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豁亮的光线让小琅眯紧了眼睛,耳边风声呼呼大作。她勉力睁开眼睛,“啊”的一声惊叫——不知何时,她漂浮在机关府后面的山顶上。冲天的火光,隆隆的爆炸声,滚滚的黑云在脚下蒸腾。
小琅心口一阵剧痛,仿佛要喋血一般拼命的咳着。“爹爹……”她喃喃的念着,眼睛酸涩难忍。只这一瞬间,她又觉身子一沉,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失去扶持的直直掉下山崖。
惊恐之下还没来得及呼救,她的手腕被死死的抓住了。小琅轻轻睁开眼,“十……十一……”。
她的右手被一个身着淡黄色衣裙的女孩拉住。“嘻嘻,姐姐,好久不见了,我爹他还好吗?”女孩子天真羞涩的笑着。小琅的额角痛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张口,手腕上的握力更紧,她顺着手腕向上看去,女孩子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名年轻男子。
“看你这回往哪里跑。”那名男子瞪着眼睛,又回过头对身后叫道:“你看看,是不是她弃你而去。”
不一会儿,男子身后转出一个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的女孩,淡黄色衣裙早已被鲜血染红。“姐姐,你为什么不救我……不救我……不救我……”
“啊……”床上的小琅突然半抬起脖颈,爆发出一声惊叫,吓得刚要弯腰察看的管季骅直直向后倒去。
“小管!”幸亏顾翕远扶得及时。
大公子听到叫声,连忙挪了步子凑到小琅床边,稍稍坐靠着一角,伸手轻轻拍抚着,口中轻哼:“不怕,不怕。”
管季骅有些尴尬的重新站好身子,一时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过了片刻,见小琅不再焦躁不安,大公子方才抬起头,小声说道:“管公子莫多心,她昨夜也是这般。”说完又低头凝视着小琅。
管季骅闻言微微颔首。他望了一眼小琅的样子,转身对顾翕远摇摇头又努努嘴,两个人便默不作声的向外间走去。
“还不能醒吗?”顾翕远一到外间马上问道。
管季骅摇摇头,“梦魇着呢。”
“你倒是很清楚。”
管季骅嘴角轻轻抬了抬,没有回答。
“那位姐姐没有醒来吗?”
顾翕远一看,原来说话的是小管的“妹妹”。刚才一股脑儿的冲进里屋,他几乎忘了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
“你的情报不准呦。”顾翕远有心逗一逗小管的宝贝“妹妹”。
“我……我……”那姑娘马上红了脸颊,双手不知所措的握在身前,两只眼睛眨个不停。顾翕远觉得有趣,刚要说话,管季骅已经上前把妹妹护在身后,说道:“阿远,你不要欺负重生。”转头,管季骅又低声对妹妹说:“没事儿,阿远哥哥和你闹着玩儿呢。”说着,他把重生带到桌边坐下,又给她倒了一碗奶茶。“重生很好,早早的就来帮忙照看客人,比哥哥来的还早。肚子饿不饿?”他一边说一边坐到重生的旁边。
重生胆怯的瞥了一眼顾翕远,弱弱的说:“我见那姐姐眼睛不停的在动……便以为……”说着,她可怜巴巴的望向管季骅。
管季骅安抚的给重生一个笑脸,拍拍她的肩说:“重生和以前不一样了,胆子变大了许多,这是好事情。”
重生脸色微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捧起碗抿了一口奶茶。
管季骅看着重生的举动,这才安下心来,却不忘警告的看了顾翕远一眼。顾翕远迎上他的眼神,了然一笑,不再说话。
又过了好一会儿,大公子才拄着拐杖尽量不弄出声响的从里屋走了出来。顾翕远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大公子感激的点点头,坐了过去。
四个人静静的用着早餐,大公子若有所思的咀嚼着口中的蛋饼,眼神时不时的扫向管季骅的妹妹。管季骅偶然抬头看个正着。“大公子有话不妨直说,这里没有外人。”他放下手里的瓷勺说道。
大公子神色有些复杂,缓缓说道:“我也不知这话应该怎么讲……管小姐……我是说,从今天一大早到现在,你们有谁跟管小姐提过十一是女子的事情吗?”
顾翕远停下动作,重生有些疑惑的望了一眼大公子,又低下头去。
管季骅一愣,“你没有说过?”
大公子摇摇头。于是,三个人的视线都看向重生。
“重生,”管季骅小心谨慎的措辞问道,“你……怎么看出那是位小姐?”
重生有些惴惴的抿抿嘴唇,望着他小声说:“不是吗?”
