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陆干脆从那个让他压抑的,类似旅馆的家里搬了出来,住进了姚淼的小窝。
周陆已经多次和赵心如进行交涉,所以对于他的举动,周陆认为已经没有必要再跟她解释什么。也许,由于两个人的分开,赵心如一个人在家,还能够冷静下来好好的考虑一下事情。
周陆在他的卧室收拾东西的时候,赵心如就一直不安的,恐慌的站在墙角,双手绞着衣角直勾勾的看着他所做的一切。
收拾完东西,周陆这才站直身,看向赵心如,声音很平淡的说:“我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了,过两天律师会拿过来给你,到时候你只要在上面签上名字就可以了。”
他这次没有征求,没有协商,只是很直接的告诉赵心如,这婚她同意得离,不同意也得离,反正周陆他是离定了。
赵心如听到他这么一说,立即更加慌乱了,匆忙上前几步,紧紧抓住周陆的胳膊,可怜惜惜的乞求:“陆,求求你,不要离婚好不好?我向你保证,我以后一定学着做一个合格的妻子的,真的。”
周陆掰开抓住他胳膊的手,淡淡的说:“就是为了叫你做一个妻子,我为此浪费了十年的时间。如今,我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能再这么无休止的消耗时光了,也不能叫人跟着我这么耗下去。心如,放手吧。我不是个好丈夫,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你又何苦这样抓着不放呢?”
说罢,周陆提起行李箱扭头就往屋外走。
赵心如一下崩溃了,她哭着跑过去拦住门,尖叫着:“你是给了我十年的时间,可这十年里,你又为我做了些什么?你和我说过几句话?每天回来对我都是冷冰冰的,你让我能怎么做?就算我再有错,十年的惩罚也够了。你为什么就不能象你父亲一样的体谅我呢?”
听到赵心如刚开始说的那些话时,周陆脸上也闪过一丝愧疚,他知道婚姻的失败自己也有责任。可就在他打算软下来时,猝然听到赵心如提到了他的父亲。一刹那,浑身是血的母亲,骨瘦如柴的父亲齐齐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眼睛瞬间布满了红丝,眼神变的严厉而狞恶,额上的青筋在跳动着,他嘶声大吼道:“闭嘴,你给我闭嘴,你没资格提我父亲,知不知道?你没资格。”
赵心如被他恐怖的样子吓着了,她赶紧闭上嘴,惊惶而恐惧的望着周陆。周陆的样子让她想起了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
赵心如结结巴巴的解释:“陆,你……别……别生气,我……我不是……故意的。”
周陆咬着牙,用沉重、激动的声音说:“这婚无论你同不同意,都离定了。”说完,一把推开赵心如,提着行李毫不犹豫的离开了这个叫他痛心的家。
听到大门“砰”的一声合上的同时,赵心如的身体也随即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当初刚嫁给周陆的时候,赵心如知道自己不喜欢他,甚至是看不上他,嫌弃他是个农村娃。所以,她当时求周陆留下她,纯粹只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不能叫孩子还没出世,就没有了爸爸,成为私生子。
可就在周陆的父母相继去世后,她看到了他那份属于真正男人的血性,还有和对父母的孝顺。这些都是她在以前的那个男朋友身上,从来没有见过的。也是正因为此,她才慢慢地注意到了周陆,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发现自己竟然爱上了这个当初瞧不上眼的农村娃。
可是因为对周陆的愧疚,和对周陆冷冰冰的外表的恐惧,她一直不敢把这份感情说出口,只能深深地埋在心里。她想着,就算周陆不知道她对他的感情,就算周陆不愿搭理她,可是只要自己每天都能见到他,那她心里也知足了。
其实,她也不是不想做个合格的好妻子的。可是因为她从小家人就对她娇生惯养的,有什么事情都会帮她出面解决,以至于养成了她从不问世事的毛病,她不知道该如何与人沟通。
而且,周陆对她又是爱搭不理的,她更无从知道周陆的喜好,她根本不知道一个好妻子是应该怎样做的。如今,只要一离婚,她和周陆唯一的一点牵连就都要断了,这叫她怎能不伤心,不痛哭呢?
