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不喜欢青梅竹马的另外一个原因,总会在不自觉间,落下把柄在别人手里。那种被动的感觉,真像蚊子块上的跳蚤,搔痒至极。
白翟闻言,挑了挑眉,嘴角一勾却终是什么也没说。只在我眼巴巴的目光下,慢慢地把纸条折好再放回去。动作一丝不苟,细致到让人几欲抓狂。bïmïġë.nët
他把一切都收拾好后,才不急不缓地说了一句:“我从来就没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不必这样了解自己吧!我朝天翻了个白眼:“至少你曾经是个天使。”
“是吗?”白翟微微一笑,我却撇头不看。他似是叹息,又像在感怀什么似的,抬起下巴,美好的曲线,再次弹入了我的视线,“可是,我却已经不记得了。”
我没有说话,却不是没有感触的。过去,究竟已走了多远。明明只要我们回头,就还能记忆。只是这记忆,也逐渐开始有了瑕疵。
白翟刚才的那挑眉一动,让我突然地想起了那个时候,卓奇也做过的同样的动作。恍惚间,窜过了许多画面,我才惊愕发现自己的记忆确实出现了疏失,导致漏掉了许多也许重要,也许不那么重要的东西。
那对于我来说可能没那么所谓的记忆,却被白翟记忆得如此深刻。我是否也可以大胆地揣测,那天对于他来说……是真的很不一样呢?
然而,这并不是我乐见的结果。因为很多事,越回忆越后怕,越清晰越想逃。我们总是一便嘲笑着电视剧的狗血,一边不得不骇然地正视着更戏剧化的人生。那些想来就很可笑很荒谬的事情,却一次又一次地干预着我们的判断。
我想我一定是自己刻意地忘记,忘记我也曾那么无耻的花痴过——我居然在写下字据的下一刻,扑进白仁的怀里,厚颜地说:“娶了小仔后,我还可以嫁给白仁哥吗?”
白仁刮了刮我的鼻子,对我崇拜的目光很是满意,笑得很畅快,戏谑地骂了我一句:“疯丫头!”
我们像过往一样一边打p,一边冲向零食的怀抱。然后,我得意洋洋地抱着从白仁哪里敲诈来的战利品回家,却发现自己又忘记带钥匙的事实。
我是一个很没有品的钥匙族,丢三落四是我的非典型性特征。尽管我父母已经非常小心地给我弄了条粗粗的红绳子窜着钥匙,挂在我的脖子上,我还是三天两头的掉。不过因为足够明显,往往还没走远,就被小朋友叫住。
也正因为此,当我累死累活爬到五楼,才发现自己没了钥匙后,会有那般的感慨。只是抒发情绪的场合不在我的小房间,而是我们单元四楼和五楼中间的折道。隔着厚实水泥雕琢的花纹,也能望见白翟家院子里一切。
白翟看到我在那里吆喝,估计是猜到我拉了钥匙,总之在我正无聊地数着天上的白云时,我看到了那熟悉的红色粗绳,跳入了只有蓝和白的世界。
我惊讶地抬起头,发现小小的白翟正站定在我身前,白皙的额头布满了细细的汗水。他对着我,歪着脑袋笑得很甜,和任何时候一样的可爱,大大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两弯拱桥,让人觉得连空气都是甜的。
我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他就吼了句:“小仔,我爱你,你是我的大救星!”
可话音刚落,我就看到了跟在小仔身后的卓奇,冷着张脸,看得我心里直泛味。我叨念了无数次“他是可怜的,我是大方的”,才压下情绪将他成我的视线里清除。
后面发生的一切,基本都如同我之前回忆的一般,空旷的房间,桌上的纸条,备好的冷菜。我很平静地面对着熟悉的场景,白翟却二话不说,拉起我的手就往外拽:“去我家吃饭。”
白翟极为罕见的强势,让我有一瞬的呆楞。回过神来时,已被他拖到了楼下,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撞见了卓奇冷漠的表情。不复刚才的狠冽,却是更深的淡漠,漠然得仿佛自己独在一个世界,与天地和他人都无关无系。
怪人!我在心里嘟囔了一句,转过身子搭上尚比我矮小的白翟:“小仔,不错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男人味的?”