“是。”管季骅鼓励的点点头,“哥哥就想知道重生是怎么猜出来的,很聪明啊。”
重生听到夸奖,脸上带着红晕微笑起来,声音也大了一些,“我就是一眼便看出来那是位姐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法子。”
管季骅、顾翕远和大公子三人面面相觑——以小琅现在的情形,一眼便被这娇弱内向的小姐认出是女子……只能说,两个人很有缘分。
顾翕远见左右没有什么事情,便告辞出来,打算到镇上打听打听那个当时“啊”了一声的人。快接近镇子的时候,他勒住马,翻身而下,牵着马匹步行入镇。
接连发生两起凶案,原本平和安逸的小镇如今气氛有些压抑。每个人似乎都有些心事,行为躲闪,语不高声。顾翕远牵着马缓缓的在镇子主街上行走,貌似无心却时时刻刻保持着警觉。
走了半日,大概是镇上的人彼此熟悉,见到顾翕远这么一个生疏的面孔免不了怀有戒心。带着孩子的大妈见顾翕远看向这里,便急匆匆的把孩子拢住轰回屋里;卖豆腐的阿叔见到顾翕远朝这边走来居然把纱布往豆腐上一盖,转身缩回屋里;就连饭馆的小二都没精打采的,对着迎面而来的“金主”爱理不理。
顾翕远很无奈,原本计划好的问话根本派不上用场。他拍拍马鞭,伸手摸向马鞍上悬系的水囊。摘下水囊一看方才想起,今日行得匆忙竟忘记灌了。原本只想喝一口水润润喉咙,现在手中拿着空空的水囊,顾翕远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抬头看到前面就是上次和小琅吃饭的馆子,顾翕远牵了马走上前去。
“小哥,行个方便啊。”顾翕远客气的和懒洋洋的靠在门边的小二打招呼。
店小二恹恹的抬起眼皮,瞟了一眼顾翕远的马,勉强答道:“马槽在后面。”
“呵呵,小哥误会了,讨水的是我。”顾翕远好脾气的笑着,扬扬手里的水囊。
店小二不禁翻了一个白眼,嘟嘟囔囔着站直身子,“小气鬼,一碗茶钱都不掏。”
顾翕远假装没听到,自己拴了马,跟在小二身后进了饭馆。
饭馆里安静得让人瞌睡,也不知掌柜的逛到哪里去了。店小二进来左右张望的一番,一指那边的布帘,说:“那,自己撂了帘子进去,出了过间右手一拐就是水缸,小爷还得招呼客人,不伺候啦。”m.bïmïġë.nët
顾翕远很快找到窗户根下的水缸,才捡起一旁的水瓢就听见屋里有人声传出。
“掌柜的,你听说没?”
“啥?”
“就那事。”
“唔,咋啦?”
“还说呢,老胡家当日卷着铺盖全跑啦。你说为啥?”
“老胡家?”
“就是老五他家对门。”
“噢,不吉利呗。”掌柜的似乎磕打着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又说,“血淋林的离家门口那么近,出出入入的还不慎得很。”
“那倒也是。可是金四娘怎么不走?她要是搬了,我盘了她家房子给儿子开个小铺,看了很久了。”
“呸,”掌柜的吐了一口,“你别惦记人家孤儿寡母的。老胡离了这里还能回小满城乡下老家,金家去哪?”
“嘿嘿……”屋里传出一阵有些尴尬的傻笑。顾翕远刚刚觉得这掌柜的颇有些古道热肠,后面的话差点让他把水瓢砸自己脚上。
“不过,据说金四娘当年是私奔出去的,迁回来时就带着儿子一人。她说是男人死在外头了,谁知道是不是被抛弃的。”掌柜的有些不屑地说。
“我看不会。”另一个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猥琐,“你看她那腰身那胸脯,我要是她男人哪舍得?还不得……”
顾翕远听不下去,用水瓢把水缸里的水搅得“哗哗”作响。果然,屋里没了声响。灌好水囊,顾翕远觉得倒是要去老胡家看看。他也不管那屋里是什么人,自己回到前面,出饭馆解了马离去。
夜突王宫
“母妃……”王子雷默站在雷妃身前,头也不敢抬。雷妃满面寒霜,脊背挺得僵直,半晌才恨恨地说道:“这王位,你到底想不想要?”
