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她,怪想的,见着了,又怪怕的。
他以裁纸刀剔掉封漆,展开信纸。
他信任的将领普罗透斯对安菲特利特有很大的不满,这封信也是普罗透斯回家探望妹妹时巧遇安菲之后写的。
信中对于王后在各个海域的“亲民主义”感到不快,因为明显地,海界的人民更加支持温柔善良的王后。更何况,普罗透斯再次强调安菲特利特的身世很有问题,她和一般养在后宫的女人完全不同。
所以普罗透斯希望陛下能够好好思考一下王后的事。
当然关于安菲的事普罗透斯只提了一小段,接下来的事才是波塞冬感兴趣的。
关押提坦十二神的塔耳塔洛斯监狱近来极不安定,连众神之王都亲临冥府加固了封印。
他将信的一角探进烛火,微蓝的火焰明明灭灭,信纸的边角在火中蜷缩,最后在他手中化为一堆细细的灰烬。
安菲大概很快就会回来了,因为她是个奸猾的女人。
果然,在第二封汇集了诸多大臣对其不满的密函送到海皇书房时,他的王后回到了海皇神殿。
她依旧平和淡然,风姿楚楚。
波塞冬恭敬地把黑色信函双手呈上。
安菲特利特倒是没去接,她抱着王子,一脸的温柔安谧:“大概是因为你总是这样对我,他们才会那样想吧。这几年我会安分的,不会再碰你书房的一页文件。”
因为她已经有了更值得依赖的东西啊,真正属于自己不会被随时收走的领域,还有她在他这里永远不会得到的兵权。
她高枕无忧,自然不用再分薄他的权柄。
波塞冬轻咳一声,把那信扔进壁炉的火焰里,黑色的信函被火舌吞没,一下子就消失无踪。
他坐在沙发上,以手指轻敲茶几台面,想着该如何开口。
他有些不安地双手交叉,看着她把孩子安置好。
他又轻声咳嗽:“安菲,我说过,我的都是你的。我以为你对军队不会有兴趣,所以才都握在自己手中。”
她的动作稍微停滞一下,她对睁开惺忪睡眼的特里同微笑。
她转过身直视着他,双眸中只有他的影子。
他被看得受不了,别过视线。
“其实,你不用说我也明白。”她柔柔道,倒是带了几分幽暗晦涩。
他恨恨地强迫自己看她,他伸手示意她来自己身边。
她垂下眼涩然地笑笑。
他握住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我希望我们彼此都能坦率。没有信任,什么都没有意义。时间能够改变许多事,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受过时间拷打,我待你永远都不会变。”
“我在索菲亚见到了普罗透斯。”安菲特利特突然另起一事,她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划过他袖口的金属扣子,“他的妹妹斯库拉,真是个极端正漂亮的人。”
他握住她的手,她这样划划弄弄实在让人心生烦躁。
她眸中略带讶异地看他,他被看得心中发慌,只好讪讪地松手:“她再漂亮,也与我无关。普罗透斯对我忠诚,但他不明白我与你的关系,所以多有误解,你多宽待他一些吧。毕竟我能信任的人已经不多。”
她心中起疑却不再纠缠,只是笑着说:“看来我对你还是有误解。我以为你残忍暴躁好色,没想到你能说出这么讲理的话。”
换做别人说这话,他真想扇死对方。
可面对她,他一点脾气都没了,他只好说:“但凡那样的大概都是疯子,而我至少还是正常的。你说残忍暴躁,任谁被关了那么久都会有点不正常。好不容易被放出来,我当然要好好回敬那些提坦,难道我还能握住他们的手说什么我理解我宽恕?亲爱的安菲,我可不要做那种白痴。我相信换作你也会以血还血。至于好色,那时年轻不懂事,你得向前看。我本来就是个讲道理又心胸宽广的人。”
她神色微妙起来。
他狠狠地咬牙切齿:“要笑不笑,这种表情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我只是在想,我到底喜欢你哪一点。”
他顿时无措,安菲特利特总是这样让他窘迫,他又为什么总是被她调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心里当然是高兴的,可这种无处藏身想遁走的感觉又是这样让他不爽。
“我优点太多,完全优质,你看不出来那只能怪你眼光恶劣。”他不满道。
“是是是。”她悠然道,眸光一片清澈,心中却想着该如何压制普罗透斯。
在波塞冬看来,妻子和臣子自然是泾渭分明,可这臣下如果想做不该做的事,以为她真是那样好欺负,就不要怪她正当防卫了。
她心下轻松,笑容明丽。无论怎样,波塞冬都是她这边的,她注定会赢。
他看见她笑得如此妖孽,知道她必然是在想什么损人利己的事。他悲叹一声,这女人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忧郁气质,但若她不忧郁时,又是这副祸国殃民的德行。
本质如此恶劣,但他同样本质恶劣。
所以只要她别再和以前一样随时要哭出来,再恶劣他都认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带回来的行礼里拿出一袋毛线。
“我要给特里同织毛衣,所以请帮我理一下线。”她把毛线团塞到他手中,自顾自道。
“你连苹果都不会削。”他抽搐嘴角,看她动作熟练。
她理所当然:“有苹果吃的时候,我还没被你赶出去,那时自然有人帮我削。等你侵占了海界,我连一个苹果都得不到,又怎么能练习削苹果呢?那几年父亲根本不理我和母亲,我们只好整天为人洗衣缝衣度日,手工当然不会差。”
他不说话了。
安菲熟练地绕毛线,他手中的线团逐渐变小。
她抬眼看他,笑了笑:“我在外面时缝了件披风,我母亲说过,在战场的男人如果没有妻子亲手缝的战袍,那是非常非常可怜的。”
他怕对上她清澈的眼睛,索性只是看着手中的线团,却感觉脸上微微的烫。
她从父亲涅柔斯那里得到了关于塔耳塔洛斯的预言,不久将发生一场漫长的提坦复兴之战,以塔耳塔洛斯监狱的沦陷拉开序幕。
无论有多漫长,她也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她从来没有什么太深刻的感情,连哭泣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她冰冷理智,做过的决定就不会再改。
她答应过他,除非他一死再死,否则她不会离开他。
但如果波塞冬不在了,她也决计不会再活了。
海的女儿,沾染了海水冰冷透澈的特点。没有柔软的心境与炽热的感情,决然纯粹是她们唯一的优点。
阳光被海水切割成片片金色的午后,她安静地织着毛衣,他沙沙地以笔写字,互不干涉。
沉香木在壁炉中静静燃烧,倘若这只是迷恋,大约也太平和了。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海皇记事更新,第 17 章 妖孽or贤妻?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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