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何人?”柳夏睁开眼睛。
他坐了一路马车,老胳膊老腿早都受不住了,才到襄陵找了个客栈住下就有人找过来。
药童答道:“姓褚的是襄陵的大族,在此地极有声望权势,柳大人要不要见一见?”
“不见!”柳夏闭上眼睛,“把他打发走。”
柳氏家族几代人都是皇宫太医,柳夏医术自然高超,不久前三皇子穆即位,为鼠疫之祸担忧不已,当即派数位宫中医术高明的太医,前去鼠疫重灾区为灾民诊治,力求阻止鼠疫扩散,医治灾民。
柳夏的家族世代行医,家风端正,医术无人可及,主动和几位同僚一起去请求皇上,要求准许他们前往南方诸镇医治鼠疫。
皇上欣然应允,于是柳夏等人即刻出发,马不停蹄地前往南方诸镇。
然而世事难料,柳夏刚和几位太医院的同僚分头走,就听到一个消息传来二皇子征杀入皇宫,污蔑三皇子弑父夺位,将其押入天牢,自己取而代之,成为燕的新任皇帝。
柳夏听闻此消息时如遭雷击,当即就有同行的侍卫劝他返回宿阳,因为柳夏是奉三皇子命令前去南方诸镇医治鼠疫的,而现在三皇子已被打为反贼,那么柳夏就等同于奉反贼之命,认反贼为主。如果这件事情被有心人在二皇子耳边一说,不光柳夏的命保不住,柳氏全族都将被抄斩。
柳夏并没有听从同行侍卫的劝告,“我并非奉三皇子之命先去医治鼠疫,而是不忍看到那么多的人死去。”
马车依旧前行,柳夏的目的地依旧是南方诸镇。
他不知道一起出行的几位太医院同僚现在是返回了宿阳,还是在继续前往南方诸镇。不管怎样,别人的选择都动摇不了柳夏的选择。
柳夏拒绝见褚天戈,褚天戈就在客栈外大喊了起来。
“小人襄陵褚氏天戈,求见柳神医!听闻神医医术高明,小人恳求您在襄陵多留几日,医治襄陵身染鼠疫的百姓!”褚天戈高声道。
药童急眼了,“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礼数,我都说了柳大人在歇息,不想见客!”
褚天戈不理他,继续大声喊道:“襄陵每日多则几十人死去,少则十几人死去,每日都有数十人被抓到晒谷场关押。小人不忍看到襄陵百姓绝望等死,又听闻柳神医到了襄陵,于是贸然前来,只求神医医治襄陵百姓!”
停了一会儿,柳夏的声音从客栈里飘了出来,“进来罢。”
褚天戈大喜过望,立刻进了客栈。
柳夏一见褚天戈,没怎么犹豫,就道,“我来南方诸镇本就是为了医治鼠疫,你用不着求到我跟前,原本我打算等歇息片刻就前去诊治病人。”
“大人医者仁心。”褚天戈深深一拜,“不知大人可在襄陵停留多久?”
“也就三四日,我还要赶往其他城镇,实在没有空在这里过多停留。”柳夏面色疲惫。
他先前也途经了其他两个鼠疫严重的城镇,每个城镇都停留了三四日。因为此次瘟疫之灾范围太广,皇宫中肯前来医治鼠疫的太医又有限,柳夏一刻都不敢耽搁,每至一地就教授当地的郎中怎样医治鼠疫,待他们差不多学会了方法,柳夏再离开。
“你们这地方有多少郎中?全都给我找过来,我要教他们怎么治鼠疫。”柳夏随手从身边的木箱里掏出笔墨,找了张纸,往上面写了满满一张纸的药材名字,“这些都是需要用到的药材。”他又从药箱中掏出三张药方,指着药方一一道,“这第一张,上面写的是预防鼠疫之法。第二张和第三张都是治疗的药方,因不同的人鼠疫发作时症状也不同,所以需要对症下药,药量的轻重也需仔细斟酌,可酌情增减……跟你说你也不懂,你快把郎中给找来。”
“要不您先休息?”褚天戈珍而重之地将药方收了起来,“襄陵郎中一共有五六人,我待会儿去禀报县令和驻守此城的官兵,马上就把他们给寻来。”
柳夏瞥了褚天戈一眼,“刚刚是谁急着找我为百姓治病?你这会儿倒不急了,还让我先休息。赶紧去办事,我趁你找人的功夫就休息完了。”
褚天戈火急火燎地去了县令府,又派属下赶往晒谷场。
襄陵之乱全因鼠疫,只要鼠疫一灭,襄陵定然会恢复正轨。
……
赵老三觉得自己怪命大。
他一直挺命大的,这是事实。
早年走南闯北,赵老三遇到过不少危险,匪徒拦路打劫,一言不合掏刀子的事情屡见不鲜,但他每回都命大躲过一劫。
现在也是如此,胖郎中瘦郎中身染鼠疫病倒了,赵老三一把年纪依旧生龙活虎,熬药喂药骂人,精气神十足。
胖郎中瘦郎中一病倒,没人给赵老三打下手了,他就支使几个小兵帮他熬药搬药材。