白翟被我说的脸都红了,马上别开了脸。可是牵着我的受,却还紧紧地握着,不肯松开。我分明看到了卓奇看向这边的视线,更是得意地晃头,炫耀了过去。他却只是挑了挑眉,就理也不理我们的,顾自向前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表情似乎舒缓了一些。至于理由,我想我是肯定想不明白的,或许,也不愿去想。我的注意力都摆在了突然气势强盛的白翟身上。这是第一次,我听从了自己的跟班,可心情却意外地一点儿也不阴郁,反而膨胀得很不正常。在白翟的家里,我受到了白仁和白爷爷白奶奶的热烈欢迎。对于好久没在他们家搭伙的我,他们给予了让卓奇惊讶的热情。当然,他的待遇也并不亚于我。
看着我和他碗里小山一样高的菜,及饭桌上热烈的气氛,卓奇也没有露出什么怪异或者感动的表情,只是淡淡地扒着饭,一口,又一口。
我承认自己一直有在偷偷瞄他,对他的荣辱不惊也很失望。但是,我的失望也没能维持太久,很快就转移情绪,沉浸到和白仁的打打闹闹中去了。
那时的我总是很容易忘掉烦恼,很容易开心。也会很天真的认为,世界上所有的孩子,都跟我一样。
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这个道理是在很多、很多年以后,我才隐隐约约的懂。我的身边越来越多的出现了一些身世复杂,家庭崩裂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从惊讶到习惯,从习惯到麻木,慢慢地演变到了今天,离婚成为普遍想象的时代。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简单幸福的。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而是时代不允许每一个人,都很我一样单蠢。
卓奇从那天后就一直住在白翟家里,可是我们很不熟。白翟和我们出去玩的时候,他从来不参与,似乎是想彻底地避开我。只是无可避免的,我们像是恶性竞争般,争夺着白翟的时间。
这场比赛,其实无论我的赢面多大,仍然是有损失的。原本完全属于我一个人的人,哪怕只被分出去百分之一的时间,我也还是亏了。因此,我总觉得自己和白翟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打心里和他闹别扭。小孩子不会想得太多,但是难免有些失落,心里就更讨厌卓奇的存在。
好在我母亲就那么凑巧的,在那段时间换到了浙江某大学当老师,正式地稳定了下来,不用整天东奔西跑,出差出得没完没了。我满心欢喜地告别了“伪孤儿”的生涯,正想跑去告诉白翟,却从他嘴里得知了两个噩耗——他的父母明年要在国内建立子公司,他大概也要随他父母搬出去住,并且,卓奇不跟去。
这下……不就变成了卓奇替代白翟了么?更让我无比郁闷的是,卓奇因为住在我们院子,也就顺理成章地转到了我们学校。他从小在国外学习,中文能说却不太能看,于是学校同意照顾一下,暂时让他下掉一个年级,和白翟同班。
深深的噩耗啊!我当场僵在了原地,白翟使劲儿晃我,我才欲哭无泪地趴在他的肩膀上号:“佛祖啊!观音啊!耶稣啊!玉皇大帝啊!”
我喊遍了我知道的所有神,可是最后白翟还是走了,他走的时候很恋恋不舍,我也是。让我意外的是,卓奇居然也很不舍,他来了也不过个把月而已。我从那时候就开始注意到了白翟的变化,他慢慢地变得不像过去的小仔,只是我一直选择刻意地忘记。
注意到这点之后,我才恍然的发现,白翟早已变得我根本没办法再这样自欺欺人下去。我承认他早就不是我单纯可爱的小跟班了,那天他对我显露出的强势,也并非是初见,只是不曾针对于我罢了。
一件连着一件的事情,让脑容量不怎么样我的疲以应对。我以为自己会有一段难熬的日子,谁知计划不如变化。妈妈参与进来的生活,让我的小日子变得格外充实和忙碌。我美美地享受着自己从未享受过的家庭生活,每天回家可以高声吆喝“我回来了”的幸福。那些个闲杂人等,很快就被我抛之脑后。
再遇到时,卓奇已经彻底地融入了我们学校。由于他是从国外回来的,又是白翟的表哥,很快就成了学校里新的话题,让我想不了解都难。平日里,操场上也能常常看到他的身影。只不过他不会老实地摆出面对我时的死样子,清俊的脸庞上会带着淡淡的笑容,从容而客套,像个真正的小绅士。
女生们对这个能说一口流利英文的他,都充满了好奇和兴趣。从她们口中描绘出来的卓奇,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似乎越来越开朗,越来越幽默,活脱脱的一个英国雅痞。
到后来,连我自己也不敢确认,他们所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我自己认知中的卓奇。虽然我也觉得这实在太怪,却也没想太多。忙碌的学习和家庭生活,让我满足和快乐的同时,似乎在无形中将他和渐远的白翟隔离了出去。
以至于连我自己,都开始模糊有关卓奇的记忆。见到的,听到的,想到的都由班级女生提供。例如,他和白翟就像校园里最奇异的一道美丽风景线,平日里都是出双入对的,很少见他们落单。白翟对卓奇也很在意,哪怕是他不太爱参与的体育活动时间,也会捧在书坐在操场边上等。偶尔的偶尔,白翟甚至会上场和他切磋一下,活动自己酸疼的身体。至于卓奇,他在篮球上的风雅姿态,简直就像在反衬以球体状态“滚”向篮框的龚千夜。
我虽然很同情这个转班不久的新同桌,但我和龚千夜的友情也并非一日所成的。所以那时候,我也很欢乐地当喜剧一块儿看了去。再后来,卓奇因为数奥赛出了风头,名声更响,在女生嘴里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我纵使不怎么关心,也多多少少有所听闻。也只有那个时候,我会更深刻地感觉到,他和白翟已经彻底地游离出了我的世界。他们就像一个只能端在手中看的童话,成为女生们可遇而不可求的梦想。但是,却不是我的。
我们在同一个学校,却活在各自的世界。然后,慢慢长大。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来,给熊猫笑一个更新,第 44 章 彼岸岁月深(二)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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