周陆在姚淼的小窝里住了几天后,就拿来一叠售房广告,告诉姚淼说,他打算买栋豪宅和姚淼一块搬过去住。
姚淼的窝如果只有她自己,那么是足够了。可自打周陆搬进来,房间就明显局促了。周陆偶尔会把在公司没做完的工作带回来,有时还要上网查资料看新闻。而姚淼也有时需要上网,这样一来,家里只有一台电脑,一间卧室肯定是不够用的了。因此,姚淼也同意买房子。
不过,两个人在买什么样的房子上出现了分歧。
按照周陆的意思,他要在花园小区买栋欧式风格的别墅。他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着要让他所关爱的亲人过上好日子的心愿,父母亲没有等到这一天,他一直引以为撼。所以他要给姚淼买栋别墅,让她舒舒服服的住在里面,过着王后般的生活。
可姚淼不这么认为,她觉得住所只要舒服温馨就很好了,大小不是关键,只要俩人感情好,住哪儿不一样啊。
两个人意见一出现分歧,周陆霸道又专横的大男子主义就又摆上台面,唬着脸说姚淼必须听他的。
姚淼哪会害怕他的这张纸老虎脸呀,只见她双手环上周陆的脖子,噘着嘴撒娇的道:“周陆,你想想啊,那些别墅和别墅之间,都距离的那么远,邻里之间也都老死不相往来的。我们住在那里一个朋友都没有,多憋闷啊!而且,如果哪天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要是有什么事可怎么办?”
周陆叱道:“胡说什么呢,好好的能有什么事?”
不过,叱责归叱责,姚淼这些话他还真是听进去了。想想也是,自己如果碰上有应酬或者出差什么的,那姚淼一个人守着那么大的一栋房子,还真是不让人放心。
他只好缴械投降,答应姚淼就只买一套比较大的公寓式楼房。
两个人最终挑好了一套一百八十平米的三室两厅两卫的公寓。因为是已经装修好的,家具也都齐全,他们只需要简单的收拾一下,就可以搬进去了。
呆在新房里,看着屋里的一切,两个人竟有种恍如新婚的感觉。
更甚至于,到了晚上,周陆竟然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对龙凤红烛。将红烛插在烛台上,用打火机点上,借着烛光,又从酒柜里拿出一瓶葡萄酒。他将葡萄酒分别倒入两个高脚玻璃杯,鲜红的液体顺着杯壁缓缓流下,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有些暗红,很柔和。www.bïmïġë.nët
周陆端起其中的一杯递给姚淼,自己则端起另一杯。眉宇之间早没了锐利与精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暖暖的笑意:“古时的男子娶妻,都要行洞房合卺之礼,以示举案齐眉,白头到老。今晚,我们就效仿古人也行一次洞房合卺。”
不知怎的,听到他如此一说,姚淼心头突地一跳。只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们可还没结婚呢,就提前洞房合卺,会不会……?她忙压下去心里不敢再去想的想法,和周陆交叉臂膀喝下了这杯代表幸福的美酒。
今晚发生的事情,在以后的几年里,还经常出现在姚淼的梦中,流泪的红烛,鲜艳的液体,暖暖的笑意,都让她觉得恍如隔世。
记得有人说过,过日子就是一个问题连着一个问题。在姚淼搬进新房不久,就接到了赵心如打来的电话。
赵心如在电话里说,她想找个地方和姚淼好好的谈谈。
赵心如在电话里的声音温婉而又忧愁:“姚小姐,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只要我和周陆还没离婚,我想我们之间应该还是有些问题需要解决的,你说对吗?”
