感觉言昳的身子,在他怀里柔软下去,像绸缎、像云朵、像花开遍布的藤。

  山光远觉得自己还不懂亲吻,他想要去不管不顾的学习。

  羞耻与忐忑,自责与纠结,留给清醒的他吧,他现在只想在这小小屏风后,坐实了自己地下情人的身份,偏要在此处与她缠绵。

  他刚想要启唇去探索。

  就感觉到怀里的藤再次伸出了自己的魔爪,抓向了他腰窝下方半尺多的位置。

  山光远:“……”

  山光远这次学会了讨价还价,他抬起头来,扒开了她两只爪子。俩人呼吸滚烫,她眼晕的像是醉酒,山光远努力保持镇定,低头看着她,道:“可以睡。不能摸。”

  言昳何曾见过这等奸商,撑在小桌上,呼吸起伏,鼻音撒娇,胳膊想勾住他脖颈不放。

  山光远:“摸,要另加筹码。”

  作者有话要说:

  山光远一把推开了,他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其实言言被阿远迷住之后,也蛮蠢萌的哈哈哈哈。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白月刚更新,第 116 章 加码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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