“儿臣想啊,当然想了。”
“你就光会在那里干想!”雷妃一拍桌案,“除了巡猎斗狗你还作了什么?让你去笼络那批老臣,你却调戏了人家闺女;让你到军中建立威信,你却杀了人家的小舅子。你……”雷妃越说越气,泪水不受控制的突然夺眶而出。
“母妃?”雷默吓坏了,连忙跪在地上,扶住母亲的大腿,望着母亲不敢出声。
雷妃素来争强,今日竟在儿子面前失态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失望到及至。任凭泪水流了,雷妃的心情平缓了下来。她拉起儿子,仔仔细细的打量。“我的儿,你怎么就不能赢过那小贱人?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母亲想想。一旦王上去了,母亲……”雷妃又哽咽起来,“母亲只怕就要被发到孤山野庙里做姑子去了。”
“她敢?”雷默浓眉一挑,把眼睛一瞪,“有我在她休想动母亲分毫。”
“唉……”雷妃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她有什么不敢的。你还不了解她?”
“那……母妃,咱们……”
雷妃用手帕拭拭脸颊,缓缓说道:“我和你舅舅商量了一下,只有打仗,才能让朝臣们都转而拥护你。毕竟,你舅舅手里只有北旗军。但若是打起仗来,由你来领王旗军,咱们的胜算就够了。”
雷默一听两眼冒光,“打仗儿臣最是在行。”他摩拳擦掌地在屋里来回走动了几圈,坚定地说道:“打,一定要打。”
“王女殿下,金师傅来了。”
多云岚从堆成山的奏折中抬起头,眼中难掩惊喜之色。“师傅。”多云岚见师傅进来急忙站起身迎接。
“殿下。”金师傅深施一礼,“殿下万万不可这般。今非昔比,如今您的身份是夜突摄政王女,金三怎敢担这师傅二字。”
多云岚眼中失望之色闪过,却没有辩驳,转身又坐回到书案后面。“师傅不用多虑,夜突最重人品学识。多云岚自小和师傅学画,不仅习得精湛画技,更悟到师傅非凡的人品。所以,这师傅二字您当之无愧。”
“金三不敢。”
“师傅今日何事?”多云岚不予在此事上纠葛,转而问道。
“如今殿下成年,金三也已技尽囊穷,特来请辞,还望殿下恕罪。”金三单刀直入,也不拖泥带水。
“啊?”多云岚大吃一惊,“师傅……”她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师傅,你……也要走吗?”
金三闻言不禁抬头,看到多云岚的样子后,似是挣扎了一下,才微微点点头。
“师傅不是说家乡已经没有亲人了吗?”多云岚轻轻起身,走到金三身边问道。
“……是……”
“那还回去做什么呢?”
“故土难离……落叶归根。”金三神色黯淡。
每每谈到家人,金三总是异常痛苦的样子。多云岚从小就知道师傅的伤心往事,所以轻易不提这个话题。
“就急在一时吗?”多云岚满脸期盼的看着金三,“我从小听师傅讲南朝风物,早就神往已久。师傅,你就不能再等一等?”
金三满脸疑惑,“等?”
“嗯。”多云岚点点头,她拉着金三走到书案前,捡出一份折子。“我已经向南朝发了议和通商的意向书。”
“什么?几时的事?”金三大吃一惊。
“刚刚送出,还在等待回音。”
“为什么?”金三不解,双拳紧握。
多云岚微微一笑,她转身一把拉开墙上的布帘,一大幅军事地图露了出来。“万里河山,千万百姓,难道比不过这挂在墙上的一幅图画?”说着,她又把书架上的一本折子拿下来。“我主夜突,是为了千万夜突人、南朝人不再象师傅这样经历家破人亡的战火之痛。”
她把折子在金三面前打开,“我早就拟好了振兴夜突的法子。不是掠夺,而是合作。”多云岚凤目含情,踌躇满怀。“那时候,师傅带着我一游南朝山川名物岂不是好?”
金三疤痕遍布的脸上神情有些扭曲,他一手扶住书案才勉力站稳身子。“师傅?”
“无事,我只是有些……惊讶罢了。”金三抬手阻止多云岚的搀扶。“你……竟有这样的心思和胸怀,金三实在是……”金三目中露出非常复杂,难以理解的神色,“实在是……自叹不如。”
“那师傅是同意喽?”多云岚借机追问,刚刚还很兴奋的神情突然黯淡下来。“父王此病恐已回天乏术,如果师傅此时再丢下岚儿走了……岚儿孤身无靠,早把师傅当作是最亲最可信赖的家人。师傅,”多云岚双手拽住金三的胳膊,低声央求道,“你就帮帮岚儿吧,这吃人的王宫,岚儿还能找谁呢?”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月十一更新,第 25 章 剥茧抽丝层层近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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