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已经如此,更别说殿中的俞美人和宫人了。一具漆黑的尸体陈在烧焦的梨花木大床上,从这具尸体上已经完全看不出生前的模样。最后是通过她身上的琐碎配饰辨认出她的身份——是可怜的俞美人。
君王来不及悲伤。他被歧离渊早上递进来的消息砸了个晕头转向,只有一种被欺骗了的愤怒感。要不是俞美人已经亡故,估计他还得把她调出来好好审一审。
歧离渊不便跟着君王去内宫,便请求告退。在他离开之前,君主叫住了他,那双阴郁的眸子缓缓转动了一下,“既然提早回来了,那你的徒弟还是按照原计划于今年十月同韩袭一起嫁入太子府吧。”
歧离渊的身子一僵,过了半晌才道,“那是自然。”
歧离渊打道回府的时候看见一个小人站在国师府门口等着自己。小人正捂着嘴打呵欠,一双大大的杏眼中晕着一层水雾。
歧离渊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好受。
一个呵欠打完,殿春看见了歧离渊,小跑着迎了上来,又一下子抱住了他的手臂。歧离渊不知道在为什么而失神,竟然没有及时运起真气,冰冷透过衣料传到殿春的手心。
还好,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将身子慢慢热起来。
殿春仰着头问他,“王上怎么说?”
歧离渊轻轻揉了揉殿春的脑袋,“王上说这件事交给它处理就好,以后就不需要我们费心了。”www.bïmïġë.nët
殿春有些困,懵懂地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她下意识将自己的手递到了歧离渊的手中,要歧离渊牵着她回国师府。
歧离渊捏着殿春柔弱无骨的小手,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把那件事告诉殿春。也不知道殿春在清楚了自己师父擅自将自己许给了姬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是否会失望?是否会难过?是否会用那双大眼睛控诉地望着他?
歧离渊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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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国的使臣在六月底来到了都城。随行两人,打头的那人扎着一头小辫,五官深邃。他身上穿着一件劲装,直指坐在马背之上,有力的双手轻轻拉着缰绳。
殿春趴在酒楼的栏杆上,直勾勾打量着那人。她已经知道王上准备和姜国议和的事情,心中不满又疑惑:一直以来姜国频繁骚扰姬国边境,前一段时间两国之间大小冲突愈演愈烈。若不是边关事情紧急,楚龄抒何必早早赶到曲箐城去主持楚家军?这么简单的道理君王怎么会想不明白?
不过……殿春叹了一口气。边关的紧急似乎永远都渲染不到都城,这座繁荣的城池还如同往昔那般歌舞升平,城中的人也用尽了光阴醉生梦死。
感受到了殿春的目光,扎小辫的使臣猛地抬起头,鹰一般的视线直直锁住了殿春。殿春被吓了一跳,直起了身子。只见男人勾了勾嘴角,收回了视线。
殿春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有些熟悉,可是不管怎么回忆,她都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歧离渊从房间里走出来,覆手站在殿春的身侧,目光也落在了往王宫行进的那三人身上。看了许久,他出声,“不是普通人。”
特别是打头的那个男人,闲闲坐在马背上,鹰一般的眼睛微阖,敛着里面凌厉的光。歧离渊冷笑了一下,眼中带着讽刺,“王上的算盘要落空了。”
不管怎么看,这队人都不像是真心来和姬国结交的。只怕是这边刚议和,边关就战火纷起。
天下将变。
歧离渊收回了视线,牵起了殿春的手,“先不管这件事。我们东西还没有买完呢。“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次从宫中回来之后,歧离渊就对给殿春置办物品抱有十二分的热情。不论是冬装夏装,胭脂水粉,还是头面首饰。但凡能看上眼的,歧离渊就会毫不犹豫地买给殿春。
殿春一开始还为此欣喜万分,一听见要出门逛街就迅速穿戴整齐站在门口等待歧离渊。可是次数多了,殿春心中逐渐疑窦丛生,疑惑之后便是隐隐的不安。今日,本来殿春是不想出门的,挡不住歧离渊静静看了她一眼,弯腰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最后殿春被歧离渊直接抱出了国师府。