小兵问赵老三为何天天都这么有干劲,赵老三回他一个白眼,“老子的孙儿还在外面呢,老子还想多活几年看她成家。”
今日赵老三照旧熬药,熬好了药就把药盛在碗里头喂病人喝。
“赵翁,我家也是生活艰难,就余我和孙女相依为命,我孙女模样生得好看,不若我作主将她许配给赵翁的孙儿?咱们俩结为亲家多好。”一个病人咳嗽着道。
赵老三眼都不眨地喂他喝了一大口药,“你孙女比我孙儿的岁数大了三岁,我觉得不大合适。”
“赵翁,我跟你讲,我这辈子过得是苦极了,二十四岁才娶到一个媳妇,没料到我媳妇儿竟给我带了绿帽子……也就是我现在快死了,才敢把这些憋在心里的事儿讲出来,痛快一下。”又一个病人红着眼睛道。
赵老三把药碗塞进病人嘴里,“把这碗汤药喝了发发汗,你感觉会更痛快。”
“赵翁,承蒙你每日悉心照料,可是小人实在不想活了,这病太折磨人,我妻子儿女皆是因此病离我而去,我也想跟着他们去了。我知赵翁品行高尚,不愿抛下任何一个病人,但我实在是不想活了……”面前一个病人咳着血道。
赵老三手一伸,药碗里的药就咕噜咕噜地灌进了病人的喉咙,他嘿嘿一笑,“你瞧我妻子、儿子儿媳都死了,我还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咳血病人被药汤呛得不得了,忍不住潸然泪下,道:“咳咳、赵翁心地仁慈,生活却这般苦楚……老天不公……”
赵老三和几个小兵配合着给病人喂了药,这项活计实在是太累人了,赵老三累得扶着腰哎哟哎哟地喊。
他正想坐下歇息,官兵头头就过来了。
他瞅了瞅赵老三,咧嘴笑道:“这下好了,你这老头再也不用觉得用自己那半吊子医术治不了鼠疫了,有人来教你了。”
赵老三一头雾水,没等他细问,官兵头头就道:“朝廷派来的神医如今就住襄陵客栈,他要教襄陵的郎中怎么治鼠疫,你当然该去学学。”
“我压根不是什么郎中!”赵老三急赤白脸地辩解。
官兵头头手一伸,指着不远处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胖郎中和瘦郎中道:“那你觉得他俩是郎中吗?”
赵老三:“……不是。”
“那你的医术是不是比他俩好一点?”官兵头头又问,“这段时间是不是你一直在晒谷场为病人诊治?”
赵老三:“……是。”
“你不去还有谁人能去?”官兵头头笑道,“你不想去见你孙儿了?去客栈学怎么治鼠疫,可是能够走出晒谷场。”
赵老三一听到这儿,立刻就答应了,“学就学罢,依葫芦画瓢我还是会的。”
赵老三被两个官兵送出了晒谷场,一走到外面,他脚步都是飘的。
“可算出来了,”赵老三嘟囔,“晒谷场还有围墙,一抬头只能看见天,可把我给憋坏了。”
“赵翁莫要动不该动的心思,”其中一个官兵道,“你会有机会见到孙儿的,还是先听从命令去学怎么治鼠疫要紧。”
“老大交代我们要看好你,赵翁不要让我们难做啊。”另一个官兵道。
赵老三冷笑一声,“我就算想跑,这老胳膊老腿也得跑得动啊!”
几人很快就到了神医所在的客栈,褚天戈正站在客栈门前等候前来的郎中。
当赵老三走过来的时候,褚天戈不禁扭头多看了他两眼,因为他是在场郎中里年龄最大的。
这一看不打紧,褚天戈看见赵老三右手手背上有个刀疤,又看看这老头的腿,发现他走路有点僵。
“赵恩?”褚天戈想起来了。
前几日他在街上碰到的两个小孩说要找亲人,褚天戈当然让线人留意了,线人回话说易姓小孩儿的父母都死了,赵姓小孩儿的爷爷是活着的,而且还跟那伙官兵混得不赖……后来他儿子褚世衍又提了一回这事儿,说要找的人是他朋友的亲人,褚天戈就更加留意了,只是还没找到机会给赵琼说此事。毣洣阁
赵老三纳闷地看看褚天戈,“你是?”
“你孙子可叫赵琼?他先前曾拜托我寻找你的下落。”褚天戈道,“你且放心,那孩子一切安好。”
赵老三一听,嘴唇哆嗦两下,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总算松了。
“安好便可!”赵老三哽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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