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茂密,偶有鸟雀鸣叫,马和驴子载着人在山体倾斜的坡面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十分不稳。
牲畜载重过大易发生意外,赵琼和易朝州迫不得已下马行走,赵老三腿脚不便,就扶着粮食袋坐在马身上。元璟也从驴身上下来了,元夫人身体虚弱,自然不能下来行走,元瑶留在驴子上扶着母亲。
“侄媳的身体不行,需赶紧找些消炎镇痛的药物。”赵老三眼睛还算好使,一路上都在左顾右盼地找草药。
他瞧见草药了就喊赵琼过去采摘收好,等找到了落脚之地就给人治伤。
如果不是元瑶负扶着元夫人,她早就从驴子身上栽下来了。元夫人不但发烧失血,而且伤口疼痛难忍,如果是在襄陵城里,这样的伤倒还有可能治好。可是他们现在在深山里,忙于赶路无法停下休息,山中药草不难寻,但是伤口处理太过简陋,路途颠簸,更难愈合,更何况元夫人的伤是极为严重的贯穿伤,就算没有伤到筋骨,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伤口感染都能要了人的命。
赵琼心里难受,她很清楚治好元夫人的机会非常小,荒山野岭的,她能被治好的几率不超过三成。
纵然可以找到草药,但他们却没有办法炮制草药提取药性,只能采用土办法把草药捣碎敷在伤口上,治疗效果着实不怎么样。
林中毒蛇毒虫多,赵琼去采一株树上的草药时看到树杈上藏一条色彩斑斓的大蜈蚣,吓得她一缩手。
李至忽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赵老三身体前倾,瞧见几十步外的数丛里躺了一个人,那个人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般。
李至悄没声地拔出腰间的长剑,缓缓靠近,用剑尖轻轻戳了戳地上的人,躺着的人还是没动,李至又伸出脚踹了一下,结果发现地上的人身体已经僵硬了,应该是死了有一会时间了。
“死了!”李至招呼马和驴子过来。
赵老三压低身子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发现这具尸体的右腿皮肤一片紫黑,上面还有两个小血洞。
他低语道:“应当是被毒蛇给咬了……可怜人。”
“他肯定是从襄陵逃出来的。”赵琼怜悯道。
易朝州忍着不适道:“曝尸荒野不太好,要不把他给埋了?”
“没有挖土的铁锹。”元璟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就挪开了视线,不想再看。
赵老三道:“用些枯枝败叶往他身上盖一下,死了无人收尸,未免太过凄惨……”
赵琼眼神一动,伸手把尸体翻开挪了个地,接着从尸体的怀里摸出一把镰刀,因为他死死地握住了镰刀的刀柄至死都没有松开,赵琼还花了一些力气把镰刀从他手里拽走。
元瑶看见赵琼的举动,身体不禁瑟缩了一下,“死人的东西……”
“这镰刀有大用,咱们留着。”赵琼冲地上的尸体行了一礼。
赵老三瞅了赵琼两眼,叹气道:“确实有大用,拿了便拿了罢。”
“赵翁,你家孙子胆儿真大……”李至讶异道。
“什么胆儿大不大的,我看她是脑子里缺根弦。”赵老三没好气地瞪了赵琼。
众人从各处找了些树叶枯枝盖在这具尸体上,待他们完成了这一切,就默不作声地继续赶路了。
刚刚赵琼手指头被划了好几个口子,有了这把镰刀,她采草药就方便多了。
一口气赶了两个时辰的路,众人才敢停下歇息。赵老三估摸他们已经走得够深了,不怕生火的炊烟被人瞧见,于是就找了个往里面凹陷的岩壁,打算生火做饭。
现在问题又来了,他们没有带锅,根本无法煮稻米。山里不缺东西吃,可重点是他们该怎样弄到东西吃。李至会下捕兽的套子,还会使用弓箭,易朝州随身携带了一把弹弓,可以打鸟,再不济每天烤几只鸟也应该能充饥了,他们大概不会饿死。
李至找到了一块往里面凹的石板,多少能装点水和米,可以用来煮饭。赵老三在清理岩洞的时候发现了一条两指粗细没有毒的菜花蛇,打算把这条蛇杀了洗干净与稻米同煮。
赵老三利落地剥了蛇皮,然后剖开蛇肚子,把蛇肉切段在岩壁周围的一个小水坑里涮了涮就算洗干净了。
生火烧饭。
众人实在是饿极了,米放得多水放的少,稠得很,用树叶子舀着稠粥就往嘴里塞。蛇肉很容易被煮熟,因为这肉没怎么仔细料理过,有一股子土腥味儿,但所有人都狼吞虎咽吃得很香。
赵琼把新采的草药清洗干净捣成泥,教元瑶怎样给元夫人敷药。她在别人眼中的身份是个男孩儿,虽然现在年纪小,以后也会有诸多不便。
元夫人待赵琼极好,人又和善,事事为她考虑,若被元夫人知道了她是女儿身,赵琼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赵琼已经做惯了男孩子了,女子身份限制又多,在乱世生存艰难,现在局势混乱,赵琼打算死死捂住自己的身份绝不透露半分。她是男子,才能自由自在不受拘束,才能和易朝州、元璟和褚世衍相处自然,如果她是个女孩子,就不能像从前一般和朋友亲近了。
赵老三显然也是如此打算的,他一向把得住嘴,一直瞒着赵琼是个女儿身的事。刚到襄陵时没告诉元夫人,一是因为他为了解除婚姻之时心里有气,索性就不解释了,二是因为他和赵琼无依无靠,她容貌又生得好看,还是男子的身份行事方便些。
“咱们需要在深山里头住上一段时间,”赵老三眉头深深皱起,语气沉重,“襄陵必然是不能回的,军队至少也会停留个几天才会走,以防万一,咱们还是要在深山里头多藏一会儿。”
元璟担忧地看着母亲,“按赵爷爷说的,咱们岂不是至少要在深山里头住上十日左右?我娘……”
“治是要尽力去治的,”赵老三见元夫人苍白的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表情,于是道,“侄媳不要再说治不回来了这种话了,但凡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丢下你不管。我被关到晒谷场时,琼儿这孩子受你照顾,我感谢还来不及,怎能弃你不顾?”
