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塞冬回到他的神殿时,安菲特利特正安静地坐在他的王座上,她穿着剪裁合身的黑色纱裙,歪戴着顶精致的黑色帽子,一支鸦羽斜斜插在上面。
帽沿下一片黑□□纱,遮住她的眼。
她微微抬头,声音轻佻又让人厌恶。
“干什么穿成这个样子?”波塞冬挑眉问她。
安菲弯起嘴角,她的唇色艳红:“我在读人类的作品,人类的女子,如果死了丈夫,得这样穿。”
他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对,你该死。”她缓声,坐在高高的纯金的王座上俯视他。
波塞冬想他此时的样子一定傻透了,他的眼神一定茫然又困惑。
“我不明白。我说过,一切都是你的。”
“如果你真爱我。”她缓缓抬起手,指节泛白的手指从黑色蕾丝的袖中探出,指着他,“为我死也无所谓。”
“只有我能保护你。”
“借口。”
“当然,我有私心。我想得到一切,但如果没有你,那似乎根本没有意思。所以安菲特利特是我存在的必要条件,有我就必须有你。我说不出这种感觉,也许我根本没把你当作女人,你是我的一部分,只有你的灵魂和我是同样的材料。你要我死,我明白告诉你,不可能。”波塞冬冷静道,“但是我也不会对你怎样,你要杀我,我当然不开心,但不会责怪你。就算你坐拥海界也没什么,但你身边必须有我的位置。”
在这种情况下,他无须伪装掩饰,一贯纯粹的眼中泛着金属的冰冷,钴蓝眸子直视着那个美丽柔弱却能做下不可预知之事的女人,他的妻子。
她沉默,他亦沉默。
半晌,他拖长了声音:“我心里疼。”
安菲特利特柔声,然而那声音并不见得真有什么柔和的情感。她虚无缥缈,似乎对任何人都毫无真心。
她蓦地以牙齿咬住嘴唇,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但她及时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是吗?走过来点,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波塞冬听话地走到她身边,看着这个他也许永远也猜不透的女人。
“原来你是长成这个样子的。”她伸出细长的惨白的手指,缓缓点在他的脸上,指尖触及之处,微微的冷。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冬天寒风中飘零的枯叶,只有一条末路可走。
“那时太黑,我从来没看见。最后的时候,我也来不及看。”她柔声,温柔极了,却又让人捉不到那似水柔情。
她的吐息也是冷的,清冷恬淡,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
她抚摸他的眉梢眼角:“你当时就是这样摸我的脸,我就这样轻易地喜欢你了。”
她依依不舍地以指尖描摹他的五官:“你长得很好。他骗我呢。”
“不过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变。”她哑着声音,离他却越发近了。
最后,她微微前倾着身子,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冰冷的吻。
冷到心里,冷进骨髓。
“波塞冬,我本来想做得狠一点绝一点,让你永远恨我。但是我做不到啊。”冰冷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落进他的衣领,冷冷冷,彻彻底底的冷。
“我很自私,我只想你永远记得我的好,所以我不要让你以为我这样心机深沉,所以我才不要你误解我。我在你最爱我的时候走,你就永远忘不了。我才不会傻乎乎地为了你,自己做恶人,让你记得我到死都在和你作对。”她一把抱住他,埋在他的怀里。
他感到她整个人都像是一片冬夜的枯叶,颤巍巍地,毫无挽留余地。
他不明白她说什么。不过他只有抱紧她,他感觉到她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只有抱紧她。
“我永远都最爱你。安菲特利特,我只爱你,从不会有任何人,不可能有任何人比得上你。我谁都不要,只有你一个。你不能在这时候走,因为我现在爱得还不够,远远不够。你得留下来,我会比任何时候,任何时候都要爱你。”他搂着她,跌在王座前的台阶上,什么都不重要了,她已经完了,他比谁都清楚。
她没有神格,所以她死得也快。
“小时候,你不喜欢我的。”她突然呜哇一声哭起来,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你真的不喜欢我。但是我死缠烂打,我只缠着你,我故意找你说话,故意找你麻烦,故意颐指气使,我只是让你注意我。可是你根本不把我当回事,我幼稚又浅薄,你最讨厌。你恨我呢。所以我死了,才换到你。利用你的同情,我死了,你就永远忘不了。其实,从来都没人喜欢我。只有你最倒霉,被我看到,被我想尽办法得到。”
他恼火地扔掉她的寡妇帽,亲吻她的头发她的额头她的脸颊她的唇。他什么时候不喜欢她了?他什么时候不喜欢她了?
他感觉手上的粘湿,他终于知道她为什么穿着黑服,被血液染湿,那黑色显得更黑,丝毫不见破绽。bïmïġë.nët
“我这里,是没有的。”安菲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在你那里。你应该没有忘,你不可能忘。波塞冬,你知道的,你杀过我。你知道的,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谁。你知道的,我的心在你心里。”
他握住她纤细的手指,虔诚地亲吻,他跪伏在地,冰冷的蓝眸中只有一种纯粹的柔情似水,极度的理性与极端的温柔。
“我知道怎样做是对的,也知道我只爱你一个。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安菲特利特,你长大了,比以前聪明乖巧,也更让人讨厌。”他亲吻她的指尖,“我说我不能娶她。但是我忍不住还是娶了你。我说我不能爱她,但我还是不断地接近你。我说你不能再爱我,但我拼命让你爱我。我给你选择,趁此机会接受哈迪斯的邀请剿灭奥林帕斯,保你荣华权柄或是拒绝哈迪斯给我留下海界的全部权柄。我说你不能死,但我又渴望你死,那说明即便你没有心你也知道爱我。我从来不奢望能得到一个人完整的爱。只有你给我,只有你能给我。”
“你爱我吗?”她神识模糊,却问了最清晰聪明的问题。你只说我爱你,你只说我付出完整的爱,却不提自己呢。真是狡猾又自私啊。
半晌,他那双钴蓝眼瞳对上她的,铁一样冰冷,血一样凝练,这才是波塞冬应有的眼神。他从不卸下伪装。
假戏真做,真戏假作,她当然分不清,因为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海皇记事更新,第 26 章 信徒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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