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单正想着事情，陈三已经跑了进来。
刚刚进屋，他就猛然扑倒在地。
“家主，那些鲜卑人真不是东西，他们见面就拿小人取乐，还把小人打了一顿。”陈三边哭边喊。
他扯了扯衣袖，露出身上被打的伤痕，上面有清晰的马鞭印迹。
周单扫了一眼，常年在边境之地，是不是真的下了狠手他还是能够分辨一二的。
“那些鲜卑人都是畜生，等会儿你去找管家拿些银钱就是了。”
他语音转急，“我要你办的事情如何了？鲜卑人怎么说？”
陈三见状赶紧道:“鲜卑人说今夜就要入城，要老爷做好准备。”
“鲜卑人来的这么快？”周单一愣。
按照他的推算，鲜卑人最少应当还有一两日才能到，不该这么快就到。
他又看了眼陈三身上的伤势，倒是实打实的真伤。
“你和他们约定的是何时？”
陈三垂着头，“子时，北门。”
周单又在院中转了几圈，“干的好，你先下去吧，去找管家拿些赏钱，至于我要你做的事情？”
陈三重重叩头，直到出了血迹。
“小的就是死也不敢说出去。”
“好，我信你，你多拿些赏钱给你家中目盲的老母多买些东西补补身子。”
“老人家过几年太平日子不容易，至于这太平日子能过多久，就看你自己的了。”
陈三赶忙叩头后退了出去。
一个时辰之后，管家从外而入。
“家主，陈三领了银钱以后直奔去了赌坊，咱们的人跟了进去，看他输了不少银钱，出来之后他又去集市上买了一只鸡，一只鸭，还有不少鸡蛋。”
“好。”
周单拍案而起，“叫人准备吧，举大事就在今夜。”
管家有些不解，“家主，就凭陈三这番举动就能下定决断？”
盘踞了长宁县十几年的周单笑了一声，有些得意。
“他如果好赌，十赌九输，即便他运气好，不输，咱做个局也有法子让他输。输了就要钱，咱们有的是钱。这是让他有所求。”
“他买鸡买鸭自然是买回去孝敬他那个瞎眼的老娘，当初我就是拿他老娘做威胁，他才会替我去和鲜卑人交涉。他有所畏惧。”
“一个人既有所求，又有所畏惧。如何还能逃的出我的手心。”
管家恍然大悟，“果然还是家主高明。”
周单十分得意，“那是自然，我的用人之道就是比那些官老爷也是不差的。这次之后，这长宁咱们多半是呆不下去了，倒是可以去鲜卑那边耍耍，到时候那些鲜卑人还不被你家老爷我玩弄于鼓掌之中。”
管家应和一声，“那是自然，那些家伙如何能和老爷比。小的这就去召集人手。”
管家躬身而退。
周单伸了个懒腰，天光云影，神清气爽。
…………
长宁县，车马巷，陈三推开家中的木门。
目盲的老娘正坐在院中的台阶上晒着太阳。
老人听到脚步声，赶忙开口道:“是谁？是三回来了吗？”
陈三迈步而入，“娘，是我回来了。这趟出门前没和您商量，别怪孩儿。”
妇人摸索着起身，“娘哪里会怪你，你不是还拜托了朋友来看娘吗？是个挺不错的年轻人，他说他姓吕。”
陈三一惊，尽力压住心思，“娘，他都和你说了什么？有没有关于孩儿的事？”
老人笑了笑，那双早已失明多年的眼睛上似乎都带上了些神采。
“儿啊，你那个姓吕的伙伴把你的事情都告诉娘了，说你如今是个抗击鲜卑的好汉子。”
陈三一愣。
妇人的眼中流出些泪水，“娘知道，是娘拖累你了，害的你要到周家去给人家做仆人，如今见你有出息了，娘是打心底里替你高兴。”
妇人目盲，摸索着将汉子拥入怀中。
这个早已不是少年人的中年汉子，悄然之间就红了眼眶。
眨眼之间，泪流满面。
在外面受的住万般委屈，在家中却受不住一句家人关心的言语。
谁不是如此。
…………
一个时辰之后，陈三从后门鬼鬼祟祟的溜了出来，他探头探脑的走到巷子里。
一个高大男子正站在巷子深处，整个人埋在阴影里，他双手抱胸，怔怔的望着高处。
巷子狭长，抬头望去，不见天日。
高大男子低下头，俯视着站在巷口的陈三。
他脸上带着笑意，只是说出来的言语却极为冰冷。
“山高路远，便可一手遮天了吗？”
陈三不能回答，也不敢回答。
他只能说道:“我已经按你教我的话告诉周单了，而且我也去赌坊里赌过了。”
“能不能放过我娘？”
高大男子笑了一声，朝前走了几步，暴露在日光里。
正是入城之后的吕布。
“你是个孝子，我用你娘威胁你，确实也是我的不对，不过如果你娘知道了你为她出卖自己的同胞之人，不知她会如何想？”
“你不在时我和老人聊过了，老人家只是目盲，心不盲，可你却是心盲目不盲。”
陈三沉默不语，他知道吕布说的有道理，可如果再让他选一次，他应当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升斗小民，家国天下，他想管也管不得。
他哽咽一笑，“你可知我娘的双眼原本不是如此，当年是我一不小心引燃了家中的柴房，是我娘拼命从柴房里把我救了出来，可她也熏伤了眼睛。”
“所以我也没得选。”
吕布点了点头，像是在自言自语，“每个人都说自己没得选，世道乱了，人心乱了，可这不是咱们吃屎的理由。”
他看向陈三，“今夜的事情了结之后你们去河内的温县吧，这里容不下你们了，我会派人护送你们过去。到那里去找一个叫戏忠的人，把这里的故事将讲给他听，他会安排你们的。”bïmïġë.nët
陈三一愣，“你不杀我？”
如今他已经对吕布没了用处，连他自己都找不到一个不死的理由。
吕布笑意和煦，“他们喜欢只手遮天，我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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