相较于上次的盛气凌人,高傲尊贵的口气,这次赵心如的一反常态,反而更加打动了姚淼。也许赵心如说的对,去见她一面如果能把问题解决了,对周陆,对自己,都好。
她们约在了坦丝蒙咖啡厅,当姚淼赶到的时候,赵心如竟然已经坐在那里了。
看到姚淼进来,赵心如冲她招了招手。
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沉默了好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还是由姚淼先开了口:“你今天找我来,一定是都准备好了的,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赵心如安安静静地说:“姚小姐,既然约你来了,话我一定会说,何必急于一时呢?这儿的咖啡还是很不错的,不如你先尝尝?”
姚淼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姚淼你要记住,你是来解决问题的,无论她说什么,你都要冷静。
她端起手边的杯子,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黑褐色液体,苦涩之中带有微微的甘甜,醇香浓郁,确实是不错。
姚淼手里一边拿着勺子搅动着咖啡,一边用不慌不忙的口气说:“这咖啡确实不错,你很有品位。”
赵心如微微一笑:“这地方的咖啡还是周陆以前,有一次带我和他同学见面的时候喝过的,在这儿之前,我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家咖啡厅。你知道的,周陆是很爱喝咖啡的。”
姚淼不露声色的答:“周陆以前确实很爱喝咖啡,不过最近他已经戒掉了。他胃不好,喝咖啡对胃的刺激性太大。”
赵心如脸色稍稍一变,马上又恢复了正常。仍是保持着微笑:“哦?那还真得多谢谢你了,把周陆照顾的这么好。”
姚淼实在忍无可忍,道:“你觉得说这些有意思吗?明人不做暗事,你有话尽管直说好了,这样的拐弯抹角你不会觉得太累?”
赵心如脸有些红了,轻轻咳了一声,借此掩饰一下心里的尴尬。声音里也有了一丝懊恼:“其实原本我没有要和你说这些的,只是刚才一时控制不住。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姚淼不想再在这儿和心如纠缠不清了,干脆利落的说:“我们还是挑明了说吧,你约我来肯定还是想告诉我,你不会同意离婚的,你要我离开周陆,对不对?”
被她如此直接的把话说出来,赵心如就不好再装下去了,强打起精神说:“没错,我确实是这个意思。姚小姐,你既然清楚这一点,为什么还死守着周陆不放呢?你聪明漂亮,离开周陆你一定能找到一个比他好的。听我一句劝,不要再在周陆身上浪费时间了。”
姚淼冷冷的打断她:“我一直觉得奇怪,你为什么不同意和周陆离婚呢?你们的结合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那为什么还要把这个错误延续下去,难道你想叫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折磨,都痛苦终生吗?我对你,还是上次和你说过的那几句话,尽早放手吧,相信你也能找到一个疼你怜你的人。这样子,大家都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不好吗?”
“幸福美满?”赵心如有稍稍的失神,“那是我梦中都在渴求的,可它离我太遥远,太遥远。”回过神来,她看向姚淼:“你是个有福之人,从一开始就能碰上一个可以相知相许一生的人。你一定认为我死守着这段无望的婚姻,一定是因为不甘心对吧?”
姚淼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赵心如苦笑道:“姚小姐,我想问你,若是换了你,你会只因为一句不甘心就死守着这段婚姻不放吗?”
姚淼一愣,细细品了下她话里的意思,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她惊疑的瞪起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坐在对面的赵心如。
赵心如凄凉的咧了下嘴角,幽幽的说:“是的,我确实是不可思议的爱上了他。可笑吧,我和他结婚的时候就存在着欺骗,婚后又发生那么多事。这十年时间里,我们说过的话寥寥可数,可就算这样,我还是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爱他爱的一点自尊都没有了。我不敢想象,如果离开他,我还能不能活下去。”
姚淼被她的话震惊了,她相信这些话都是真的,因为她能看的出来,赵心如说这些话时确实是发自肺腑的。可是,只因为赵心如爱周陆自己就该退让吗?周陆并不爱她呀。
姚淼只觉得喉咙中干燥的冒火,下意识的舔舔嘴唇,声音有些无力:“可是爱是两个人的事,单方面的爱并不能使俩人幸福的。”
咬着嘴唇,赵心如有些为难的说:“我也知道,周陆是不会爱上我的,可我也没奢求他。我只希望能留在他身边,时常能看到他,就心满意足了。”
姚淼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她要的爱是这么少,少到只要能见面就满足的地步。这让她想到了菟丝花,一种依附于藤类存活的植物,藤活它则活,藤亡它则亡,而且菟丝花本身又对藤的危害极大,可以说两种植物是相互依赖又相互毒害,最后直到两败俱伤。如果赵心如是菟丝花,那周陆呢?他是那棵藤吗?
