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我内心的嚎叫,皇兄翩然起身。
“朕同文太傅还有事情要商议,幼章在此好好的抄写佛经。对了,抄佛经心要诚,可别被我逮到你叫别人帮你哦。”
皇兄的那个尾音让整个清思殿的气温都下降了好几度。
我忿忿的咬着笔管,看着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字,眉毛纠结成了一个川字。看了良久,还是照着
皇兄留下的字临摹抄写起来。
谁让这是要祭奠围城役的经文呢。围城之役,三年前,我爹娘便是死在这场战役中。
盂兰盆节那天,我穿了一件雪白雪白的齐胸襦裙。点翠说不能太过素净,我还年幼什么的,好说歹说给我搭配了一件淡绿色的半臂。
宫中祭奠之时,我看着皇兄身着玄绲冕服,神情肃穆的将手中经文投入火中。红铜色的光芒映照
在他将将十二岁的脸上,给他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上添了些柔和。
是了。前天是皇兄十二岁的生辰。但是他却不许宫中有任何庆祝,只停了一天的早朝,留在清思殿陪我抄完剩下的经文。
我揉揉发酸的手腕,看向皇兄的眼里有些热热的东西。我抬头看着幽蓝的天空,任那些温热顺着脸颊向两侧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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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国子学终于开学了。
屈玄琳见到我很高兴,因为只是一个夏休他就晒成了炭黑色,比看上去太白皙太女气的我要有男儿气概。当然,这是屈玄琳的逻辑。
再在人群中找到了周子誉,乖乖,本来就比我们大一岁的他个子猛长,穿着国子学白底绲红边的直裾深衣,瞧着竟然有那么一点点玉树临风的感觉。
我要是个女的,啊呸,我本来就是个女的。我要是外面的女的,看着也会觉得喜欢呢。
我们都还来不及说几句寒暄的话,就纷纷被安排落座,准备朝会。
整个国子学的学子们全部集中在翰林院外的集贤殿开了个久别大会兼入学大典。平时的朝会每六日一开,一般都是学监们轮流主持。
这种日子就不同了,往日不给我们班上课的夫子老师们也都全体亮相。老少中青,各色男子,端肃的左右坐了。中间主讲人是挂名院士——当朝太傅,文同渊。
如果从年纪和胡子的长度来决定谁才有资格当院士的话,那么我对文同渊院士无话可说。他是三朝元老,从皇兄他爷爷那个时候起就入朝为官了。听说姑父小时候就是他教,老远看见他就要偷偷溜走。
司徒皇后本来一直属意文同渊来当前太子恩师,不过那时他一直抱病休养。直到我皇兄登基才请
他出山重操旧业。咳咳,不是,重新传道授业。
不过我皇兄有些与众不同的嗜好,他不好好让文同渊教他,还要跑国子学来化了名同我们这群在
他手底下混饭吃的人一较高低。真是无聊。
文太傅也很老奸巨猾,瞒着一帮同僚,还真让皇兄安安生生的在国子学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以后别的学士夫子们知道了以后会不会把他孤立了。
我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眼里看着文院士在前面嘴唇蠕动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耳朵里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哄——
人群四散的声音。
院士终于讲完了,学子们就跟大赦天下了一般迫不及待的起身离去。我因为走神而起的慢了些,眨眼的功夫就落到了大部队的后头。
我干脆不着急的立在原地,看见屈玄琳拨开人潮像游泳一样划到我身边。
“你不知道我们从琮尾分到了东角么?还不快去抢位置。”屈玄琳一把拉住我的手。
我翻开他的手掌心,抠了抠,“咦,屈玄琳,你手心有点糙了,夏休干什么去了?”
屈玄琳神神秘秘又满脸自豪,“我爹送了我一匹红枣马驹,可好玩了。”
“咦,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红枣马驹啊。”
“不是,你说东角?就我们也能去东角?”我反应过来问。
东角可是比琮尾高了两级啊。那么读书学习的内容不就更加无趣更加艰深了么?我有点淡淡的忧伤。
屈玄琳挠挠头,“我也不明白。大概是周子誉帮我们押题押得太准,我们俩考太好了吧。”
这个……很有可能!
