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承上了香后,才转身把另一注还没插-进香炉里的香火递给刘振。
刘振双手接过,上前一步,诚挚的祭拜了几下天妃神像,才把香火插-进香炉里,然后退回到蒲团叩首祭拜了三下,才站起身来,看着站在旁边神情意味不明的段承。
“不知段大人唤振来此有何吩咐?”刘振笑容可掬。
段承挑了挑眉,微笑道:“近日为航海之事忙活,一直不得空闲,竟是不曾和刘掌印好好说话,今日船队已顺风西下,正好得闲和刘掌印好好说话。”
刘振急忙笑道:“段大人为航船之事亲力亲为,奔波劳累,日理万机,振有幸得陛下钦点为副使,却没为大人左膀右臂的分担,实在惶恐不安。”
他这是在向段承示好,表示他虽是皇上指名随船队出使为副使,一切却是以他为主!
段承如何听不懂,笑道:“刘掌印言重了,既然皇上钦点您为副使,这一路航海掌印的建议也多有弥补咱家不足之处,掌印莫要自谦。”
两人说着慢慢的移步走出了神堂,站在三楼凭栏处远眺,并肩交谈着交流。
两人说话间,只见二楼处青烟手里拿着书笔走了出来,寻了守在边上的护卫问了句话,护卫伸手指上三楼船搂。
青烟顺着他的手向三楼看去,便对入了段承清亮的眼眸里,她目光一顿,急忙撇开眼睛,看到站在他旁边面含微笑的刘振,她急忙拱手一礼。
刘振含笑向她挥了挥手,她才拿着书笔转身下楼去了,向甲板正在忙活的船夫们走去。
段承看着她的身影混进了甲板上忙碌的人群里,嘴边的笑意变得无奈又苦涩,难怪这段时间他总是惊鸿一瞥的看到她的身影,还以为只是他想念他产生的幻觉,原来真是她混迹在人群里的身影,她还是商船上那个用心做记录的她,认真而用心,但她的目光,她的心却不再落在他身上了。
“方才那位是……”
刘振一怔,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走在甲板上的青烟身上,笑道:“杨文书,振身边随行记录的文书。”
段承淡淡道:“嗯,看着不错,很认真负责的样子,刘掌印,咱家身边正好缺一位随行记录文书,不知掌印可否忍痛割爱?”
刘振一愣,愕然道:“段大人您看上她了?”
段承唇角一扬,道:“正是,咱家一直想要记录一下此行出使的行记,能者多劳,便让她随在咱家身旁,也好记载下这一路出使详情,也好让皇上和世人知道这一路航行的盛举,并非只是伤财劳民。”
他这么一说,仿佛青烟身上已经压下了这次记载下西洋航海的重任,他如果不同意割爱非要拦着,是否有妨碍公务之说!
刘振脸色很是为难。
段承一眼瞥过来,道:“刘掌印不舍得割爱?”
他的眼神并不阴寒锋芒,可是莫名的刘振只觉全身不寒而栗,苦笑道:“段大人想要,振自然愿意相让,只是这位杨文书……不瞒段大人说,您也看出来她并非普通内侍,乃是万岁爷亲自谕旨,指为振的随行文书,振却是做不得她的主!”
段承皱起了眉头:“万岁爷亲指的?”
刘振叹了口气道:“是,十四日那夜,万岁爷召振到养心殿,指着这位杨文书让振好好看顾,万岁爷的旨意咱们做奴才的自然得听从,是以让她以内宦文书的身份,随行登船。”
段承眸光微森,不知道皇上如此安排究竟想要做什么,或者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那日周先明明白白的告诫他,杨家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望,杨青烟也永远没有出宫的可能,他要让她留在宫里一辈子,陪他终老,可是如今他又亲自传旨让她随着船队出海,那天晚上他离开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恨的是王景寒竟然什么都没告诉他!
刘振看到他阴晴不明的脸色,犹豫了下,斟酌道:“段大人,这位杨文书……既然身份特殊,振想着便随她吧,她愿意如何便如何,或许将来她会成为宫里的主子……”
段承猛的斜眼一瞥,森然冷戾,然后缓缓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冷冷道:“刘掌印方才说什么?”
刘振浑身僵硬,肩膀上他按着的地方感觉明明没有用力的,可是他却觉得整个肩膀都要碎裂了般,他冷汗津津,眼角瞥见船上随处可见的东厂番子,急忙赔笑道:“段大人,只要杨文书愿意,无论随在谁身边记录文书都是一样的,振并不干预!”
段承的手才一松,放开了他,脸色也恢复了过来,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含笑道:“那么这一路航行,刘掌印,有劳您了!”