姚淼静静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身旁是一棵棵的杨柳,替她遮住了撒下来的金黄的阳光,正面对着的是一个很大的荷塘。记得去年夏天来临的时候,她和雨菲还特地在夜晚跑来观赏过荷花,精心体会朱自清笔下描绘出的优美的荷塘月色。如今,荷花盛开的季节早已经过了,再经过前几天的一场秋雨,现在所看到眼里的,也不过是一池枯黄落败的残荷。
她呆呆的凝望着荷塘,想起了一句李商隐的诗“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姚淼发现这段时间,她总是爱想起一些凄美的诗句。猛的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心头一冷,自从那晚周陆和她说出洞房合卺之后,最近心里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浮现一片阴霾,她不知道这是否是一种预兆。
她想到了今天下午在咖啡厅,赵心如和她说过的最后的那几句话。
她清清楚楚记得赵心如用她那双忧愁而苦涩的双眼望着她,痛苦的说:“姚小姐,有些话原本我不该在这儿明说的,那会让我难堪。可是,我刚才也说过,我爱周陆爱的一点自尊也没有了。所以,这些话我一定要和你提。”
赵心如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我是不会离开他的,可是这些年我们除了他父母的事横亘在我们中间,还有一件是我一辈子都有愧于他,我永远都无法给予他的。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我无法生育的事吧,这是我心里的一根永远无法拔掉的刺。你知道吗?周陆很喜欢孩子的。他是个传统的男人,中国有句俗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希望能有个用自己的骨血孕育出的生命结晶。而我是无法替他达成这个心愿了,可是姚小姐,你能,你可以为周陆做到的。”
姚淼被她说得有点晕晕乎乎的,这人刚说不会离开周陆,转过话来又说让自己为周陆生孩子,不知是什么用意。
她直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赵心如叹口气:“只要你让周陆不和我离婚,我可以同意你进门,和周陆生活在一起。”
这话一出,姚淼惊得“嗖”的一下站起来,她觉得腿已经不听使唤的抖动起来,伸出颤抖的手:“你……你……你不觉得……这话太荒谬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姚小姐你别着急,你听我说,这事乍一听是很荒谬,可你想想,这种结果我们都能各得所需,是两全其美呀。更何况,这种事现在又不是没有。不是说,只要‘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吗?我可以接受你。”赵心如急急得解释道。
姚淼觉得自己眼前一片黑线,已经无法再继续和她谈下去了,这人的心里是不是变态啊,这种话也能说出口。
她冷冷的说:“对不起,你能接受,可我不能。我不允许自己这么没自尊的活下去。”说完,就提起包大踏步的走出了咖啡厅。
可是出了咖啡厅,她却不想回家了。她给周陆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和杜雨菲在外面吃,晚饭他自己解决吧。就这样,她来到这个僻静的公园,一直坐到现在。
赵心如的话不能不说给她的震撼太大了,爱一个人要爱到什么地步才会做出如此不可思议的事啊。她扪心自问,自己是深爱着周陆的,可要她做出二女共侍一夫的事,她却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姚淼开始感到,她和周陆的感情生活,在赵心如如此强烈的干扰下,已经出现一种危险的苗头了。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尘缘如梦更新,第 29 章 交易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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