元瑶手中在捣药,耳朵却听着那边的动静,她小声对赵琼道:“我娘为什么说她治不过来了?”
“大抵只是因为现在生存比较艰难,婶婶心中忧虑过度,也可能是坐驴车逃出城时被吓到了。”易朝州坐在旁边帮忙择草药,他这话不算是瞎话,讲起来倒也坦然。
赵琼温声道:“可能是怕军队追击而至,婶婶又是个病患,担心拖累咱们。婶婶的担心是没有必要的,军队还要去解决别的城市的鼠疫,没有空在襄陵过多停留,应该不会搜山。”
元瑶低头捣药不再说话。
赵琼不由多看了这个小姑娘两眼,她本以为元瑶会哭,但没想到她泪水在眼眶里转了两圈又憋回去了。元瑶是很爱哭的,因为父母兄长都极为疼爱她,所以性格也有些娇气。如今家族遭逢大变,襄陵劫难已至,元瑶在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总算成长了不少。
元夫人歇了一会儿后精神恢复了一些,还有闲心和赵老三拉两句家常话。
“我先前想,我家和赵伯家的关系已经如此好了,如果能亲上加亲岂不更好?”元夫人笑道,“我曾想把小女元瑶许给赵琼,因为看中他有才学又很肯吃苦,将来定是个有出息的。可是因赵伯不在,琼儿似乎又不怎么乐意,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赵老三听得出了一头冷汗,眼角抽搐道:“小小年纪,哪儿看得出是个有出息?这孩子太皮了,我还觉得她办不成事儿呢。”
“瞧赵伯说的,我觉着琼儿哪哪都是优点。”元夫人。
“瑶瑶六岁,这个年纪议亲也太早了。”赵老三道,“侄媳可要好好相看,选个门当户对性格又相合的就再好不过了,不过不急,等上个几年再说也不迟。”
元夫人轻声道:“只希望我能活到那时候。”
赵老三此刻心情复杂。他刚刚来到襄陵时为老友的儿子悔婚之事恼怒不已,如今倒好,元夫人又想和老赵家商议结亲了……议亲对象还从元璟变成了元瑶。
赵琼也心情复杂,那俩大人说话的时候都没避让,元瑶显然也听见了,赵琼就怕她多想,议亲什么的暂且搁到一边,她是怕元瑶听出自己的母亲有交代后事之意。
“我把赵哥哥当成亲哥哥,娘真是的,怎么忽然说起这回事。”元瑶虽然才六岁,但女孩子大多早熟,她明明白白地知道结亲到底意味着什么,因此不大高兴,手上捣药的动作多使了两分。
李至方才外面打猎了,他身上没有带弓,但是带了一把长剑。他在山上四处乱逛的时候发现了一只野鸡,捡了块石头砸死了。赶路不便停下吃饭,这是他们接下来的口粮,李至的意思是先把肉给烤了,然后包好直接带在身上饿了就吃,再砍根竹子往里面装些水,可以省去停下煮饭的功夫。www.bïmïġë.nët
作者有话要说:沙雕作者因为熬夜加剧了姨妈痛,吃了一片止痛药之后出现了不良反应,好像对这种药物接受不良还是怎么的,吐的不能行,给人请了假,明天要窝在床上一整天。
我发现我真是特别爱立flag,说好的更新字数结果还是没完成,打醒我自己。
想来想去还是小命重要,今天的更新就先这样吧,我先睡了。
现在我欠了作收满100加更1,补字数的常规更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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