夏休前的最后一次大统考,周子誉非常善良的把我们俩抓到一处给我们画重点还把他押的题跟我们分享。我们两个见他这么热情,只好也打点出几分热情去背背抄抄。
没想到,居然连跳两级,直接就分去东角念书。东角是我们东斋最高级别的班了喂。走出集贤殿,我看见周子誉微笑着在阶下等着我们。
秋阳温软,点点落在少年的眉睫上。风扑着他直裾的下摆,一动一动的,青色发带也调皮的垂落在肩头。他就那么安心的等待着我们,一副不惧流年的样子。
那画面多年后我仍旧记得。
看样子,他虽然为了我们俩没去成北斋的圭室,却也没有打算放弃好好进学,甚至要带着我们俩一起天天向上了。
多年后,我之所以还能有那么一点学识才情,不得不归功于周子誉的循循善诱步步为营。翻白眼。还有皇兄的棍棒教育。
我一直默默的在想,不是我不够聪明,真的是我身边的这群人都太聪明,才衬托得我有点笨笨的。由此也更显得屈玄琳的可贵。
“快走!”我拉着屈玄琳快步向周子誉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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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头上束发的青色带子换下,拿起学侍端着的木托盘里的银色带子,然后再跟琮尾的一群熟人们告别。屈玄琳,周子誉还有我和另外几个同窗一起抱着书袋走出教室。
路上又跟那几个告别,我们仨在隔壁几个班的学子诧异的眼光和小声的议论中走进了东斋最高级别的班,东角。
我想说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名字。
没办法。少年段的学舍都是用四面八方的星宿命名的。
到了东角,离皇兄他们的北斗就只隔了一个拐角,再过去两个班。不过,从东斋到北斋,没有真才实学是不容易晋升的。所以我才不担心自己会跟皇兄同班。
周子誉就难说了。如果他不带着我们,倒是很有可能拼一拼。
安排好座位以后还有一点休息时间。我们仨一起在走廊上放风。
周子誉站的端端正正,我和屈玄琳则像没有骨头一样的趴在阑干上讨论我们夏休的各种趣事。
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我撞了撞默默凝视着北斋方向的周子誉。
“喂,周子誉,你下次不要再故意空几题不做,轻松松就去北斋啦。”
周子誉听了微笑着摇头,“并非如此。我是在想一个有意思的人。”
“有意思?”屈玄琳和我立刻来了精神。
“谁呀谁呀?”我催促。
周子誉温润一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注意一个叫贺蓝莲的人,几次都是北斗的第三名,既不再高也不再低。”
我兴致顿时烟消云散,“这有什么意思?”
贺蓝莲,嘁,不就是皇兄么。贺兰是皇姓,他不得不改一改再来混。而满京城就我一家姓郁,所以我也不得不改。
“这个人有病吧?”屈玄琳直言不讳。
我向他投以一个赞许的眼神。勇气可嘉!
虽然他那个时候不明真相,但是他后来知道真相以后对皇兄也从来没有刻意的客气过。这本来就是屈玄琳最可爱的地方。
周子誉笑笑,“你们不知道,在北斗那样的地方,能每次都保持同样的成绩,比每次都拿第一还难。可见这个贺蓝莲不仅学识一流,还并不想出风头。不想出风头,却也并不想一点也不出风
头,便用了这种方式来暗示自己的实力。”
我撇撇嘴,啧啧道:“所以他就是这么一个阴险狡诈又纠结的人。”
屈玄琳点头附和。
周子誉微笑道:“怎么佑章你很熟他吗?”
岂止是熟?
我笑说:“整个国子学哪里有我不熟的人?上到文院士,下到茶水房的小董,我哪个不熟啊?”
屈玄琳揭穿道:“起风了,小心闪到舌头,俞佑章。”
然后我开始在走道上追杀屈玄琳。他哈哈的边笑边躲,银色发带在风里飘扬,一如我们那时候的少年时光,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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