在买了一串成色极好的玉髓之后,两人就坐在这所酒家中休息,随后看见了刚刚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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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姜国使臣的宴会在傍晚开始。殿春自己选择自己要穿的衣服,弃这些日子买的一衣物不顾,她从柜子中取出了那件暗红色芍药样式的襦裙,又从妆匣中取出一只蝴蝶金步摇,将一点胭脂抹在了唇上。很快,铜镜中便出现了一张风华绝代的面孔。
殿春满意地抿唇笑了一下。
敲门声响起,殿春回头,看见落在门纸上的影子。殿春开口,“进来。”
歧离渊推开门,最后一束夕阳的暖光跟着他一起落进了房间。歧离渊看向殿春的时候眼中浮起了一抹惊艳。随后,他走到妆镜之前,一手拿起笔,一手捧起了殿春的脸。
指下的肌肤滑腻,叫歧离渊又有一瞬的失神。见到殿春有些疑惑的眼神,歧离渊才回过神来。他小心翼翼地在殿春的眉心画了一朵妖娆的芍药。
有那朵眉间的花相衬,殿春眉眼处那股妖娆的媚色便再也藏不住了,张扬地一层层漾了出来。
歧离渊面露满意之色,将最后一笔完成,收笔,才说,“好了。”
歧离渊牵着殿春上了牛车,牛车晃晃悠悠到了王宫。王宫宫门大开,宫灯将走道照得灯火通明。
殿春一身暗红,慢悠悠踏上了石阶。她半边身子沐浴在灯光之下,半边身子被夜色拢着,眼角媚意横生,是暗夜中前行的绝美妖精。
早上所见的那个姜国使臣摸着下巴,兴味盎然地打量着殿春。坐在君王斜后方的影夫人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殿春,她的目光如同观察一个物品一般,只一下,她就移开了视线。
殿春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一抬眼发现姬刈正看着自己。姬刈笑了一下,冲她举杯。殿春也举杯。那道一直打量她的目光就顺势落在了姬刈的身上。姬刈对目光敏感许多,瞬间捕捉到了人群中的使臣。
那位使臣不闪不避,勾唇笑了一下,仿佛挑衅。
等到宴会开始,殿春才知道使臣的名字。这个男人叫做邢昱厌,这三个字落下来的时候,殿春感觉整个大殿都静默了一瞬。
歧离渊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不少。殿春很是疑惑,凑过去,问他,“是谁啊?”
“鬼影楼杀手阁阁主,手上的人命不下百条,人称阎王。”
歧离渊看着邢昱厌,“他是鬼影楼名号最响亮的一个杀手,据说在前朝覆灭不久之后被仇人索命,没想到还活着。”
殿春惊讶,“可是他看起来还很年轻。”
“出名时他还不到十岁,如今再用点秘法,保持容貌也不是不能做到。”说这句话的时候,歧离渊的目光微微一动,不再与殿春对视。
就算时光漫长,人类健忘。但是谈到阎王二字,江湖人还是会为之色变。邢昱厌接下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刺杀前朝最勇猛的大将玄林。他不像其它凶手一般隐秘行事,而是广而告之,一时间,朝内朝外无人不知鬼影楼杀手要取将军性命。
玄林大骂鬼影狂妄,一面又加强了府中防范。就是如此,他还是在第三日清晨被邢昱厌取下首级。据说玄林死时双眼圆睁,面露惊恐,似是对自己的死亡不可置信。
杀完玄林,邢昱厌犹不尽兴。转身灭将军府上下几十口人,并在门上刻上“阎王”二字,可谓是一战成名。
歧离渊看向了座上面色大变的君王,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弯了弯嘴角,心情不错地夹起桌子上一块椰汁桂花糕送进口中。
在众人注意不到的地方,一队队太极军站定,警惕地盯着邢昱厌。
不过邢昱厌似乎并不想做什么,他笑容满面地吃吃喝喝,还用灼灼目光盯着殿中走动的宫女。那目光炙热直白,叫好几个宫女红了脸。
君王看见邢昱厌这番作态,不由得放下了心,开口道,“早听说……”似乎不知道要如何称呼邢昱厌,他顿了一下,“你爱美人,不如本王赐你几个?”
殿中众人震惊,几十道不赞同视线落在了君王的身上。君王丝毫不管,只是看着邢昱厌。
邢昱厌朗声笑了起来,用指腹缓缓抹过自己的嘴角,转眼看向了殿春,“不知道那位小姐应该如何称呼?”
歧离渊的目光一冷,手中的筷子被他捏断,木头上凝了一层薄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恢复了平常。
邢昱厌似乎感受不到众人惊诧万分的目光,依旧一瞬不顺看着殿春,甚至还担心大家不明白自己指的是谁,说出了殿春的位置,“就那个坐在白衣服大臣身边的姑娘。”
他的话音落下,诺大一个宫殿之中安静得连针尖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姬刈的目光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明显已经动了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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