看着他满意的走下了楼道,向甲板方向走去,刘振只有苦笑,伸手抚着肩膀,那碎裂般的疼痛还清晰在脑,他现在还是去找大夫看看骨头有没有事吧。www.bïmïġë.në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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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烟和往常一样到甲板上找一些经验丰富的船夫,问他们出海的故事,和对海上的瞬息万变的预测。
众人都知道了她是随行记录的文书,倒是很大方的跟她讲一些出海遇到的故事,和一些海上的传说,船夫们虽然不识字,都是粗鲁的汉子,但讲起故事和传说来,一点也不比市井里说书的差,青烟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听完后她就会回去把听到的故事和传说整理一番,记载入行记里。
今日她正听得认真,围在一起的讲故事说传说的船夫看到突然出现的段承,纷纷站了起来向他行礼问候。
段承瞥了一眼有些怔忡的青烟,青烟只得起身,也向他行礼问安。
段承微笑道:“大家都不必多礼,你们继续说吧,咱家也随意听听。”
他虽然说了随意听听,但船夫们能如常相处般,对青烟聊天说闲话讲故事,却不能在段承面前侃侃而谈,毕竟愚民都怕见官,何况是段承这种手掌生杀大权的大臣。
他们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故事自然说得差强人意,而段承又在旁边时不时的盯着她看,虎视眈眈般,青烟犹如芒刺在背,如此说故事的人说得不自在,听故事的人也心不在焉,也就草草的结束了。
青烟道了谢,又向段承告退,便迅速的离开甲板返回她自己的房间。
刚刚进了房里,门还没关上,一只手已经抵住了她的房门,人也跟着迈步走进了房间。
青烟一怔,愕然看着他。
段承微微一笑,顺手关上了房门,目光落在她身上,温柔和煦。
青烟立刻垂下眼眸避开他的眼神,客气而疏离道:“段大人您找奴才还有什么事吗?”
段承唇角上的笑意无奈起来,柔声道:“隐隐……”
“段大人请自重,奴才的小名只有亲人才能叫。”青烟面无表情道。
段承一噎,更无奈了,悔意不觉再次流露出来,看着她消瘦的脸庞,衣着内宦的服饰更显得清瘦娇小,似乎比在西北那会的消瘦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只觉无比心疼,终是克制住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怜惜道:“你清瘦了许多,如何不好好照顾自己?”
青烟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却还是生生的忍住了怒火,淡淡道:“那是我自己的事,与段大人不相干!”
段承心中一抽,脸色更无奈了,看着她冷淡的神情,有些讪讪的撇开目光四下打量着她居住的房间,一张小床,单薄的被褥,一张书桌凳椅,上面摆满了纸墨笔砚和一些书籍,还有一些箱笼,屏风处隔开的一小间洗漱耳房,是船上标准的单人间,供给百户级别的标配,窗户开的不大,光线并不算充足,他皱起眉头道:“你就住这?刘振就安排你住这样的地方?”
标配百户的单人间条件还是不错的,本来刘振也不满意让她住在这里的,可是她装扮成随行文书的一个内宦,有这样的单间居住就不错了,别的随行宦官可是一起住在大通铺房的,她也并不想高调得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坚持住在这里。
但她也不想跟他多说,只是冷淡的呛声道:“奴才一个小小的随行内宦,刘掌印安排奴才住这百户房里已是仁慈,奴才感恩戴德,哪能厚颜无耻诸多要求。”
段承又一噎,极是无奈的看着她苦笑道:“隐隐,我知你心里还有怨怒,你便是在恼我,再不愿看我一眼,我又怎能看着你受到一点委屈……”
“段大人实在不必如此,当初就已经说好了,至此我们恩断义绝,再无瓜葛,奴才再如何,好是不好,都不需要段大人屈尊降贵来看顾了。”
段承心再一抽,恩断义绝,再无瓜葛!这四个字的杀伤力一如既往的强烈,她比他想象中还要狠心决绝,他心如刀绞:“隐隐,你别这样,你既然已经上了船,我又怎么能不看顾你,照顾你,之前……之前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在宫里的,你再给我个机会,至少让我好好照顾你。”
青烟静静的看着他,问道:“您当初一句话都没有给我,就将我抛弃了,如今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为什么?”
段承心又一抽,抛弃这两字更像千刀万剐,喉头像被堵住了一样,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青烟淡然一笑道:“您不想答也没关系,已经不重要了。”
段承心一突,想到了什么皱眉道:“你如何在这里?”
青烟微笑道:“自然是奉旨上的船,如果不是奉旨,奴才哪有能耐离开皇宫内院,还能住到这间百户房间。”
段承目光渐渐森然:“你如何上的船?”
青烟瞥了他一眼:“造船出海,选址航行我也费尽心力,呕心沥血,总不能连船都没登上,就埋没在宫城里到老吧,我要亲眼看着这扬帆出海的盛景!”
段承心火如同烈焰燃烧,忍不住一把拽住她的双手,眼里露出阴戾之色:“隐隐,你……你究竟答应了什么,你是不是和……做了什么交换?”
青烟扬唇一笑,道:“是,皇上仁慈,给了我一点时间,一点自由,允我这次随船队出航,让我得以编著一本下西洋行经记,待船队归航返回,皇上便会论功御封我为昭妃,再到我生下一个皇子或者公主,再加封为昭贵妃,段大人,这可是您所期盼的!”
段承整个人僵住了。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宦道之逆向行更新,第 57 章 藕断丝连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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