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床上,月光白的绸缎裙子衬得肤色格外皎洁,艳蓝眼瞳像是海底神殿开得最盛的勿忘花,开在那片丝滑柔软的月光白上,也开在人的心底。
他给她在床上支了个桌子,好让她能把东西放在上面。
波塞冬告诉她她只是被她母亲气得昏过去,做了噩梦,现在她醒来,什么事都没发生。
尽管安菲很怀疑,毕竟那个梦境太真实也太疼痛了啊。但她的确毫发无伤。
“我要洗手。”她说。
波塞冬挑眉,斜长眉毛下是融进了爱琴海最好风光的蓝眸,尽管父母赐予他美好的天性与长相,但他本人似乎总是在极大限度的糟蹋这些天赐的馈赠。
他说:“我喂你啊。”
安菲推了推盘子:“我不吃了。”
她柔声礼貌拒绝,但他早习惯了她虚伪的优雅,她是嫌他呢。
安菲觉得心神不定,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她明明记得哈迪斯杀了她,她也记得她在见到波塞冬最后一眼后咽气。
可是她睁开眼后,波塞冬在卧室里整理她的衣服,一副安安静静的乖巧模样,他说:“你脾气真大,动不动就气得昏过去。”
她穿的也不是什么寡妇的衣服,真是诡异极了。
他们也不在海皇神殿,她身处自己的亚特兰蒂斯行宫。
她不要柚子酥,她才不要他喂。
波塞冬看着她,他的眼神无礼又放肆,冰冷又凝练,总觉得似曾相识。安菲疑惑极了,她以为波塞冬终于失去耐心,要骂她了。
总之小时候,她也没少被他骂。
那时她多娇气多高傲啊,他一骂她,她就不吱声了。她真搞不明白,她为什么一下子就喜欢波塞冬了。
毫无理由,简直是胡闹。
波塞冬只是微微笑了笑,很温和很浪漫的笑容。
她注意到他眼角有细细的纹路,也注意到他发根微微发白。
似乎是骤然老了很多的模样。
所以连笑容都变得和蔼温柔起来了吗?
不知怎的,安菲突然觉得不忍心。
她捡起那盘柚子酥,动作笨拙又慌乱地吃起来。
毫无理由,她小时候就喜欢他,简直可笑荒唐。原来从来都不是他需要她,只是因为骄纵坚定的她要他,所以才有现在的状况。
她开始走神,她在思索,她爱他吗?她真的爱他吗?
她应该爱他,可是她不嫉妒,真是诡异极了。
“特里同呢?”她问。
“被你母亲带走了,因为她成功地打败你了嘛。”波塞冬毫不介意这个问题,“不过她见到他时,很诚实地说,特里同长得一点都不像你。”
的确是不应该像她,但是波塞冬是故意要气她吗?
那她到底有多么凉薄,竟然一点都没被气到。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眼角的纹路,岁月的痕迹,苍老,苍老极了。
他起初还能坦然与她对视,渐渐地就不敢再看她。
那艳蓝的眼中仿佛有永远化不开的忧伤,他一直这样觉得。他总觉得她不快乐。他以为她是那种自命清高的人,即便把一切堆在她眼前,她也依旧郁郁寡欢,不识好歹。
现在他大概明白了,世界一切从来没堆在她眼前,而她最想要的,最重要的,他也从来没能给予。
这样的她,也无怪乎郁郁寡欢了。
她带着病态的软弱和柔媚,倚在床上,似乎随时能够消失一样。
他一直以为没有她,他的一切也能照旧。然而,当她真的不在了,不能用那双极艳极蓝的眼瞳看他,也不能再和他说一句话,他才意识到自己损失惨重。
“以前一直没发现,你长得很沧桑。”她语带讥诮,成年的她比幼时恶劣许多,古怪孤僻,让人无法忍受。
语毕,她真的以一种探索的眼神认真观察他。
若是小时候,他一定会骂得她不敢还嘴。但是现在,他与她到底还有几秒,几分钟,几天?
安菲看见波塞冬的眼中微薄的水汽,他是掌管海洋与湖泊的神,如果他流泪,是不是大海也要掀起潮汐?
她心底又是荆棘扎进去般的一痛:“竟然要哭,其实也没怎样老。”
她伸出手指轻轻抹去他眼角的一滴水,透明的液体到她的指尖,渐渐变作血红。
他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看见那泪水的变化。
她神色陡然难看起来,别扭又不快,似乎有说不出的委屈。
他太习惯与女性打交道,以至于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都让她不快。
波塞冬以手抹去她指尖的泪水,拿起床头的手绢帮她擦了擦手指:“好孩子,脏呢。”
他真的老了很多,他永远不会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
安菲觉得悲哀,是因为她的强行介入,所以波塞冬才会这样不情不愿地被她逼着喜欢她?
波塞冬是喜欢她的,至少比喜欢任何其他人要喜欢。但是,这其中有多少是她强求的成分?年少的固执的自己啊,真的就强求到了吗?
“我没有说脏。”她微微仰起脸,认真地看他。
他慌乱又踌躇地笑,嘴角的弧度温和又温柔。
他端起她几乎未动过的餐盘,却忍不住俯身亲吻那双艳蓝的眼眸。
像是高岭雪山上清朗蓝天的颜色,却充满与之不符的优柔寡欢。
她安静端庄地坐在那里,让他亲吻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嘴角。
她感受到的并不是爱,而是一份诡异的自我救赎。
连阳光都无法到达的亚特兰蒂斯秘境,温暖干净的下午,这似乎该是被装裱在框中挂在墙上的画。
他温柔捧起她的脸,让餐盘翻落在桌子上,他亲吻她,不带任何多余的欲求。
他天生充满征服欲与野心,如果可以选择,他永远不想爱她。
波塞冬的爱并不虚假,只是他是因为爱自己,所以才爱她。
因为没有安菲,他的世界分崩离析,为了自己,他只有爱她。
这样不纯粹的动机。
他要活,所以安菲不能死。所以他让哈迪斯知道,如果她真的万劫不复,他也一定会与她同行。
哈迪斯从来没有太大的野心,这个优柔的男人似乎将他永生的热情与希望都耗尽在了时间神殿里,他将他自身的价值都建立在弟妹们的安全上,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所以波塞冬明白,哈迪斯对他于心不忍,哈迪斯会帮他。
尽管他始终无法理解,安菲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得罪了哈迪斯。事实上她对哈迪斯说过的话不会超过三句。
“我叫安菲特利特。
你好。
波塞冬在哪?”
哈迪斯那样想杀她,却又让波塞冬动手。
波塞冬无限感慨,似乎他对安菲犯下的一切错误都是从哈迪斯的教唆开始,波塞冬渐渐习惯了一边内心痛苦着,一边毫不留情地对待她。
他的哥哥真的心机深沉,哈迪斯恨安菲恨得了无痕迹,只凭简单的嘱咐就早早的在他与安菲之间竖起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自那以后,他不配再爱,安菲不会再爱。
一直到现在,那道沟壑依旧难以填补。
尽管她为了他一死再死,而他也无可救药地爱上她。似乎毫无阻碍,但其实两人间早就不存在信任。
波塞冬否定自己,安菲质疑自己。
连自己都不再相信自己,更何况对方呢?
所以波塞冬无情冷血,安菲落寞寡欢。
哈迪斯成功地让他们分裂,然而他还是要感激他,感激他把安菲还给他。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封闭了亚特兰蒂斯,让它沉眠于海底深处。
永远不会有人打扰他们了。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海皇记事更新,第 30 章 秘境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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