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丹回来继续趴着打盹,而我却是半分睡意也没了。我趴在矮桌上,歪着头看着房间的各个地方,连角落也不放过。最终我没有发现任何的类似于鬼怪影子,于是我将视线放平,盯着前面的圆桌。默默的整理着思绪。
屋里没有,那么让小狐狸狂躁的鬼怪必定是在屋外了。我弄不清楚那些鬼怪的来意,也不大明白它们能从喜庆的婚礼中得到些什么好东西。然而我能肯定的是,它们一定是在害怕这屋里的一个什么东西。要不然为何它们到现在都只是在外面徘徊而并不进来?
这样想来我便是更加的不能让秦丹出这门口了。但秦丹似乎能听到些什么似的,若只是单纯的乒乓声还可以骗,那要是鬼哭狼嚎呢?这要什么骗?
等到一切都平静下来的时候,房内缓缓的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时候是凳子的哐当声,有时候是窗帘的扑扑声,有时候又是秦丹先前所说的搬东西的乒乓声。我一把捞回蹦跳着的小狐狸,将它紧紧的抱着,然后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只余一只眼睛眯着缝瞧着屋里的动静。
那只是一个影子,一个矮小得如孩子般的影子,漆黑幽暗看不清实体。它从房子的某个昏暗的角度凭空的钻出,动作如闪电般迅速,放下抱着的东西,接着只一瞬间便猛的又失了踪影。然后又继续从墙角钻出,继续消失不见。直到那个角落里被那些花俏的冥器堆得满满的,他才真正的消失不见。
我习惯性的摩挲着腕上凤辰的发丝,我知道这个动作并不能让凤辰瞬间出现,但这样做总能让我感到安心。小狐狸嘤嘤的叫唤着,似乎对我勒着它不让它乱跳这一做法很是不满。我也不想,但凤寅说过要我好好照顾它,要是它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向凤寅交代?
“我又听见那种声音了。”秦丹猛的开口说道。
我抬头看向她,她紧紧的盯着软榻前方的灯罩。就在我思索着要如何向她解释的时候,她的脸色忽然变得煞白,双眸瞪得如铜铃般圆鼓。我顺着她呃视线看去。竟见着那块原先被秦丹用来赶飞蛾的帕子,变成飞蛾状自动的飞了起来。
它缓缓的飞到烛火边。然后猛的扑向灯罩,它用力之大,灯罩被它拍得粉碎。烛火亦瞬间熄灭。房间里漆黑一片,除了小狐狸那双即便是在黑暗中也泛着绿光的双眼,我什么也看不清楚。
而外面也似乎更加的热闹了起来。
秦丹忽的高声叫了起来:“来人,来人呐。”正处在恐惧中的她声音尖细,甚是刺耳。她似乎已下了软榻,我想她或许是要往外面跑去的。
可现在外面情况不测,在我看来外面似乎有更多的鬼怪在等着我们。在它们作出下一个动作之前,我们还是不动为妙。这样胡乱的瞎跑一通,很有可能在下一秒就丢了性命。
于是我也开口对着黑暗中叫道:“秦丹,你站住。你跑了,小双怎么办?谁来保护她?”
那阵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停止,我们各自沉默了一阵,许久,秦丹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遇到这种事情,你比我还能冷静。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我很没用,所以才从来都不叫我大姐?”秦丹忽的说出这样令人压抑的话来。
我冷静么?不是啊。只是我见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怎样做对自己来说才是最有利的罢了。这跟有用没用有什么关系?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逃命。
“咯吱……”的一声,门开了,开得缓慢、开得诡异。清亮的月光从门缝里透进,铺撒到地上,白亮得晃眼。门全部打开了,又是那道矮小得如孩子般的黑影,慢慢的从铺满了月光的地面上钻出,慢慢的站立了起来,接着身子变得不再扁平,而脸也渐渐的显现了出来。
我是见过它的。在那鬼城里的时候,它来迎接过凤辰,也来找过我。它便是那个成天跟在琰身边的小孩,我依稀记得它叫了了。一个听起来可爱的名字,却又是稳重老练模样的孩子。
了了扭动了几下脖子,他小声的嘀咕着:“真是烦,每次都要我用这种方式出场。”它再抱怨,可能抱怨的对象就是琰。
他迈着碎小的步子踏进了房间,而那清辉的月光便笼罩着它也跟进了房间。它越过已经冷静下来的秦丹,然后来到软榻前,恭谨的对我做了个揖,说道:“血罂姑娘,王在月亏斋等着您。”说话间它瞥向我怀中小狐狸,随之后退了几步,道:“请姑娘务必要随我过去。”
“请我过去?”我问道:“为何这次的礼数这般周全了?还千辛万苦的搬来那么多华贵的冥器?这次一定不会只是说说故事这么简单吧?”
“王的用意,谁能知晓,谁敢猜测?所以姑娘不要再为难我。”
“如果我不去呢?”
了了唇边上扬,轻巧的笑了笑,道:“那么外面的众多兄弟便会在此一直等到姑娘同意为止。”说到这边它顿了顿,随之又提醒道:“哦,我忘记告诉姑娘了,兄弟们皆来至鬼域,身上残留着千百年的怨气。您身体里留着王的血,自然是不用害怕。但您的表妹跟这位姑娘只怕是……”
“你在威胁我?”
了了忽的靠近了些,然后低声说道:“王说,姑娘甚是倔强,不威胁您就不会妥协。”
这时秦丹忽的跳了过来,对我投以坚定的眼神,“不要去,我们不怕。”
“我去,我去可好?”这是秦双的声音,听起来她甚是焦急。我转头看向她,却见着她急忙的穿起鞋子,迅速的跑到了了前面,又说道:“我去,我去。”
“谁都不能去。”又是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这声音苍井有力,低沉沙哑。沙哑得让我的心猛的颤抖了起来。
凤辰,是你么?你愿意从黑暗中现身了么?
我没顾上穿鞋,没顾上怀中是否还有个小狐狸,我要看看他,我要知道他是否还好。但等到我狂奔到外面的时候,我见到的却并不是凤辰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庞,而是,而是一个黑色斗篷,它将凤辰遮得严严实实的,我欲上前,却又听凤辰说:“别出来。”www.bïmïġë.nët
我的脚步因此而顿住,“凤辰。”我终于从颤抖的喉咙中找到了这两个字,“凤辰,你可好?”而我说出来的却只是这个。
我想问他去了哪里,我想问为何他都不来找我。但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余一个“你可好”。
“这场婚宴的新娘已换,冥王如愿以偿。”他这话是对了了说的。说话的时候他依旧是站在那个同我十步远的地方,没有脱下那件黑色的斗篷,亦没有要更近一步的往意思。
“辰君大人的心弯弯太多,叫我如何相信?”面对凤辰的强势,了了似乎并没有退却。
“相不相信随你。”凤辰忽的变得随意,“但你应该了解你家大人的,不遵守他的命令,下场会是什么样,你比我清楚。从前即便是他疼爱至深的血罂亦不曾例外过。”
凤辰话音一落,场面便安静了下来。大家怀着各样心思阁子沉默着。许久,了了抬脚往外面走去,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它笑着说道:“姑娘可真幸运,我了了谁都不怕,今日却独独怕了你的凤辰。”说完笑容隐去,带着它浩浩荡荡的阴兵离去了。
了了离去后,凤辰亦转身要走。我着急的叫住了他:“凤辰。”
“我甚好,勿再挂念。”凤辰声音变得温柔,“瑶瑶失了本心,现在很脆弱,我很担心她,所以……”凤辰说到这边顿住了,“所以,先等等我可好?”
他的消失真的只是为了夏瑶么?真的就是这样?
“嗯。我等你。你一定要回来。”纵然心里头有再多的疑问,再多的委屈,我也不能再这个时候发泄,凤辰说他担心夏瑶,那么我就好好保护自己,不要让他再担心了吧。
“只是,能快些么?”等待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我真的不想等到白发苍苍、垂垂老矣。那个时候,便已经来不及了。来不及相识、来不及相爱、来不及去做任何幸福的事。
凤辰轻声的“嗯”了一声,说道:“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说完这话他便走了,同来时一样,快得我来不及反应。
他说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秦双说,快要离开秦府的那几天,她每天都去竹林。拿着姑姑在她及笄时送给她的琵琶,去那里一遍又一遍的练习。她也想变得如秦丹一般的优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也想得到北冥家的人的称赞。
而就在那时候,她遇上了琰。那时候她并不知道琰的身份。琰总喜欢坐在亭子的那一头,默默的听她谈琵琶,不管她谈得好不好,他总是听得很认真。她说从来都没有人对她这么认真过,虽然他们从来都不说一句话。但她就是能从琰身上得到她想要的安全感,她觉得在琰面前她是被尊重的。
从此,她心里便默默的有了那么个人存在。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扎根得越来越深。
秦双知道他的身份是在孤鸿山庄。茫茫艳红中,他踏着黑云而来,带走了一个跟我相像的女子。然后她想去追,却被北冥尧拉住了,北冥尧告诉她,那是冥王,黑暗的统治者。靠近他会很危险。
秦双说她不相信,那个总是安安静静,带着温柔浅笑的儒雅男子怎么可能会是传说中的冥王呢?但不管在怎样的不相信,那也是事实。她不得不接受。
时间一长她接受了。而事实是那个傻丫头......真是傻呵......
我不知道是该心疼她,还是该骂醒她才好。就这样我跟秦丹一人一边的搂着她,浑浑噩噩的一直沉默到天明丫鬟来敲门给她梳妆。
天亮了,温暖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照在身上,心底莫名的有些惆怅。
秦双突地挣开我们搂着她胳膊的手,起身走到窗前伸了个懒腰,仰着头看着清晨干净通透的天空温柔且坚定的说道:“天亮了,梦也该醒了。我们都还活着。”话说到这里她顿住了,我有些担心的看着她有些孤凉的背影,心头惆怅更浓,而就在此时秦双转过身,带着往日里那俏皮的笑容说道:“既然活着,就要好好的、开心的,是不是?”
大宅门里的女子,终归是认命的。或许是懦弱了些,但在她懦弱的背后,所带来的是平安。这就够了,对秦双来说真的就够了。
她的梦,是谁也沾惹不起的。
他们的婚礼在这么多波折之后终于得到了圆满。北冥尧常说,他娶秦双是为了我。然而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是为了我。但现在我却不想再去探究这件事了,他们成亲了,我希望他们是幸福一辈子。所以,关于我同北冥尧之间的过去种种,我半点也不想再提及。
我回到了江陵,回到了那个有凤辰的气息在的地方。我不想在理会外界的纷纷扰扰,也不在对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抱有好奇心,凤辰是对的,回不到过去,知道的越多包袱就越重。
做人,又何必太认真。
———丧喜(完)——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江陵诡谈I更新,第 56 章 第十二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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